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传出来的是两个学院之间的比试结果。
京城里一片哗然。
“听说了吗,文山书院和京城学坊的比试,顾文君代表文山书院去赴试,大获全胜啊!京城学坊没有一个是顾文君的对手!”
“亏那京城学坊还是名门学府,结果一个能比的都没有,呵!”
“那就是世家子弟上学享乐的地方,自然比不上文山书院那样的书香学堂。读书,就应该是去苦读,而不是吃喝玩乐地伺候着。”
“是啊,看来确实是文山书院更好一些。”
……
本来这比试的消息就是早早放出来的,谁都知道京城学坊憋了一口气,想要盖过文山书院近来越发嚣张的气焰。
为此,京城学坊还收下顾家的嫡出儿女,顾瑾顾瑜,来打压就读文山书院的顾文君。前段时间,也不知道是谁,还传出了顾文君的身世辛秘,都说顾文君是一个顾家不承认的野种。
似乎要把顾文君贬低到了尘埃里。
虽然众说纷纭,没有定论,但就自古的门第氏族观念影响深远,还是有不少人觉得顾文君家世不清白,也不会有多大的出息。
一个连家门都进不了的才子,哪怕满腹经纶,饱学五车,又能有什么前途!
就在所有人都开始都觉得顾文君这辈子最好也就是写了一本好书《西厢记》,考了一个乡试第一,风格一时罢了。想不到比试的结果却狠狠打了众人的脸。
什么顾瑾顾瑜,什么季家公子,全被顾文君比了下去!
顿时,风向就变了。
“顾公子果然厉害啊,年少有为,才华横溢!”
“也不知道订了婚约没有,这样的人才,真应该拉拢结亲。嘿,听说顾文君家里不待见他么,既然自家不亲,正好可以倚靠亲家呀!”
“说的有理。马上就是会试,要是顾公子再考出了好成绩,就更受欢迎了,得赶紧找人去问问……”
若是顾文君只有几许才气,自然是抵不过背景深厚的世家贵族。即便不是顾文君的错,可因为这身份观念,遭人非议也是无可奈何。
但偏偏,顾文君的才华堪称盖世,一骑绝尘。
何止是压过了文山书院那一众同窗,就连京城学坊那些个贵不可言的高门大族也是望尘莫及。这如何不让人仰倒倾慕。
比别人胜过一点,旁人嫉妒羡恨,比别人强过无数,追之莫及,人们便默然认输,提不起任何怨气了。
顾文君就是用比试大胜,让众人服气了。
可是与之相对,京城学坊却因为顾文君的风光,摔下了神坛。
自从京城学坊成立以来,便因为高官大臣的拳拳庇护,还有一众富贵学生们而快速崛起,声名显赫。
如果没有一个四品官员以上的亲爹,没有一个三代世家传承的背景,学子们连进门参与入学考试的资格都没有!
可想而知这京城学坊到底有多“贵”!
光是这每一年新入学的书生学子们,都能让京城上下的百姓热火朝天。是哪位尚书的公子入学考了第一,又是哪位侍郎的千金长得最漂亮——
名门贵族里的八卦总是更让人好奇。
而这次破例收下的顾瑾顾瑜也是引起了一些关注。
不少人知道,他们是被敬王萧宁晟带进京城的,也是靠着敬王的推举名额入了学。
好歹顾瑾、顾瑜都是小有名气的,哪怕是京城人,多多少少也知道江东第一的才子美人,尤其是顾瑾,曾经还是文山书院的学生,姿容才情颇为出众。
可谁曾想——
“说到底,还是顾文君的手下败将!”
“呵呵,顾瑾在文山书院的时候就没赢过顾文君,去了京城学坊还是一败涂地,当真没用!”
“江东顾家的嫡子,竟然还不如一个弃子,也不知道顾家怎么想的。还不如扶持更有潜力的顾文君呢!”
这些声音,一个比一个难听。
怪只怪顾瑾之前制造势头,想要用顾文君的出身为自己扬名立威,然而比试一结束,他自己反而成了顾文君的垫脚石。
逢人便会提起,“咦,顾瑾?那是不是顾文君的兄长么?”
他自己,却彻底湮灭在顾文君的巨大光环下,悄无声息、晦暗无比。
要是以前,顾瑾一定会气得几欲吐血,含恨难解。但是就因为比试时那场失败的算计,弄出季诵远的事——
此时的顾瑾,却尤为庆幸,恨不得夹着尾巴做人,哪怕做条狗也好,只要人们不去关注他与男子欢好的事,他做什么都愿意,哪怕是看着最恨的顾文君得意逍遥,顾瑾也咬牙忍了。
那种耻辱深入他的骨髓,尤其还被一些人当场撞破,就怕他们传出去。即便因为季诵远不敢乱说,私下也肯定会鄙夷不屑。
顾瑾面临这样的难堪,完全蔫了。
“没人在意就好。我就好好地读书,准备会试,谁也不见!”他按照季诵远的吩咐传完消息,敷衍了事,便龟缩起来,难堪地把自己关在房里。
他不敢向敬王求助,此事,绝不能让敬王知道一丁半点。
如若敬王知晓了这样的丑事——也许真的会彻底放弃他们顾家!
可顾瑜却极度的不甘。
她费尽心思想要把顾文君拉下来,可结果不仅让顾文君逃走了,反而将自己的孪生兄长害到这种田地。甚至,也毁了她和顾瑾直之间的亲密关系。
恐怕顾瑾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是妹妹顾瑜带着一帮人来捉.奸拆床;而顾瑜也永远忘不了,兄长掐着自己脖子的狰狞模样。
她心里发虚委屈,又充满怨恨,满腔情绪无处可去,只能越发地恨顾文君。都是顾文君!都是顾文君害的!
顾瑾避之不及的事情,顾瑜偏要做。
她巴不得所有人帮着自己对付顾文君,在季诵远的授意之下添了一把火。顾瑾不敢露面,她却可以!
兄长躲起来,顾瑜反而频频出席千金小姐们的女子聚会。
便有一位名门闺秀问话:“顾瑜,听说你哥哥顾瑾在比试中受了打击,如今没事吧?”
顾瑜脸上的笑意微微一僵,手里的帕子揉皱成一团。
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分明是故意的,落井下石!
顾瑜的美貌极其惹眼,诗书礼乐俱佳,却唯独在门第背景差了一些,还不够名贵。顾家在江东可以横着走,在京城却只能挤在三流,不上不下。
她安分也就罢了,可偏偏爱出风头,越拔尖便越是遭其他女子们的厌恶。
顾瑜顶着一众看好戏的目光,强撑笑容掩饰:“哥哥能有什么事情,他要为会试全力以赴,没时间露面罢了。”
小姐们笑作一团,“是是,当然要全力以赴了!不然会试也要被同父异母的弟弟比过去,脸上可不好看。”
顾瑜觉得有些古怪发毛。
哪怕顾瑾在比试输了,也依然是俊秀挺拔的翩翩公子,以往也是能吸引一些闺秀的爱慕。怎么这一次,这些人却一直语含讽刺,目光里带着一种冰冷的嘲笑。
怎么回事?
有什么事情脱出了她的掌控,顾瑜坐不住了,浑身不安起来。她听这些千金们言语中几分仰慕顾文君,便下意识地贬低起来。
“文君年轻气盛,兄长也让着的。但是文君为了赢,总是失言,这次比试就堪堪出了岔子,妄议政治,偏要改革选官制度!这下比试的事情传得满京城到处都是,也不知道朝廷会怎么看。唉……”
顾瑜故意装得一脸惋惜,但其实,她就是来大肆宣扬顾文君议政的事情,只要将顾文君树立成书生议政的典型,必然能引起轩然大.波!
这比试的消息已经在京城议论纷纷,所有人都在夸耀顾文君的厉害,觉得顾文君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绝世天才!但是这些人肯定不知道,这都是季诵远的铺垫埋线,为的就是揭出后面的反转!
大才子顾文君冒犯朝廷,被勒令处罚!
哈。
大概现在的顾文君也在这满声称赞下洋洋自得,忘乎所以了吧。顾瑜想着就在心里发冷笑,等她给出这最后一击,再加上季公子的手段,顾文君讨不到好处的。
必定会成为靶子,遭到朝廷上下的抨击。
到那时,谁还会在意什么比试。顾文君以后的仕途还有没有希望都是未知数呢!
不仅文武百官不会放过,皇帝陛下也要纠察。
顾瑜低头叹息,却悄悄掀起眼皮,打量那些千金小姐们。她眼底划过一丝恶毒的兴奋,就希望这些闺秀小姐帮她把话传进各自家里。
让那些在朝为官的父兄知情,好去批斗顾文君。
可是不曾想,没有一位千金对顾瑜的挑拨有反应。
反而有个女子发笑:“呵呵呵,这不就巧了吗,顾文君公子刚说了要改制,陛下便传令要考改制。今年会试的题目便是选官制度,那顾文君一定准备妥善了!”
“什么!”顾瑜双眸大张,几乎龇目而裂,不敢置信地大叫,“不可能!”
怎么回事?
顾瑜的心慌了。明明都是按季公子的计划实施的,怎么临到头来,发生了这种变故。陛下怎么会下这种命令?
不是说都反对改革的么!
难道朝廷上下就这么让陛下乱改?
“陛下谕旨,考官领命,板上钉钉的事情,怎么不可能了!皇帝的话,还有谁敢不听?”众千金又笑话起来。
更有讥讽的:“顾瑜,你那兄长顾瑾不是在为会试埋头苦读么,怎么连这种事都不知道?都没有告诉你,唉,真是的。”
顾瑜脸上的笑容已经越来越勉强了。
却还有人,直接将话挑明了肆意讥笑。
“顾瑾当然不知道了,他眼里只有季公子季诵远呢,怎么容得下其他!”
“也是,两人陪着在屋子里,一起‘学’嘛哈哈哈哈!”
“顾瑜你也不用担心什么,你那弟弟顾文君才华斐然必定榜上有名,至于你兄长么,考不上也是有季家公子撑腰的,怕甚?”
听到这些话,顾瑜的笑彻底没了,她心底里窜上无穷无尽的寒意,浑身发抖,恐惧都似乎能冻结成冰!
不!
她们怎么都知道了,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