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天石冷笑一声:“我并不觉得这是赞美之辞。”
婵嫣微微一怔,想了想,说道:“其实,你血父年轻之时,也像你这般英气勃勃,勇敢无畏,只是现在身为原星长老,肩负原星重责,自然就谨言慎行,沉稳严苛。”
尹天石轻轻摇头:“既然身为长老,太过偏执,难道不也是一种不该有的欲念吗?”
“星卓,你不该如此指责你的血父。”婵嫣秀眉微蹙,心中有些难过,“你以为你血父愿意做这长老么?众望所归,不得不为之。他身为长老之首,是原星子民的精神标杆,言行之中不能有任何偏差错失,监管原星律法,不得有任何徇私枉法偏倚漏误,不仅如此,还要平衡长老内部的明争暗斗,你以为,这些都很容易么?”
“明争暗斗?”尹天石轻声一笑,“原星不是向来和平安宁,断七情绝六欲,怎么会有明争暗斗?”
婵嫣轻叹了口气:“星卓,你才回来,对原星现状完全不了解,所谓的明争暗斗并不是你想象的利益之争,九位长老都是为了原星的长远未来,坚持自己的看法而已,不过有些长老为了能实行自己的想法,极力游说其他长老获得支持,造成现在长老内部矛盾分化。”
尹天石微微皱眉:“原星的未来应该是原星人的共同目标,为什么还会有矛盾分化?”
婵嫣道:“这矛盾,其实就是留守原星与移民外星之争,闻褚与十侵两位长老坚持移民外星,不愿终年躲藏在这人造星球之内,但你血父认为移民外星难免会破坏侵占其他星球的文明,所以情愿留守原星,他的想法,我与遮卢、比亥两位长老都表示赞同。”
她走了两步,向洞内那一具具囚仙棺望去,又转过身来,水蓝色的眼眸低垂,眉心微蹙。
“移民外星,是真正的原星还没毁灭时就有的想法,可是先祖们在无数星球上实验考察,都未找到合适的星球,反而在很多星球上留下了原星后裔,闻褚与十侵他们想要移民的星球,就是这些有着原星后裔的落后星球,如果真的移民,那些星球上的原始文明不可避免地会受到破坏,所以,你血父坚决不赞同。”
尹天石这时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多他所不了解的情况,不禁暗暗心惊,如果真的移民,那地球岂不是最有可能遭到破坏的星球?
婵嫣望向尹天石,柔声说道:“其实,你血父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无情无义,他身为长老之首,心怀天下,却又不失仁慈怜悯,宁愿留守这个人造星球,也不愿去侵犯那些原始落后的星球文明。支持闻褚与十侵的人越来越多,他本来指望你能回来帮他,可是你……”
尹天石忽然心生惭愧,顿觉自己言行的确幼稚冲动,只知责怪父亲,却从未站在他的角度考虑大局。
婵嫣看出他面有愧色,心觉宽慰,微微一笑道:“虽只是滴血父子,但你不要以为就没有父子之情,他表面上看来是对你处以重罚,实则是心有怜惜,流放无人星球,行动可以自由,总好过留在这里一直受囚仙舱所困,只要你彻底悔过,就可以重返原星,不过……长老传人之位就要改易他人了。”
尹天石困惑地看着婵嫣,对她说的话有些无法相信:“婵嫣长老,原星人断绝情欲,可是现在你却一直在跟我说起父亲的情义、仁慈、怜惜,你不觉得这是自相矛盾吗?”
婵嫣仍然微笑,却透出一丝苦涩:“说是断情绝欲,又有几人能真正做到,只是尽力而为,不会像你这样把‘情’之一字挂于嘴边而已。”
尹天石心中微微震动,也许原星人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冷漠无情,对于母星,他似乎还是了解得太少了。
婵嫣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轻声说道:“本来以为你已陷入虚无之境,没想到你还如此清醒。我来这里,是因为你与年轻时的夸垩十分相像,容貌,身形,甚至眉宇间的飞扬脱逸都有八九分的神似,看到你就像是看到年轻时的他,就想起当年……”她忽然顿住,微垂下眼,但眼底的那一丝伤感却没逃过尹天石的眼睛,尹天石不由心中一动,仔细向婵嫣打量。
婵嫣却很快抬起头来,若无其事地一笑:“我好像跟你说得太多了,很多话平时都不知该如何说起,可是跟你却不知不觉就聊上了。”看着尹天石,她眼中忽然现出一丝惋惜,“其实,我倒真希望你能继任长老之位,原星律法中一些违背人性的陈规,的确应该推翻重议了。”
尹天石惊讶地看着她,还没转过念来,却见她忽然回过神来似的,有些慌乱的样子,略微尴尬地说道:“你很快就要流放异星,希望你能真心悔过,尽快返回原星吧。”说完,便转身匆匆而去。
尹天石细细回想婵嫣所说,不由感到一阵惭愧。
父亲目光高远,考虑的是整个原星甚至无数星球的宏观大局,胸怀悲天悯人之心,怪不得被推为九大长老之首,受万民敬仰。
而自己顾虑的却几乎都是一己之私,心胸气度明显自私狭隘了许多,可是……一想到远在地球痴痴等待的莫桑璃,还有孤独年老的母亲,他怎能割舍,生死不离的承诺,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背弃。
一阵阵沉重的倦意袭来,他努力抵抗着,不能睡着,必须想办法脱困,要赶快回到地球去,回到她的身边,回去……可是他再也支持不住,终于沉陷于无知无觉思维停顿的状态之中。
婵嫣轻飘飘落于青云巅上,看了看夸垩负手而立的背影,暗叹了口气,缓缓走近,她知道他已察觉她的到来,不等他开口,便说道:“抓捕那四人的事还没收到消息,所以我想……”她忽然故意提高了声音,“应该给神捕手佩戴一个传音晶石的,就不用非要等到飞船飞入星系才能收到消息了。”
夸垩听出她声音有异,心中微觉奇怪,转过身来看着她,却见她只是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眼光之中似乎颇有深意,朝他温柔一笑,便转身驾云而去。
夸垩看着她渐渐飘远的背影,仍有些困惑,回想她刚才所说之言,除了声音有异之外,似乎把“传音晶石”四字说得格外重些,忽然心中一动,取出贴身佩戴的传音晶石握于手心,心中恍然明白婵嫣之意。
遥远的地球,时光如梭。
人们开始慢慢发现黑甲天神似乎神秘地消失了,尤其是一直追踪他行迹的各个媒体,早就察觉生疑,因此想方设法地搜寻求证。
渐渐地,事情越来越明显,世界各地都没有人再发现他的行踪,于是各种各样的有关黑甲天神神秘消失的新闻占据各大版面头条,引起极大的震动。
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个话题,报刊、网络、电视里都在热烈讨论分析他的行踪去向,甚至还做了专题回顾与民意调查,绝大多数的人都希望黑甲天神能够重新出现,也有一部分人持谨慎保守态度。
莫桑璃当然也无可避免地注意到了这些新闻,她有些无法置信地问湛之诺:“真的有黑甲天神这个人吗?”
“当然,我还亲眼见到过他。”湛之诺笑道,“当时你也在场,我们亲眼看到他在天上拯救了两架差点相撞的飞机。”
莫桑璃惊讶极了,简直无法相信:“真的么?怎么会有这样的……他到底是人还是神?”
湛之诺笑:“他是外星人,这个身份,还是通过你对他的采访才揭露出来的。”
莫桑璃更加惊讶了,她想要回想,却什么也想不起,大大的眼睛里一片茫然。
“这么说……”好半天,她才问道,“我认识他?”
湛之诺抱着Angel正给她喂着米糊,头也没抬地说道:“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只不过,只有你拍到了他的近距离照片,而且,他也只接受过你一个人的采访。”
莫桑璃又愣住了,想了好半天,才问道:“是不是……我还写了采访报道?”
湛之诺点头,在Angel粉嘟嘟的小脸上亲吻了一下:“当然写了,还写得挺详细的。”
莫桑璃突然十分感兴趣:“那你可以找给我看看吗?”
湛之诺在报社里找到以前的报纸和周刊,给莫桑璃带了回来。
莫桑璃看完自己写的文章,又对着报纸上那幅黑甲天神的照片看了半天,却什么也想不起来,这一切陌生地就像第一次看到,几乎不敢相信这些都是自己曾经历过的。
她又看向报纸上黑甲天神的照片,这挺拔俊逸的男子气质超凡,的确不像是地球人类,可是那对仿佛星光般的深邃眼眸却柔和温暖,直沁人心,让人莫名好感。
转眼间Angel已经一岁了。湛之诺专门为Angel订了一个十分可爱的生日蛋糕,他本想邀请朋友同事一起庆祝,但想到莫桑璃不喜热闹,便只在家里和莫桑璃两人为女儿过了一个温馨的生日。
神奇一直跟他们生活在一起,从angel出生起,它就几乎成了Angel的保镖,吃饭睡觉都要守在她的身旁,它虽然不会说话,可是它的神情举动,满满的都是对angel的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