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死了吗?”
云若夕的问候听上去,十分无情,但傻子都知道,她这是在担心。
拓跋焱不仅不是傻子,还比常人聪明百倍,他自然很清楚,云若夕这是在关心他。
可也正是他比常人心思灵透,他才明白,云若夕对他的担心,并不是因为他本身,而是对得起她自己的处事原则。
二十年以来,他的生命里出现了许许多多的人,这些人对他都极为在意,这种在意,有崇拜,有痴迷,有所谓的爱。
但没有一个像云若夕这样,在意他,只是因为她自己的原则。
他的强大和完美,既没有令她心生爱慕,也没有令她折服。
她救他,饶他,都是在遵守她自己的原则。
她做什么,都是出于她自己的心意,与他无关。
这样的情况,拓跋焱从没遇到过,因为从他降生到这世上的第一天起,周围的所有人所有事,都只在围绕他一个人转。
从未有那么一个人,看似落在他的囚笼里,内心的想法行为,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也从未有一个人,每次看向他的目光,都带着厌恶和不耐,就算偶尔投来呆愣的神色,也只是因为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
没错。
最后的这一点,让他最为火大。
他堂堂光明教神子,西梁最年轻的少帝,居然被一个愚蠢智障的女人,当成了自己丈夫的替代品……
不对,准确的说,他还不是替代品,只是用来联想的替代品。
“……”
鸦羽般的长睫,越发冷沉低垂。
拓跋焱紧抿薄唇,一言不发。
而云若夕见他不仅没回应,还似乎闭上了眼睛,顿时站了起来。
这混蛋,不会是真的要挂了吧?
连给自己上药的力气都没了?
她急忙起身小跑了过去,抚伤了他的脖颈。
而这突然来袭的动作和柔软温暖的触感,让拓跋焱僵硬了一下。
他有些错愕的看向她,似乎不明白她在做什么。
但实际上,他只是在错愕他自己的反应。
他为什么没有及时避开她的手?
他为什么会突然僵硬?
难不成是身体伤得太重,自我防御的机制已经出现了问题……
“没死啊。”云若夕见他不仅有脉搏,还能做出反应,不禁冷嘲了一句,但心里却是松了口气,“那你倒是应个声啊。”
她看向他左手的伤口,发现血居然还在流,不由眉头一皱,这是血小板用光了吗?
云若夕从包里拿出最后的棉花团,速度帮他清理血水,然后倒上金疮药,用棉花球堵了上去。
拓跋焱看着她的动作,很自然的意识到,她不仅懂医术,更是个熟手,似乎经常帮人处理伤口。
而且处理的方式和所使用的工具,都有些特别。
“这布,是特制的?”
拓跋焱看着云若夕包扎用的布,突然觉得,这种比常用白布更为透气干燥的白纱布,摸起来或许没有丝绸舒服。
但包扎伤口,明显更有用。
且看上去,似乎只是棉麻制成,成本极低,如果用在战场上……
云若夕没回答拓跋焱,更不知道拓跋焱因为她这布,联想到了战场上的军医用品。
她拿出来的这种处理伤口的白纱布,的确是她在京城的时候,找人给她特制的。
这种白纱布,类似她在现代所使用的手术包扎布,因为担心两个孩子,练武时磕着碰着,她特地让人做了放在家里救急用。
结果没想到这次带来南疆,却有不少的用处。
不过她带来的不多,路上给不小心受伤的士兵用掉了一些,后来又因为逃得匆忙,以及自己受伤包扎,用掉了不少。
如今剩下的,也就这么一小卷了。
拓跋焱伤的地方颇多,云若夕只能选择性,把受伤最严重的地方,包扎了,至于其他地方,她只能简单处理,上了金疮药。
由于耗光了急救用品,云若夕发现自己的膝盖,重新流血时,完全没有办法,只能解开纱布后,放任不管。
拓跋焱看着她流血的膝盖,幽紫色的眸子,不由冷凝了一下。
她膝盖伤的伤,都是造成的,但他记得,她左腿膝盖上的擦伤,似乎并没有这么严重,所以,她是什么时候又伤到了?
云若夕不知道拓跋焱在想什么。
这个身份神秘的男人和慕璟辰一样,只要不言不笑,一双深邃淡冷的眸子,就会犹若隔着云雾的远山,让人看不清切。
云若夕独自去了树林捡树枝,然后回到火堆边,搭起了简易衣架。
云若夕做这些的时候,拓跋焱一直看着她,眸光不明,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至于猩猩大哥,那是全程跟着云若夕。
云若夕捡树枝,它也捡树枝,云若夕搭架子,它也搭架子,只是云若夕靠近火堆的时候,它却一点也不敢靠近。
云若夕没有太在意,因为怕火是大多数动物的天性,也是人类最初保护自己的方式。
云若夕搭的架子很成功,但猩猩大哥搭的架子,就很差了,别说晾衣服了,就是稳定矗立,都极为困难。
眼看云若夕已经晾上拓跋焱的衣裳,而自己第三次搭的架子,又一下子散落,猩猩大哥抓狂了,在原地左右蹦跶。
看着猩猩大哥那抓耳挠腮,想不通的样子,云若夕觉得极为有趣,一直冷沉着的脸,不由笑了一下。
而正是因为她的笑,那双极为漂亮的清澈眼睛,在这一瞬间,漾出极为美好的光亮。
一时间,中午灿烂的阳光也好,枝叶间流转的金光也好,甚至旁边波光粼粼宛如钻石的水面也好,都被她眼里的亮光,掩了下去。
深邃幽远的紫眸,一瞬凝滞。
那璀璨夺目的光亮,似乎能***人的眼睛……
隐隐感觉到拓跋焱投来的视线,云若夕的笑容转瞬即逝。
有个讨厌人的人在,开心也不长久。
她没有回看向拓跋焱,而是去了水边,准备清洗衣服上的泥巴。
她身上穿的衣裳,是布维族的民族服饰,布料少,如果要清洗,难免会进入全果状态。
她回头看了一下拓跋焱,见对方居然还看着她,她不由冷上眉梢。
“你干嘛一直盯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