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未来得及说话,那个娇小的女子便在他的眼下直接消失了。
精美贵重的头冠散碎在地上,碧玉镯子也落在地上碎成了几截,张良赫然跪在地上,将那些东西都一一捡起来,鲜红色的嫁衣,他来回摩挲着,但那人却已然消失了。
他恶狠狠看着无尘:“是你!你做了什么?”
无尘转身往外行去,张良扑过去,被他轻轻一指便弹在地上,狼狈不已。
睚眦面目的男人也缓缓向外面走去,外头扎着冲天揪的小男孩手中拉着缰绳站在外头,缰绳的尽头却并没有马,他满面疑惑。
“这匹马呢?”
一片纷乱中,睚眦面具的男人沉声问他。
小六挠了挠头,疑惑地看着自己手中的缰绳:“我没留意,可能是,跑了?”
他自己都不相信这句话。
男人在面具里轻轻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她是彻底离开了。
他并不深究,又问小六:“你知道你要救的人是谁吗?”
小六连连点头:“那个姐姐叫白霜,是住在沙漠里的大夫,前几天她救了我妹妹!”
小六这样说着,却听见一声嘲讽的笑声。
他看过去,但那睚眦面具的男人已经转身上了马,没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无尘缓缓在张府踱步出来,此时张府里头的人已然很少了,众人在外头,半是畏惧半是崇敬地看着这个和尚,里头还隐隐传来张良的喊叫声。
那喊叫声高亢嘶哑,支离破碎,与他平日温润儒雅的模样,简直好似是两个人一般。
却没人在意,众人都以为他是被妖魔缠上了,不然,大婚之时,怎会招来一个和尚,那新嫁娘也瞬间没了踪影。
果然那新嫁娘是有问题的,不然怎能让他们这陵城首富便要非卿不娶?
还没有娘家,说不定是狐仙之流……
一时间,陵城的仙鬼之说,倒是比战报流传地还要广。
与此同时,五坛寺之中。
安如霜醒来之时,耳边还伴随着若有若无的哭声,鼻端是佛香的味道——倒是比起那老夫人屋里的沉香要好了许多。
她缓缓睁开眼睛,感觉身子都好似是飘在半空的,但整个人却重的不行,好似有什么东西压在她的心口,让她不能呼吸,矛盾的很。
恩怨两清四个字好似还盘旋在她的耳边……
一个红着眼睛的少女出现在她眼前,那少女微微晃了晃手指,嘴里喊着:“小姐……小姐你醒了吗?”
这样喊着,便有一抹晶莹顺着她的眼角滑落下来。
她抓着安如霜的手,安如霜便感觉到了指尖的湿润,那抹微凉蔓延开,便冷彻心扉。
“霜儿,霜儿……”
一双手又落在了安如霜的脸颊上,那指尖微微颤抖着,那声音亦是打着战。
“霜儿,你回来了是吗……”
安如霜瞳孔一缩看着她,这个女人此时已然面目虚浮,眼泪都流不出半分了。
她微微颤抖一下,张了张口,嘶哑着喊:“娘……”
这还是她的声音吗?便是那张家老夫人病中的声音,都要比她好听几分。
安氏笑起来,大声道:“娘在这,娘在这!”
“我……回来了。”
安如霜缓缓说着,每一个字她说的都非常艰难,好像要浪费她很多的力气一般,但现在她的脑子却是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那个人,她最后看到的那个人,是云然吧……
安如霜缓缓落下眼泪来,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身旁的声音又开始乱起来,但眼皮沉重得很,她睁不开眼睛。
墨竹颤巍巍地伸手过去探她的鼻息,而后松了一口气道:“姑娘是睡了……”
这声音却是戛然而止。
安氏的脸色已然沉下来,对于已然沉睡了十八天的少女,她不想再重复那种梦魇了。
红玉也忐忑不安地劝道:“夫人,姑娘既然醒来,定然就没事了,大约……大约是累了。”
但她想不通,这样睡着的姑娘,为什么会累?
众人看着沉睡的瘦削的少女,皆是沉默下来。
夜色渐渐笼罩了大地,整个南启都好似沐浴在一片默然之中。
安灵珊的房间中烛火微亮。
她撑着下巴看着面前的一坛酒,一双眼睛里头尽是笑意,一个女子就站在她身旁,尽管她穿着丫鬟的衣裳,却仍是掩盖不住的魅色无双。
安灵珊轻扣着那酒罐,笑盈盈问了一句:“父亲睡下了吗?”
秋月在后头道:“方才去看过了,老爷还在饮酒,这几日,大小姐没有消息,老爷饮酒愈发地多了。”
安灵珊轻笑出声,眼珠一转便落在身旁那女子身上。
“走吧,带上这坛酒,咱们去给父亲送一份大礼。”
那女人像一尊偶人,不说不笑,只是微微点头,向后退了一步抱起了这坛酒。
酒看着很重,她却拿的很是轻松。
正屋之中的烛火大亮。
安一沛果然正在借酒消愁,柳嬷嬷站在他身后唠唠叨叨地劝着,但劝着劝着,却把自己的眼圈儿劝红了。
“去吧去吧,我这便歇下了。”
他眉头紧皱。
柳嬷嬷不放心地看他一眼,又劝道:“老爷不能这样作践自己的身子,明日便是休沐日了罢,我去瞧瞧那厨房有没有解酒汤,老爷好好歇一歇。”
安一沛恍若未闻。
柳嬷嬷转身往外头走去,却直面迎上安灵珊,她对这个心机女子本就没什么好感,皱眉便道:“如此深夜,二小姐怎的还不休息?”
安灵珊娥眉微簇看向里头,沉声道:“我是来给父亲送解酒汤的,姐姐现在身子有恙,母亲也不在府中,却也不能让父亲身子垮下去啊。”她沉沉叹息一声,看向柳嬷嬷道:“嬷嬷也累了一日了,还是且先去休息吧,秋月,送嬷嬷回流溪阁。”
柳嬷嬷皱起眉头,秋月却已然微微带着笑将柳嬷嬷半拖半拉地带走了。
待看着柳嬷嬷没了影子,安灵珊才唇角轻翘,对着暗处道一声:“出来吧!”
一个曼妙身影便袅袅婷婷款款行出,便是在夜色中,一张芙蓉面仍是遮掩不住,安灵珊微微皱了皱眉,便先一步进了院子。
“爹爹,酒多伤身……”
安一沛抬头看向她,怒然道:“下去!”
安灵珊长长叹息一声:“我知爹爹心中不适,女儿亦不劝爹爹,只不过,此酒太烈,于身子无异,女儿去寻了些强身之酒……”
她挥挥手,便有一女缓缓行来,将一罐酒放在了安一沛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