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仙草这种东西并不会使人毒发身亡,入喉之后会随着血液进入全身各处,尔后将神经麻痹,把仙力阻断,即使去攻击他,他也不能够把仙力使出来反击。
最好的是,谪仙草无味,在进入人体的过程中不会被任何人察觉,甚至于在体内游移的时候,身体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喝完之后,青行还对着酒壶底部看了看,含含糊糊地说了句:“还有一滴……”于是又仰起脖子把最后一口喝下,喷洒出来的酒气在我发间弥散。
他将酒壶放在我的手里,瞪着一双眼睛,醉醺醺地用食指戳着我的脸颊,说:“祁樱……你给的酒就是好、好喝……”
青行打了个酒嗝,再往前走了一步,便是到了琢玉和陆临的跟前。
琢玉喜笑颜开,取了一个杯盏笑嘻嘻地奉上:“皇兄喝醉了,小妹我就不敬酒了,来茶一盏,以表示我对于皇嫂归来的喜悦之情!”
茶能够解酒,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削减药力。我转了转眼珠,在青行伸手去取那杯盏之前顺手将它捞了过来,放在唇边全部喝下。
“太子殿下不能再喝了,他……”
“这不是酒!是茶!”琢玉似乎有些不悦了,在地上跺了跺脚,愤愤地嘟起了嘴巴,表示着她的不满。
杯盏在我手里转着圈,青行一时间站不住脚,往我这边倾斜了一下,我顺手揽住了他的胳膊,把那杯盏轻轻地放下。
“皇妹,我知道那是茶。”
陆临扫了我一眼,转而好像明白了什么,立刻伸出手来在琢玉眼前晃了晃:“九公主殿下,今日里太子妃刚刚归来,应该高兴才对。再说了,公主殿下火急火燎地把卑职拉过来,就为了让卑职看您生气的模样?”
果然女人都是经不起哄的,陆临这么一说,琢玉当即抱住了他的一只胳膊,哼哼唧唧地撒起娇来,方才跟我顶嘴的事情也忘记了。
接下来还是一如之前,我与青行轮番过场,青行只是喝了几杯酒,其余的全进了我的喉咙。
快要到东怀的时候,我怕他认出来,便是找了理由去了外面,用灵力把所有的酒都逼了出来,这才是舒服了许多。
酒过三巡,当即有人提议:“听闻太子妃能歌善舞,不如让各位开开眼?”
原本我还想毛遂自荐来着,现如今居然有人这么直白地提出来要求,那我就不得不从命了。
“祁樱,你若是觉得他们的要求太不合理,那就作罢。”
青行也是醉到了一定程度,一张嘴,酒气当即从口腔之中钻出来,在空中蔓延。
怎么会不合理呢?放在今天这场景,那可是相当的合理,也省得我煞费苦心来表演剑舞了。
到了现在,一切都水到渠成。
我挑了一颗葡萄吃着,尔后微微一笑,煞有介事地说:“身为太子妃,怎么来说也不能一直受着太子的庇佑吧?总得让众仙心服口服。”
青行眯着眼睛,茫然地点点头,似乎觉得我说的甚是有道理。
“啪啪!”青行拍了拍手,翘起嘴角向众人宣布,“今日里太子妃心情颇好,愿为大家献舞一曲,你们……可都有眼福了!”
“哎哟!太子妃居然要跳舞了?”
“听说是剑舞呢!”
“我可是从来没见过太子妃跳舞啊!”
“说不定太子妃一直藏着掖着,就今天回来了不是回心转意了么,心情好了,看得开了,自然就把本事亮出来了。”
众仙议论纷纷,唯有一个人啃着一颗梨子不屑地骂了句:“神经啊。”
这就是东怀。
幸而周围的人都在说着话,也没有人特别注意到他的言辞,我想这话若是听在了太子青行的耳朵里面,他所要受的,可不是那简单的皮肉之苦。
我从东怀身旁走过,在小泉的搀扶下去换一身剑舞的衣裳。虽说从前没怎么学过剑舞,但在织岁山的时候,他们练习剑舞的时间颇长,我还是跟着偷学了几招的。
这一身衣裳紫白色相间,不得不说,很像是织岁山的修仙服。而我穿上之后,站在镜子之前一看,忽然间有种时光倒流的感觉,像是我还在织岁山,只不过被段西河挑中了,此时奉命在陌上桑大殿之上,献舞一曲。
“走吧,太子妃娘娘。”
这一次再回去大殿,我的双腿有些微微地发抖,照月剑已经握在手心里面了,一股莫大的力量从指尖传到了剑上。我试着在空中挥舞了一下照月剑,一道白芒闪过,我便是有了底气。
大殿之上,我对着所有人行礼,待乐声起,便是翘起了唇角,单手拎剑摆了一个姿势,开始了一个人的剑舞。
抬腿,拧腰,手臂翻转,过了那么久,在织岁山所学的剑舞居然还历历在目,如今我就算把整套动作做下来,似乎也一气呵成。
乐声越来越密集了,如同夏日里的雨点儿啪嗒啪嗒打在了屋檐上,最初的时候比较缓慢,渐渐地频率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仿佛踩着心跳一下一下。
我的心揪在了一起,可看客们三三两两聚集着,似乎没有半点要观赏的意思,叽叽喳喳的还在说着什么话。
我不想听,也没必要听。
乐声最为密集的时候,一直在旁边守候着的小泉忽然间动了动脚尖,刷的一下到了太子青行跟前:“太子,请喝茶。”
她恭恭敬敬地将茶盏送到太子青行的唇边,待他低眉饮茶的功夫,反手迅速地抽出堕神剑,“擦”的一下刺入了他的胸膛!
即使在饮茶,太子青行的反应力也不是一般的快,右手处茶盏落地,在“当啷”一声之中,他的左手食指和中指同时伸出来,死死地扣住了那柄堕神剑。
就是此时!
脚下生风一般,我腾空而起,趁着众仙还没有上来护驾,飞速地到了太子青行跟前。原本收在怀中的照月剑此时刚好出鞘,剑尖不偏不倚,直指太子青行的左边胸口!
这一剑用了我八成的内力,有了谪仙草的帮助,七成内力足以将他击毙,之所以用了八成,是为了让这个结果更加真实一些。
“你是谁!”
那原本浑浊的眼睛里,此时是一片清明,哪里还有半点醉酒的痕迹!
莫非……他之前的所有,全部都是装给我看的?
我十分确信刺中了他,于是什么也不顾了,接二连三地朝着他胸口刺过去!鲜血溅到了我的衣衫上面,我嗅到了血腥味儿之后反而是更加激动,脑海之中莫名出现了天凤引歌这个招数,“轰”的一下,剑尖窜出了一只凤凰!
凤凰出山,那些仙人忽然间怔住了,一个一个都不敢近前。
而我手指微动,那凤凰便是扑闪着翅膀在空中盘旋了一圈,朝着太子青行俯冲过去!
鸟喙对着他的胸口狠狠地啄了一下,他当即痛得哀嚎了一声,前有天凤后有堕神剑,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是要如何去应对!
一道亮光闪过,我的视野被那光芒被占据了,一时看不清所有的画面,待我能够看清楚的时候,却发现青行的手里多了一把剑,而琢玉的手里多了一条白绫。
祭神剑,和祭雪绫。
皇家的武器居然都已经被拿出来了?
然而就在这时候,祭神剑一下劈过来,仿佛有雷电打在大殿之上,那盘旋着的凤凰渐渐地化成了透明状,消失在空气之中了。
他居然破解了天凤引歌?
我算清楚了所有,包括剑法的一招一式,包括使用了八成的内力,可千算万算,终究是没有算清这太子青行是多么强大。
他的强大,足以看穿我们的一切,足以将我与风宴双双击毙。
天凤消失的刹那,我就像是虚脱了一半,趁着风宴和青行打成了一团,迅速地上前,又刺了他一剑。“噗”的一声,殷红色的血液喷溅出来,将太子青行那白色的衣袍染成了一片血红,就连那块龙佩也染上了血。奇怪的是,那血液沾染到龙佩上面,瞬时变成了乌黑色。
太子青行似乎觉察到了什么,慌忙将龙佩上面的鲜血抹去,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与此同时,温热的血滴也溅到了我的脸颊之上,我抖着一只手抹去了眼角的血滴,倔强地站在大殿上,即使双腿绵软没有了力气,我也还是高昂着头颅。
害怕,但是总要把戏演到底吧。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您受惊了……”
“皇兄你受伤了……叫医官!医官!”
“太子殿下!臣等护驾来迟……望太子殿下恕罪、恕罪!”
两天的谋划,不够精细,因此,功亏一篑。
我听不清那些人所说的话了,只有反反复复这几句回荡在脑海之中,我茫然地站在一旁,身子软成了一团烂泥。我瞧见那些人的嘴巴一张一合,瞧见太子青行与风宴对打。一时间剑光飞舞,风宴不敌众仙,最后被拖了下去……
而我,也被拖了下去。
离开大殿之后的最后一眼,我看见了陆临,他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我,眼中依然有着第一眼看见我的复杂情绪。
他凭着直觉认出了我,但又不敢相信这是我,因为他根本不敢相信我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去行刺太子青行。
然而我不仅是做了这件事情,而且还失败了,结果自然是我和风宴都被关在了天牢里面。
阴暗的天牢里,我抱着膝盖缩在角落里面,瑟瑟发抖,一直在想那么一块龙佩。我想,我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