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日,谢康也不再提婚事,只让芳筱安心养病,但不许她出门,更不准别人入府探望。
“鹊儿,你下去吧,我如今也没什么要紧的,就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芳筱心烦意乱,不知所措。尽管目前生了病,可以无声抵抗一段日子,可以后呢?
“小姐,那我就待在外面,你有事唤我。”鹊儿明白,小姐对于这桩婚事极力反对,但却无力解决。一个女人,可不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决定了终身大事吗?岂由得了自己做主?
芳筱倚在床边,蝉鸣此起彼伏,此时听来未免显得聒噪了。
她心里很烦,更乱。手指不断抚着身下玉席,再无事可做。
“不知楚陵如今怎样想我?可否会信了谣言,误以为我的确嫌贫爱富,订下婚事只待被迎娶过去……”芳筱只一叹气,泪水便忍不住的落下,还未来及抬手去拭,一阵疾风窜入屋子里,迷了眼。
“怎么哭了?”耳畔竟是男子的声音响起,甚至尤为耳熟。抬眼看去,却是玄武无疑。
“你……玄武公子是如何……进来的?”这问题似乎也没了意义,但芳筱也不过是尝试着想要知道答案。
可再一想,接二连三有男子出现在与自己相距甚近的地方,着实不符合规矩。但规矩不是首要,而是万一被发现了,被楚陵得知,又会如何误解?
但听玄武道:“不是你叫安辰宇来求的吗?既然有难处,何不开口?我尽力而为。”话说的很普通,但意味深长。语气就像是对着一个老朋友说的,毫不拘谨,更有意思的是,他们不过刚认识不久。
芳筱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便沉思了番。
玄武也不着急,寻了处坐了下去,兀自等待芳筱的答复。
“公子等非寻常人,对否?”芳筱也非出于好奇而疑,只求真相耳。
“然也,那又如何?”玄武并不以此为傲,傲的是他已然不羁。
“既非常人,为何逗留于遥安?为何……”芳筱的下文是说不出了,个个都好像与她有关,个个都围绕在她身边久久不散。虽然她自己以为,但总不好明言。
“他们为了什么,想必你是知晓的。至于在下,我须得留下一阵罢了。”是啊,安氏兄弟是为了小凤凰才来的这里,他不过也是偶然经过,可为何也久久停留?如若不是为了她,何以如此?
“修仙的人都像你们这样行踪随意吗?”芳筱嫣然一笑,玄武的回答很是巧妙,留下一阵?为了什么?
“修仙?”玄武眸子一闪。是了,凡人只知信了眼所见,耳所闻,如今自己的身份尚未暴露,自然是被安氏兄弟累的认成了修仙之人。“可能吧。至少我的能力不弱,你有何难处不妨一说。”
芳筱听了他这不算肯定的答复,却安了心。坐的更直,面对着他:“爹如今定下婚事,要我嫁于尹家,奈何我与楚陵相识相恋在先,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
她的愁容只多不少,究竟是凡人,这样的困惑着实可笑。但他也没有表现得不屑一顾,静默的倾听着。“那你希望我怎么做?让令尊取消婚约?亦或是帮你们远走他乡?”玄武对这样的事情并不在行,索性直白的问了。
“非也非也。芳筱岂会如此无理要求?”芳筱连连摇头,“爹爹的心思我明白,只是,不能答应罢了。
我与他情深意重,不能负他。但绝不会做出私奔这样令爹娘蒙羞蒙耻之事,女子四德岂会违背?
故而,玄武公子,莫要误解。”
玄武更加不解,这是什么意思?“改变不了令尊的想法,而又不打算离开,那你是打算从尹家入手?”机敏一想,便明白了。
“如公子所想,我希望尹家能退了这婚事,趁着婚事并未公开,两家也都不算失了脸面。”芳筱此言时,心情极度不安。一女子竟说出这样的话来,甚至是对着这样的男子。
“明白了,这个请求我接受了。不过我不会直接出面去做些什么,只因我的身份不得外泄。
待查清了我需要得知的事情之后,我会教你怎么做。”玄武并没有仗着自己神的身份,居高临下,反而按部就班,迁就着芳筱。
但在芳筱看来,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倘若让一个陌生男子出面解决,情况只会更糟糕。如果有他们在背后指点一二,未必不能得偿所愿。
“多谢玄武公子,此恩尚重,不知如何相报?”芳筱客套了番,当机立断,他们的关系,也仅是如此罢了。
玄武虽未能第一时间明白过来,但到底不是一无所知:“不过是举手之劳。况且我们这样的人,什么都不缺。就当,还了你赠伞的人情。”
芳筱细想,的确如此,修仙的人,一来厉害,二来淡泊名利,三者未必不可长生不老。置身事外的人,岂会有什么确切的欲望?
“公子客气,但芳筱会铭记于心,不论成败。”芳筱微微颔首,低眉一去,玄武呆了一刻。
欣赏,对她的欣赏罢。
“把那四个字去了,我答应你的事,绝不会食言。”走近了些,“如果总是害怕那安辰宁来扰,我同样有办法帮你一并解决了。”炽热的目光顺了过去,如此静女,他以为只有画上的像最美。
相对无言,这样的人情,她似乎没法还了。
“你家丫鬟要进来了,告辞。”玄武只恍惚了一阵子,赶紧收回了那份心思。一个转身,随着微微而起的风,人便消失不见。
“小姐。”紧接着,鹊儿端着汤药而来,“快趁热喝了。”体态轻盈,步伐缓慢。芳筱看了过去,修仙的人,果然非比寻常。
“好。”玄武的允诺,令芳筱安心不少。今夕结识者,虽非常人,却都是善者,该是有多么幸运才能相遇?芳筱不顾苦涩的药,一口喝完。
“这几日都没见过芙苓,可是调回娘身边了?”芳筱不敢回味那药,不然可是苦到心里去了。
“小姐,你怎么还惦念她了?要我说,赶出咱们谢府就是最正确的抉择,还好老爷夫人英明。”鹊儿虽不喜芳筱提起芙苓,却很是高兴,说着说着还能笑起来。
芳筱左右思量着,仿佛不太对劲。“赶出府了?这样性情冷淡,如何会被收进府内的?”兀自低语嘀咕,鹊儿也没听见。
“鹊儿,这几日外面可有什么风声?”芳筱担忧,便问了情形。
鹊儿疑虑芳筱问的是什么,不过仔细一想,就明白了。“小姐的婚事毕竟没有公开,所以镇上并不知晓。但是老爷看管很严,不光小姐你出不去,鹊儿出不去,就连想要来找你的白小姐,都被老爷婉拒于门外了。”
鹊儿的回答,令芳筱吓了一跳。
若是控制他们无可厚非,可怎么连白芍婷都不能接触了?莫非爹爹知道她和尹守成的那些事情?
“这可不行,芍婷不过就是来看看我,爹竟也拒之门外。若是我再好一些,定要说服爹爹。”芳筱不似之前,那般毫无头绪,不知如何是好的状态已荡然无存。
鹊儿竟体会出了一二分,不自觉打量起自家小姐:“小姐,你竟不担心仲公子呢?你出不去,他进不来,加上日前的误会,只怕拖得久误会就解不开了。到时小姐如何是好?”
芳筱愣愣看去,也并非忽略了,只是,只是什么呢?“楚陵他,他其实,是被芙苓气着了。柔软的心如他,不该任芙苓肆意放词,到底还是我的错。
不过几日不见,自从他看了我的信,好似有了那么一丝变化。因为这变化,说不定他冷静下来的时候,会选择相信我的。”芳筱也只是顺着揣测,但奇怪,这种信念,从何而来?
夜间。
“你这一来一回,耗时还不短。”玄武站在安辰宇落住的客栈外等着安辰宁。
“你等我送完药,回来和你算总账。”安辰宁冷冷哼着,难得玄武竟然会特意等他。
“先和我去一趟谢府,我要你亲自证明,这个女人不是你要找的那个。”玄武拦住他的去路,不容商量的口气,实在高傲。
“呵,我需要证明什么?你又知道些什么?”安辰宁将药材放好,随手凝出一柄长剑。
“我知道的不多,但不才,至少知道一点。你的亲弟弟,恐怕承受不住谢芳筱不是凤凰的事实。而你,作为兄长,也定然不希望他出什么意外。”
玄武双手一背,背过身去,往谢府前去:“早些见证,早些了断不好吗?”
安辰宁蹙眉不语,收回了剑,只停留了片刻,随即跟了上去。
二人一路上没有说半句话,只两道飞速的影子不停闪过。
“到了。”来到芳筱的房间门口,玄武一句轻启,安辰宁却早他入内。
不等玄武说什么,举掌便向芳筱前额放下:“凤凰,凤兮栖木,凰兮腾空。吾赐汝忆之神力,助汝恢复前身,速速醒来!”
灵光乍现,被玄武施法遮住屋子外圈,才不得被外人发觉。
光太明亮,刺得睁不开双眼。
而在那一片白光之中,听得安辰宁最为深情的呼唤。
“小凤凰,是你吗?是你吧。快回来,我在这里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