苑州府尹一听,立刻让人拿来纸笔请君初月将药方写出来,又令人扫了间干净的客房出来供她暂时住下。
客房在第二进院子。
君初月跟着丫鬟进去后四下里看了看,只见陈设虽简,却收拾的一尘不染,被铺也都是新置换的,加上窗外正对着荷花池,弱柳扶风,更平添了几分雅致凉意。
“楚大夫看可还缺少什么,奴婢再去给您送来。”
“挺好的,什么都不缺。”君初月淡淡一笑,“府尹大人有心了,请转告大人,就说我定会不遗余力为夫人治疗。”
丫鬟闻言抿唇而笑:“奴婢明白,多谢楚大夫。”
“谢倒不必了,毕竟我也不是白给人看病,诊金还是要收的。”君初月说着顿了顿:“还有,我喜静,没什么事你就出去吧,没有我的要求,不许人随便进来。”
“奴婢知道了。”
打发走了那丫鬟,君初月去椅子上侧身坐下来,一只手横搭在桌上,过了片刻又转过去,两只胳膊都摆上了桌案,低头把脸深深埋下去——
放松下来之后,脑海里便又不由自主地浮现起那个男人的身影……
慕容封渊。
你现在真的已经做了西陵国的驸马吗?
就因为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些话,所以我相信这不是你的本意,所以我一路从明罗帝国追过来……你不会让我失望,对不对?
……
不知不觉她又想到了那个胎死腹中的孩子,小手下意识地滑下去揪紧了衣物,一时如鲠在喉,连带着肩膀都微微颤抖起来。
天知道,她离目的地越近,就越是惶恐不安,甚至有好几次都起了退缩之意。
她真的很怕。
怕过去的梦魇再度重演,怕看到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薄情。
……
半晌,她终于重新平缓了心情,起身去墙角架子上的水盆前洗了把脸,又将撕下来的人皮面具一寸寸沿着发际线重贴好,抬头,深深地吐了一口浊气,就像是要把心底那些不安给吐出去一样,再睁开眼时,眸光已经恢复了宁静。
当天晚些时候,丫鬟过来敲门,问她是要去饭厅吃饭,还是让人将饭菜送过来。君初月想了想选了后者,她来这里是为了赚取盘缠路费的,还是不要与人有太多接触为好,毕竟她不是西陵国人,万一身份露馅了也是麻烦。
更何况,她的目标还是这西陵国的当朝驸马呢。
哈!
君初月想想都不免觉得可笑,正苦中作乐地腹诽着,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楚大夫。”
“进来吧。”
随着应声,刚刚的丫鬟去而折返地端着托盘走进来,将托盘上的饭菜一一摆到桌上,两菜一汤,外加一碗米饭,君初月扫了一眼,目光便落在了跟在丫鬟后面进屋的少女身上。
“姑娘是?”
她虽易容成了男子,但毕竟本身是个姑娘家,即便刻意伪装放沉了声音也不可能和真正的男人无二,所幸看起来年岁小,倒也不致于让人太过怀疑,反倒给人一种迷离而慵懒的感觉,配上那氤氲的细长眉眼,从骨子里透出一种雌雄莫辨的美感。
也怪不得那少女闻言只看了她一眼,就迅速低下头去,面颊上隐约还飞起了两朵红晕,接着盈盈一拜朝他行了个礼:“小女子名叫蒋皎柒……”
“娇妻?!”
乍一听到这样的自称,饶是君初月再淡定,也不自觉挑了下眉头,下意识地就脱口而出。
“皎皎明月的皎,柒是水七加个木字的柒,因为我在兄弟姐妹当中排行第七,我这一辈又是皎字辈,所以叫了这个名字。”
蒋皎柒听出她语气中的误会,浅笑着解释了一遍,又继续往下说道:“听爹爹说,楚大夫能治我娘亲重疾,本来下午回来的时候就想着要来拜谢楚大夫,可爹爹说楚大夫喜静,教我不要随便过来打扰,所以就趁了萍儿送晚膳过来的机会……楚大夫不会责怪我吧?!”
“不会。”君初月淡淡开口。
她对苑州府尹说自己喜静不爱被人打扰,只是为了避免让人撞见她恢复原貌时的样子造成身份暴露而已,毕竟人皮面具不能一天到晚都粘在脸上,每天总要取下来透透气,不然这多少天戴下来,脸都得捂出毛病。
蒋皎柒还想再说什么,君初月已经下逐客令了:“蒋小姐若没有其他事就烦请先回吧。”
蒋皎柒愣了一下,随即就好脾气地收回了要出口的声音,笑着改口道:“好,那我就先回去了,下次再和爹爹一起过来拜谢楚大夫。”
说着便和丫鬟一起出了门。
屋子里又安静下来,君初月自然不会去揣摩拿起筷子,回身看向送来的饭菜,菜色很精致,看得出来是精心烹调过的。
君初月笑了笑,夹起一筷子菜送进嘴里,啃了几天的烧饼,终于吃上一顿热气腾腾的饭菜,她还是很满意的,至于方才的蒋皎柒蒋小姐,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等她要的金针到手,给府尹夫人治个几天也就差不多痊愈,剩下就是把亏空的身子养起来,不过那时候也没她什么事,顶多十来天时间,她就可以离开了。
君初月这样考虑的很好,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她易容后的这张脸,竟然会让蒋皎柒一见钟情——
“小姐,您脸突然这么红,该不会是看上那位楚大夫了吧?”丫鬟打趣道。
“胡说!”
蒋皎柒不过才十五岁,小女儿家脸皮薄,有些事情自己放在心底想可以,真要被人说出来还是会臊的慌,就看她顿时像被踩中了尾巴的猫儿一样猛地白了丫鬟一眼,提着裙子匆匆就跑远了,留下丫鬟在后面掩嘴吃吃地笑。
蒋皎柒一路跑回到三进院子,刚一进门就愣住了。
“娘,您醒了?”
屋子里听到动静的两个人也转过头来,苑州府尹急忙招呼她过去:“柒柒,快过来,我和你娘正说起你呢。哎呀楚大夫才是真的神医啊,我请了那么多大夫都说无能为力,最后只能看你娘一天一天地垮下去,最后昏迷不醒,可今天才按楚大夫开的方子喝了一副药,你娘她就醒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