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文君始终平静自如。
得了第一名,她也只是风轻云淡地一笑置之,如今形式急转而下被抓去衙门,顾文君也是平静地点点头,愿意跟去。
然而她身形刚要动,却被一声娇喝打断。
“都别动顾文君!”
王紫怡一见那些钦差们要按着顾文君的肩膀押走,当即就气得抖了柳眉,她摆出一个招子一亮就透露了自己的功夫底子,逼得钦差们连连退后几步。
把旁边的王子逸看得一愣一愣的,他本来要动手的,结果被自己从小叛逆练家子的妹妹抢先一步。
“怎么着,你们王家这是要造反吗?”喝骂声随即响起。
眼看就变成闹剧。
顾文君赶紧出声打断:“好了,王小姐。我不会有事的,既然有人状告我,那我去和他当堂对质便是。只要我清白无辜,谁也不能对我怎么样?”
“可是告你的人是顾瑾啊!谁不知道审案子的是他爹,负责监察审案的也是他的老丈人徐家老爷,他们要是联合起来,你能怎么办?”王紫怡急得都湿了眼眶。
这话就是明晃晃地暗示顾徐两家勾结,整治顾文君。
顾文君受了这份关心,忙安抚:“放心吧。顾大人不只是顾瑾的爹,同样也是我爹,徐大人也只是顾瑾的老丈人,也算是我的叔翁,会讲公道的。”
也不敢不讲公道。
她心中思量。
把顾家的家里事摊开来,曝光在众人的眼皮底子下面,虽然不利于她自己的名声,却也一一暴露在群众的雪亮眼睛下,总比萧清乐、顾长礼公平。
何况顾长礼那么爱惜脸面,他根本不敢做手脚。
可王紫怡还是愤愤不平:“他们明明就是觉得你挡了顾瑾的道,要把你扯下第一解元的位置。可你不是第一了,顾瑾也还是拿第七顶多上升到第六名,有什么用!”
这是完全气得口不择言了。
钦差们已经纷纷开始哼气瞪眼睛,手里攥着绑人的枷锁铁链,甚至蠢蠢欲动就要把王紫怡也一起给抓了。
还好王家老爷夫人反应快,忙不迭地说好话,塞银子这才过去一劫。
不然真打起来,王紫怡很可能要把钦差老爷们打伤的,他们女儿名门闺秀那些技艺样样不会,可就武功本领学得好,所以真动手,可能还让衙门的人吃不了兜着走,闹得更僵。
顾文君便说:“各位大人们,文君腿脚便利,又自愿服从,就别捆绑了,我自行跟着你们去吧。”
王子逸捏紧拳头,勉强维系表面冷静。
他连声附和:“就是,顾文君是今年的新解元,你们绑了顾文君走,是要让江东郡的人骂你们白痴吗!”
“哼,这顾解元的名头能留多久,还不一定呢!”
有个最左边的人嘲讽了一句,这下王子逸也想动手了。
还好钦差们没再多说,别过头便说:“顾文君,随我们上路吧。”
公差在身,他们可不会给顾文君告别的时间,她便简单地和王家交代了几句,类似于自己心中有数,不必担心的话。
话是都说了,可王家人怎么能安心呢。
临走前,顾文君转头就冲默默候在远处的雪燕使了一个眼色。
雪燕领命点了头,趁人不注意,飞快地旋身回屋。
顾文君这才迈步跟着离开。
她走得飘飘然霁月清风,可把王家上下给急坏。
虽然王子逸还不知道妹妹心思,但王家经商,府里上下精明的人多,眼尖心亮的早把顾文君当成王家的未来姑爷来看待了。
这顾文君和少爷关系交好,又讨得小姐欢心,得了老爷夫人的喜爱。可也这但是老爷管的好,又只有一位夫人,和夫人生下的一对儿女,所以府里的气氛和谐。
这板上钉钉的姑爷好不容易中了解元,原本是该大肆庆祝的事情啊,怎么就会在揭榜的头天给衙门抓了,这事情还了得?
“老爷,这可怎么办啊?”
“没事的,案子是要开堂公审的,我们到时候一起去,都给顾小公子做人证!我就不信了,他顾文君还是个假冒充的不成?”王老爷吹胡子瞪眼。
王子逸更是恨得捏紧拳头,关节之间发出咯咯作响,“一定是那个顾瑾嫉恨顾文君考了第一,小人作祟!他自己发挥失误,便要来害顾文君。”
眼看夫人,女儿都慌了,王老爷连忙安抚:“别怕,顾小公子自己也说了,他已经想到了办法。”
王老爷嘴上这么说,但其实也心知此事不简单,顾文君想要破局,难。
因为顾家人告顾家人,顾家人审自家人,这一事就是往内捯饬家务事也是龌龊苟且,现在顾瑾偏还往外撕破脸皮,更是让顾文君屈辱难堪。
里外不是人。
他犹如大难临头,来回走动片刻,偏偏关系无处使,徐家和顾家如今刚结为亲家。王老爷没处使力,但上下牙齿一碰还是硬着头皮带上王家一起赶去衙门。
要是顾文君真的有难,他们一定要为此奔波去的。
毕竟,顾文君对王家有恩,他们得还。
“咚!咚!咚!”
从郡衙传来一阵沉闷厚重的鼓点,直接盖过了贺庆道喜的礼炮和锣声。
街道上原本或议论乡试榜单,或跟着敲锣队伍一起看热闹讨彩头的人纷纷愕然,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这是开堂的声音,要公审案子了!”
有人纳闷郁烦,“什么案子,偏要在乡试揭榜这一天审,冲撞了喜事,多晦气呀。”
也有人幸灾乐祸,巴不得出事。
“我乡试又一次落榜,正苦着呢,没想到有人比我还倒霉,我倒要看看是谁被告了,又犯了什么事情。”
一时之间,人群路线都改了方向,如潮水般涌向衙门口。
直到离得近的,率先赶到郡衙,得以占个看得清楚的前排位置。他们亲眼见到被扣押着的顾文君了,都是惊得不敢置信,眼睛差点瞪得脱出框去。
“怎么回事,竟然是审顾文君?”
“天哪,大事不好了,是江东的新解元顾文君被抓了!”
“不可能!顾文君的乡试刚得了第一名,他又在京城混得那么风生水,起前途无量啊,怎么可能会犯事情?”
那惊呼从前往后传,引起一波又一波的惊疑和猜忌。
公堂之上,顾文君负手站立在最中央,安静地承受着两道钦差严厉苛刻的审视,和衙外人群挑剔打量的目光。
她眼前是一张高挂的案板桌,背后铺着青天白日的壁画,举头就是刻着“明镜高悬”的牌匾。
每一个细节都透露着一丝不苟的肃穆,一派郡府规格的威武庄严,扑面而来,远没有小县衙门那么简易亲和。
总算,不是关起小门来私审了。
顾文君心里稍定。
要是又像京城那次一样,被抓起来直接下狱,那顾文君还得另想办法。
还好这次是顾家自己打官司,所以为了自证公正,交代清白,根本不可能私审顾文君。
但顾家人一定不是为了她着想,才这么做。
“顾瑾早就拿到了证据,但他却一直忍到在今天才状告我,一定是想在我最春风得意的时候,丢尽颜面,把我彻底拉下来!可没想到考场搜身,他闹了那样的笑话,顾瑾竟然还忍得下去。”顾文君暗自惊叹。
她想着,钦差们却已经开始手执棍杖,戳击地面。
“威!武!”
随着开堂前的长长一声唱喏,江东郡守顾长礼终于穿着一身人模人样的官服,从青天白日画后面登堂步上案桌。
身后跟着一个官服颜色和面色都灰暗一些的中年官吏,应该就是徐家的老爷,是官至司衙的徐大人作为陪审。
顾长礼拧着眉,看也不看台下的顾文君一眼,撇清关系。然后他抬手就拿起了醒木,“啪”地一声用力敲打拍桌!
“肃静!”
钦差们的敲声停下,随之外面那些非议声也一齐顿住,全都安静下来。
“升堂!”
“传告状人,顾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