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子闪了闪,薛玉儿有些懊恼地摇了摇头,“不曾。”
向来有什么赏花会,寻香聚只要那个人一出来,便是不说几句话都能够成为众人追随的对象。
而她,便只能够在远远地看着,瞧着……
知女莫若父。
看到薛玉儿这么一副表情,薛生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定然是那个叶府千金让自家女儿自惭形愧了。
眼里闪过一道诡谲的光,薛生安抚道:“没事儿啊,玉儿,到了那个时候,可不是平日里能够如何便如何了,你且要晓得,能够合了陛下的眼缘才是真的,更不论,这之中若是发生甚事儿,也是谁都不可预料的不是?”
这句话,薛生说得颇为意味深长。
“爹爹……”
“好了,莫要多想,爹爹现下就去让你娘给你找个好些的教习嬷嬷,多多学学宫里的规矩,还有你的一些本事,也得着手准备,可晓得?”听着女儿还要问下去,薛生眉头一挑,拍了拍她的肩膀道。
垂了垂眸,薛玉儿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之色,“是,爹爹。”
莫非,爹爹也觉得她定然比不过那个人?
咬了咬牙,薛玉儿不由自主的捏紧了拳头。
“好了,待会儿到你娘屋里去用午膳,你娘……会有话同你说的,爹爹也相信咱们家玉儿定然是能够得到陛下的赏识的。”轻笑一声,薛生转身朝外头走去。
有的事儿,交给薛玉儿的娘亲去教会好许多。
“恭送爹爹。”微微福了福身,直到薛生的身影已经走出十步有余薛玉儿才缓缓站直身体。
若只看方才这么一个礼节,定然会觉得这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转身走进屋里,薛玉儿看着桌上摆的那把缠着红色丝线的剪子,又看了一旁放着的绣篓,哼了一声,拿起剪子毫不犹豫的剪了下去。
只听“咔咔”几声,接着便是布帛撕裂的声音,薛玉儿嘴角带着冷笑的看着这让她受尽折磨好几日的东西在手里变成破烂不堪,终于舒坦了笑出了声来。
“小姐……啊,你这是,不可啊……”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带着十足的惶恐。
薛玉儿一手拿着剪子,一手拿半撕碎的绣红花团的锦帛幽幽转过身,嘴角勾了一丝残忍的笑容。
“花娘是罢?你想说什么?什么万万不可?”薛玉儿晃了晃手里明晃晃的剪子,抬头问道。
侍女的一侧的脸上还有泛红的痕迹,身子一颤,后退一步,不是敷了药回来的花娘还能是谁。
“小姐,这个,不能剪的,若是老爷晓得了……”这可是小姐准备绣嫁衣的布帛,已经绣了好多天了,若是剪了,可不得又重新剪的,红娘大着胆子道。
一听到花娘这般说道,薛玉儿便想起了自个儿这几日里在屋里禁足的憋屈日子,阴测测道:“左一个老爷,右一个老爷,你以为方才老爷扶了你一把,你这个贱,婢便能够往上爬了?”
说着,冲过去又是一巴掌。
突如其来的一下,让花娘彻底的愣在了那儿。
“呵,现下两侧都一般红了,便不用去敷药了罢。”嗤笑一声,薛玉儿毫不客气道。
这一下,花娘甚至不敢再用手去摸那发烫的侧脸。
一边是方才抹了药的清凉,同另一侧火辣辣的感觉一对比,更是痛得直入骨髓。
“小姐,奴婢不敢,小姐若是觉得奴婢做的不够好,打骂奴婢都没有干系的,小姐千万拿这绣篓里的东西撒气啊。”噗通一声,花娘跪了下来,在地上磕了一个头道。
上前一步,看着这伏在自个儿腿边的花娘,薛玉儿眼里闪过一丝残忍的光,“你是觉得我这个小姐对你不够好?”
“不,不,奴婢不敢。”花娘一听,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
“不敢?”薛玉儿嘴角扯了一丝冷笑,“不敢你还拦我?这般破烂东西还留着作甚?本小姐可是要当皇子妃穿凤冠霞帔之人,你还要本小姐留着这样东西作甚?莫非是诅咒我当不成皇子妃?!本小姐倒是不曾想到你有如此祸心!当真是蛇蝎心肠!”
被这么劈头盖脸的一顿说教,花娘的脸色都变得惨白,猛地跪地求饶起来。
“花娘是罢?让本小姐瞧瞧。”缓缓蹲下身子,薛玉儿手指托起了花娘的脸,看到那双含着泪水的大眼睛时,眸子闪了闪,“倒是生了一副如花似玉,梨花带雨的好容貌,只不过……”
“啊,小姐……不要,不要,啊,啊!”
看着鲜血从花娘一侧的脸颊上流下来,屋里其他的几个侍女皆是从脚底蹿上一股寒气,害怕的转过了头。
直到那脸上的伤口有一指长时,薛玉儿才缓缓地收回了手,将剪子往地上一扔,擦了擦手站了起来。
“方才你这个贱,婢,仗着自个儿有几分容貌便想勾引爹爹,以为本小姐不晓得?若是让你这般一个包藏祸心的贱,婢成了姨娘,指不得整个后宅都不得安生了,本小姐这么做,算是给了你一条活路了,若是被娘晓得了,外头好些勾栏院等着你,死了都没人给你收尸。”哼了一声,薛玉儿看着倒在地上浑身颤抖的花娘道,只是嘴角的那一丝笑容,怎么看都让人慎得慌。
欲走的身子突然又停了下来,“对了,如今你这个模样,唤花娘倒是有些名不符其实了,本小姐给你赐个名罢,叫残花如何?残花败柳枯枝烂叶,配你这般贱婢,最好不过了……”
说完,转身朝里头的屋里走去,再也不看地上的人一眼。
外屋站着的侍女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终究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扶起倒在血泊中的花娘。
过了约莫一刻钟,青禾一进来便看到倒在地上流了一地血的人,当即不由大惊失色,“还愣着作甚,赶紧将人扶起来。”
“谁敢动她?”正在她们七手八脚准备扶起花娘时,薛玉儿从屋里走出来,怒道。
看了眼薛玉儿,青禾眸子里闪过一缕深色,平静地行了个礼,“小姐,夫人挂念小姐,让奴婢才请小姐快些过去,夫人给小姐备好了小姐最爱的酥。”
自从薛玉儿被禁足后,青禾便被薛夫人给唤了回去。
“嗯,本小姐晓得了,走罢。”说着,便昂首挺胸的从一众人面前翩然而去。
青禾看了一眼薛玉儿的背影,朝几个侍女交代了两声,再看了眼花娘那便是华佗在世也定然会留下疤痕的脸,眼里闪过一丝怜悯。
“你还在里头作甚?”
前头又传来薛玉儿不可一世的声音,青禾微微一顿,掩去眸子里复杂的情绪,“是,小姐,奴婢来了。”
说罢,缓了缓脸色,快步随上。
是夜,二皇子府书房里。
“小曲子,殿下可还在里头?”念莘站在门口,望着那扇紧闭的门,一张清秀可人的脸上带着浓浓的愁绪。
小曲儿朝里头望了一眼,皱了皱眉,下来几步,贴在念莘耳边担忧道:“姑娘,这可如何是好啊?殿下今日晚膳也给挡在门外了,若是这般下去,身子可如何受得住?”
念莘,虽是跟了完颜萧,但却没有讨到一点儿名分,府里的奴才们见到她也是称一声姑娘。
至于这一声姑娘里,几多讽刺,几多尊重,却要因人而异了。
至少,跟了完颜萧这般久的小曲子对念莘还是尊重的。
听了小曲子的话,念莘脸上担忧之色更加明显了,想了想,道:“这般下去可不行,我还是进去劝劝殿下罢。”
殿下在担忧什么,她岂会不知,殿下在逃避什么,她比谁都清楚。
这几日,殿下不曾去过她的屋,不曾见过她的面,纵使是那些人明里暗里嘲讽她她都能够一笑置之。
然而,她终究是忍受不了他这般不顾自己的身子。
“姑娘,殿下他说过了……”小曲子一急,就要去拦她。
摇了摇头,念莘道:“小曲子,你是知道殿下的身子的,你也晓得若是这般下去……小曲子,你去跟厨子们说,让他们熬一碗清粥送过来,我且先进去,殿下那边若是说了什么事儿,我一人担着可好?”
“姑娘,你可千万莫要如此说,可折煞奴才了。”小曲子叹了口气,立马道。
眼前这位姑娘,殿下于她如何,她于殿下如何,他都是看在眼里的。
“小曲子……”里头又是一阵咳嗽声传来,念莘和小曲子脸色都是一变。
“好好好,姑娘你且进去,我这就去吩咐庖厨。”眼里也有了惊慌之色,小曲子叮嘱道。
看着小曲子一路小跑的背影,念莘深呼了一口气,嘴角勾了勾,将眉宇间的那道忧伤掩去,转身朝书房走去。
书房的门未被从里头闩上,轻轻一推便开了,念莘一愣,笑着进了去。
那道本就单薄的身子只两日未见在一袭白色的锦袍下,显得愈发的消瘦了。
念莘心里一涩,用力的止住差点儿就要淌下来的泪水。
总说美人身轻可如蝶,一舞似欲飞,如今这个男子的背影看起来,不就是如同那一片若飞的蝶?
只可惜,他不属于繁花似锦的春,也不是艳阳如火的夏,他生在了那不久便要迎来万物沉寂的秋。
那样一个,愈发萧条,愈发让人绝望的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