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二,三道圣旨同时从皇宫送出。
叶府,温府,薛府,看到三道圣旨,面色各异。
圣旨道:五月二十五日,乃为钦天监所选黄道吉日,宜嫁娶,二位皇子同日完婚。
苏七笑着念完圣旨,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人,“叶小姐,请接旨罢。”
叶袅袅缓缓抬头,看了一眼脸上褶子堆在了一起的苏七,平静的准备起身,却被身旁的叶青松一把拉住了手腕。
苏七眸子一闪,也不催促,就这般看着跪在地上的人,转而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叶铮。
叶铮身有特权,见圣旨无需跪拜,见圣上亦是不用行大礼。
叶家小辈二人的举动,所有人皆有所察觉,但叶铮却仿若未曾看到一般,目光停在那明晃晃的圣旨上,眼里只有一个情绪——冷厉。
苏七心里叹了口气,即便是这般多年过去,叶铮但凡周身散发气息,是人都会胆战心惊。
叶袅袅哪里不晓得自家兄长的心思心里叹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个笑容,一点一点的抽出自己的手。
“民女叶袅袅,接旨。”叶袅袅缓缓下拜,声音清脆,叩进在场之人内的一颗心。
叶铮身上的寒气顿时又多了三分,却还是没有说话。
苏七一看,哈哈一笑,将圣旨交由叶袅袅的手里,“恭喜叶小姐,贺喜叶小姐。”
“多谢公公。”听着苏七的话,叶袅袅嘴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缓缓点头,眼里的神色,让人看不分明。
见叶袅袅领旨,苏七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点了点头,寒暄了几句便告辞离去。
这叶府的气息,着实不是他能够受得了的。
只怕再待上一时半会,他的命都得交代在了这儿。
出了叶府,苏七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事已至此,他也无能为力了。
叶府之人,自求多福罢。
“袅袅,你为何要接这道圣旨?”待得苏七走后,下人散去,叶青松痛心疾首的望着叶袅袅道。
平日里眸子中的玩乐,戏谑,轻快,此刻皆消失不见,转而代之的是凝重,心疼,担忧。
看着这幅模样的叶二哥,叶袅袅心里轻声叹了一口气,笑了笑道:“二哥,当这个皇子妃,不是挺好的吗?”
“好什么好?袅袅,你忘了同二哥说的话了吗?你忘了……”
“够了!”叶青松还未说完,叶铮猛地打断叶青松的话,眼里一片阴霾。
叶青松嘴唇抖了抖,有些不甘心的看着叶铮,又看了眼叶袅袅。
“回你的屋去!”乜了眼叶二哥,叶铮冷哼了一声道:“袅袅,随我到书房来。”
说罢,叶铮便转身朝南书房走去,叶袅袅垂了垂眸子,掩去里头的复杂,跟了上去。
叶二哥愣愣的看着两道背影,想要跟上去,双腿却是重如千斤,让他动弹不了分毫。
自家祖父这是要同袅袅说事儿,他晓得,但正是晓得,他才更加担忧。
祖父会同袅袅说什么?
咬了咬牙,看了看外头一片清明的天,叶二哥无可奈何的坐了回去,身子重重地跌进了椅子里。
还是,今夜去寻小妹再说道这个事儿罢……
现下,叶二哥嘴角牵起了一个无奈的笑容,他要去寻那个小子吃酒去!
“一醉解千愁啊……”
南书房,叶铮扫了眼平静的站着的叶袅袅,微微叹了一口气。
“坐罢。”叶铮轻声道。
“是。”应了一声,叶袅袅走过去,坐在离叶铮最近的一个位置。
目光落在叶袅袅的双腿上,“腿脚可都好利索了?”
“回祖父的话,无事了。”笑了笑,叶袅袅点了点头道。
“嗯,如此便好。”叶铮点了点头,一时间竟是不晓得该和这个孩子说道什么。
总是在府里听到它祖母说道这个孩子乖巧,张盛也是如此说道,自己眼里所看到的也是如此。
可是有的时候,这个孩子……她眼里的神色又似乎比任何人都要成熟。
他常年不在府里,同叶袅袅说的话儿并不多,原本以为上一次将这个孩子送入宫,归来后她便能够安安宁宁的直到为她寻到一家好夫婿。
哪里想得到,原本自个儿心里头担忧的事儿,如今却是一语成谶。
嘴角露出一丝嘲讽,陛下……他这是在逼他叶铮做决定啊!
如今夺嫡之事已然如此,他叶铮终究是让陛下放心不下了。
而,不论如何,陛下定然是要拔了他这颗眼中钉,肉中刺的。
如今倒好,袅袅要嫁入四皇子府,若是他助了四皇子,当真成了,那便是再有了从龙之功。
然而,等待着他叶家的,恐怕便是同当今皇后宁家的后果一样罢。
毕竟这是陛下最惯用呢伎俩不是?
若是不助四皇子,等着他叶家的,岂不是同样是这样的下场?
新皇同样不会容忍一个当初在夺嫡之时不助其一臂之力之人。
陛下他,这是要将他叶府往绝路上逼啊……
若是抗旨?叶铮嗤笑了一声,只怕是那些个言官早就纷纷上书了罢。
乱臣贼子,抗旨不遵,或许就是这般罪名,陛下都不会杀了他叶铮,但同样足够让他叶家就此一蹶不振,从此一点一点消亡……
“袅袅,委屈你了。”不论如何,这个孩子,是无辜受难。
“祖父,我前些日子做了一个梦。”突然,叶袅袅皱了皱眉头道。
“什么梦?”愣了一下,叶铮眉头一跳,有些不解叶袅袅为何会在此时突然说出这么一个事儿。
“祖父,我梦到我们叶家人,血洒东市……”缓缓地闭上眸子,叶袅袅将前世之事,用一个梦说了出来。
如今,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必须……让祖父也要早些做决定了。
至少,心里得有个底。
“缘由。”心里猛地一沉,叶铮猛地看向叶袅袅,许久,他缓缓问道,两个字似乎用尽了他全身的气力。
叶袅袅心里一痛,即便是说出如此大逆不道,子虚乌有荒唐之言,祖父仍旧没有怪罪于她吗?
而是,问她缘由。
“抗旨不遵,欺上瞒下,有乱臣之心。”每说一字,叶袅袅的心便痛一分。
这些个罪状,便是前世,让他叶家一百二十一口人血洒东市的缘由,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叶铮定定地看着叶袅袅,嘴角抿得死紧,双拳不由自主的紧握。
袅袅说道的,不论真的是她做的梦,还是她所想的,都让他心寒。
陛下的心思,当真会到非灭了他叶家不可的地步吗?
正说着,一道轻哼之声从房梁上传来,叶铮心里猛地一惊,抬头看去,双目顿时眯起,眼里满是怒火。
他到这儿多久了?他竟是一点儿都没有注意到?!
“莫弟,你去作甚?快些回来,再干一杯!”叶青松看着突然出去的人,眼里露出几丝不满,哼了一声,端起手里的茶杯就要出去。
屋外,韩莫若有所思的往南书房处望了一眼,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回头看到那有些晃晃悠悠的人,不禁又寒了三分脸色。
“你出来作甚?”韩莫眯着眼问道。
“寻你喝酒啊。”一把搭上韩莫的肩膀,叶青松笑嘻嘻的回答。
“云中鸽,你好大的胆子!”叶铮鹰眸中冷光横生,目光死死的盯着那个站在房梁上之人,声音生冷道。
在南书房上头,让叶铮大惊失色之色之人,不是崔云鸽还能够有谁?
传言道:崔云鸽武功常常,偏生一身下毒的功夫和轻功了得,果真如此!
撇了撇嘴,崔云鸽在暗中看了看叶袅袅,看到这个丫头倒是一脸的从容,不禁在心里点了点头。
这个丫头的反应,可是比她祖父要强不少。
一个飞身从房梁上跃下,稳稳当当地停在两人的面前,却是连一丝声响都没有发出来。
乜了叶铮一眼,崔云鸽哼了一声道:“你夫人第二次的药,我给配出来了,原本打算送了就走的,没想到听到了这般事儿。”
一听到这句话,叶铮鹰眸再度一缩,“你不是说她只要吃了你上次配的药便能够大好吗?”
轻笑一声,崔云鸽嘴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我是说能够大好啊,却没说能够好全啊?”
说着,还顿了顿继续道:“若是一贴剂量的药便能够将毒给化去,那我崔云鸽当初的名声还真是白混了。”
没有理睬暴怒的叶铮,崔云鸽自顾自的走到叶袅袅面前,扫了一眼,点了点头:“丫头,起来走两步我瞧瞧。”
他这才去采药多久,这个丫头竟然就被接到皇宫里头走了一遭?
叶袅袅看了他一眼,眸子闪了闪,崔云鸽一愣,哼了一声,“莫要看你祖父,腿脚是你自个儿的,快些起来!”
叶袅袅心里愕然,怎么也没有想到崔云鸽在自个儿祖父面前竟然会是这么一副德行。
“起来,走两步罢。”显得崔云鸽的本事,叶铮看了眼叶袅袅点了点头。
闻声,叶袅袅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左右走了几步。
崔云鸽看着,摩挲着下巴,点了点头,“不错,宫里的那群庸医没有把你给治残,这我就放心了。”
“崔大夫今日前来,不知所谓何事?”停了下来,叶袅袅平静的看着崔云鸽。
照他所言,还有方才的那声冷笑,定然是晓得又或是听到了什么。
崔云鸽撇了撇嘴,想说原本送了药后想来特意瞧瞧她,但看着一旁虎视眈眈的叶铮,说到嘴边的话却是变了调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