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出门已有几日。
麒瑶一人待在玄武阁甚是无聊,这便去了假山附近转转。
一路上的风景虽美,不过到底是只有一处处,局限在此。
流水不腐,但没有自然里的好。
不过回想起来,天庭之上,也不过如此。
也不知玄武在外面正做些什么,是否也在思念着她。
一跃而起站在了假山之上,假山不算高,一览不了整个洛神堂。
仅是这般左右看去,也看得出来,洛神堂倒是很大呢。随意地赏着,青衫飘飘,青丝飞舞。
忽而一眼定在玄武阁前,那里站着一个女子,看体态婀娜,倒像是箬巫。
一身白纱,流云髻下,面容姣好而不妖艳。可脸上那神情,说不出是何感觉。
不过,箬巫只徘徊在阁前犹豫了许久,接着便进去了。
麒瑶一奇,纵身而下。
一侍女经过,这一幕一览无余。“见过夫人。”
麒瑶回头看去,倒是个清秀的丫鬟:“你叫什么名字?”
那侍女埋首未抬:“回夫人,纤纤。”
麒瑶再去打量之际发觉,果然是纤体明目,人如其名。“你来了多久了?”
侍女纤纤偷偷抬了一眼:“回夫人,不多不少,整好一百年。”
“没事了,你下去吧。”麒瑶被纤纤的出现干扰了,这才想起箬巫,连忙令她退下。
回了玄武阁,推门而入,阁中却空无一人。
“箬巫?箬巫姐姐?”抬头环视,唤了两声,并无人回应。
“麒瑶公主,不知所为何事?”箬巫的声音忽然从阁外传来。
麒瑶一回身,竟见她身在阁外。
“我看见你进来才来找你的呢。”一语简单直白,并不设防。
箬巫身子一颤,连忙俯身:“公主恕罪,箬巫只是按例前来收拾,并无他意。”
麒瑶眨巴眨巴水灵灵的眸子,“咦”了一下。
“我可没有责怪你什么,你为何这样担心?”麒瑶入内,逐步进了内间。
箬巫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回答,索性不语。
“箬巫姐姐,你和彻影定是很忠心于玄武的吧?”拿起个瓷瓶,这个瓶子不像是玄武会喜欢的类型,乍一看,应该是箬巫选的。
箬巫并不知麒瑶这是何意,故而相问:“我们兄妹受主人再造之恩,自然是忠心不二。不知公主此话何解?”
麒瑶将瓷瓶放下,回头看她:“没什么啦,我就随便问问。我想多了解玄武,你能告诉我吗?”倒是极为诚恳,眼里无害的。
箬巫不防,愣了片刻。
“比如,他喜欢吃什么,喝什么,最喜欢什么颜色,最爱什么花?”麒瑶按着对自己的了解,问了这些。
箬巫忍俊不禁,微微起了笑意。
麒瑶一把拉住了她,甚是不解:“箬巫姐姐,我可是说错了什么?”
箬巫止住了笑意,轻言道:“公主问的,那是凡人的爱好,主人是神,这一些……”
麒瑶倒是嫌弃的叹了一步:“啧啧啧,神又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过就是比我们仙高了一个等级,厉害了些。
世间万物的存在自有意义,我们怎么可以视若无睹呢?
玄武真的,没有什么爱好?”
又追问了一遍。
箬巫这下便很是认真仔细的想了一遍,答复:“黑色,主人很多的衣裳都是黑色的。
饮酒必是寒冰镇的烈酒,喜爱冬日比夏日深,但喜爱荷花比梅花却又多了一分……”
一句两句,说出了许许多多。
点点滴滴,一幕幕仿佛感同身受。
麒瑶觉得,这是达到如何的细心,才记得如此清楚。就好像,如果问她的婢女花绮,自己有什么爱好,那花绮定是能说上半天不止。
“箬巫姐姐定是和麒瑶一样,很在意玄武的吧?”没有多想,笑了笑。
箬巫却极为不安,立马跪下:“公主言重,您是主人的妻,这感情,箬巫如何相提并论?”
箬巫的心思现下立见,太明显了。
麒瑶扶起了她,没往那里去想:“箬巫姐姐真是奇怪,你们相处甚好,对他了解,就像我和云阑哥哥一样,为何不能相提并论呢?”
提起云阑,倒有几日未见了呢。
箬巫并不慌张,只是试探一番罢了。不想麒瑶这样说话,这究竟是真的毫无知觉,还是后知后觉呢?是真心如此,还是故意一言?
“箬巫姐姐,你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想起云阑,不得不想起天庭之上的他们。按时间算,虽然离开了那里不久,可是毕竟自己这番变化,着实大了。
一脸的忧虑不散,故而并不欢欣。
箬巫则若有所思的离去。
时值正午,云阑实在放心不下,又回了洛神堂。
“夫人,堂外云阑求见。”一个下人突来禀报,麒瑶一听便喜上眉梢,连忙叫他去请。
在正厅之中,她正踱步等待。
漫步而来的云阑,见她这般便知,他们这般的怄气,算是不解已散了。
“夫人,人到了。”下人领着云阑而来,随即离去。
“你,他们可安排好了?”麒瑶请他入座,并没直接关心了这几日他们的状况。
云阑慢慢说着:“就在另一条街上的客栈之中。”
麒瑶想象不出,毕竟来了这里就再没出去过。
“那,郑六哥,可是还在责怪于我?”甚是委屈,那断剑,也是可惜了。
云阑这便有些为难了,因为麒瑶私自同玄武成亲的事情,被他们得知之后,一一不悦。
郑骓因为断剑的事情,更是不喜。
“六弟不过是在气头上,过几日便好。下次我重新替他打一把,你莫要自责了。”
麒瑶听着这话,可不就是尚未气消?也是了,千年珍爱的兵器,隔段时间便做一次保养,以至于过了千年而不腐。
她可好,一次就毁了人家的心头好。也难怪郑骓气她。
“对不起,我……我,你们是不是真的非常反对呢?”麒瑶愁上心间,实在难过。
云阑苦笑,木已成舟,谈这些都没有意义了。
“麒瑶,你既已嫁给了他,这些话还是不要再纠结了。如今,只盼望上面迟一些发觉,你们尚多一些相守的日子罢了。”云阑此话违心,但又为了安慰麒瑶,不得已如此。
麒瑶手上一抖,茶杯跌下。这个问题,着实严重。
“若是父皇母后发现了,我们会如何?”麒瑶带着一丝侥幸问道。
云阑深深蹙起的眉,再放不下:“你不是说不后悔么?自己竟一点都没有考虑过?”
麒瑶是不后悔,可这些,发生的太快,来不及她这样深思熟虑。
“我……我不知,如何思量。”麒瑶低眉,看那碎了一地的杯子,心里莫名的不安。
“按照天条,你们必是不能再为夫妻。
可因为你又是公主,这份惩罚,我也不知会如何?
那毕竟都是针对人仙相恋的规则,神与仙之间,的确不可预料。”云阑的话,并不能了了麒瑶的心结。
“云阑哥哥。”麒瑶忽而唤了他一声,许久不闻的称呼。
有时候,他们也像是个孩子一样,竟会为了一丁点事情,意见相左便不合。总是麒瑶任性,云阑让步。
这一恍惚,便记起来从前的回忆,明明温馨,却又总是带着些许的伤感。
“麒瑶,我虽然阻止不了这事的发生,也无法做出什么来弥补。不过,我会尽力护你周全。若是暴露,只盼你安全便可。”云阑的话只说到这个地步即可,接下来的便是他们的沉默,这沉默延续了许久。
麒瑶不安,这代表了什么呢?
代表了如果事情败露,对玄武,对自己,对他们,都是极大的伤害。因为父皇母后岂会坐视不理?
可是即便如此,事情已成定局,还能如何?
护她周全,那他们又有何人来护呢?
麒瑶这一刻所思考的内容,竟比这几日加起来的还多。
要不怎么说是她过于简单了。做个决定之前竟从未思量过这后果。
“那又如何呢?我不想被束缚了,爱就是爱,恨就是恨。为什么神仙之间就不允许情欲的存在呢?
为何只能凡人可以相恋,妖魔也可以不受约束呢?”麒瑶不甘心,愤愤然。
云阑扶额,这丫头好像没有考虑到重点。毅力是一回事,坚持是另一回事,可面对,就是她目前需要考虑的了。
如果需要面对天庭的惩罚,如何抉择?是接受还是公然对抗呢?
不过依着麒瑶的性子,只怕,做不出什么选择。
一或是二,对哪一方都存在一定的伤害。可两边,都是她深深爱着并关心的人。
“你的想法,我明白。”云阑也不打击于她,“上面也未必这么快就发现你们,你还是和他好好商榷一番为宜。与天庭为敌的话……”云阑也不必多舌,麒瑶能够想象的到那是什么场景。
“云阑哥哥,你是不是不怪我了?”麒瑶暂且抛下那些忧愁,笑向云阑。
云阑尚沉浸于之前话题之中的思虑,不想麒瑶已经很快放下,另起问题。
“我说什么好,怪与不怪,都不是我的本意。我……”云阑欲言又止,这样的解释,已经不需要了。
只要明白,将来有那么一天他会好好的麒瑶度过剩下的劫难即可。
“那我们重新约定,从现在开始,不再争吵,不再分离,至死方休!”麒瑶走下,勾起了小拇指。
云阑轻轻站起,这约定,又岂能当真?不再争吵不难,不再分离……罢了罢了,如她所愿。
勾起她的小拇指,定了此约。
青涩而又无比简单的情感,就是一方的守护,一方的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