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蒙把大家带进一家叫“中国城”的歌厅。这歌厅挺大,在市里挺有名气。吧台给大发一行人安排进一间较大的上等包箱。里面装璜考究,灯光金黄柔和,让人感觉温馨舒服。未蒙一进屋就去开音响拿话筒,视一旁的服务小姐如无物。
大发他们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听未蒙象模像样地主持讲话:“诸位小姐、诸位先生,目前我厂喜事一件跟着一件,可把我们累屁了!”
大伙儿轰笑,未蒙接着讲:“没规矩!寂静。如今咱老板头上还带委员帽儿了,请请大伙儿是应该的。……北企人,脱去‘穷人像’,我们奔欢乐!大家唱起来!”
大伙儿又哄堂大笑。大发甩过一句:“啥狗屁主持!”可这话被前边几个年轻人争唱的喧闹淹没了。很快,后面沙发上只剩老高、老程和大发了。前边音乐声起,随之而来的是好听雅嫩的女声,是于庆春在唱。
大发和两位长者闲聊,这时服务小姐端上花生、葵花籽、松仁和酸楂片等零食,供人小憩听歌。
几位女士占先,一个个舒展歌喉。于、喻两位姑娘唱流行曲。秦立娟唱老歌儿。栾英唱了山村歌曲。如此的泾渭分明!又轮到小喻唱,未蒙下场邀于庆春跳舞。于舞步轻盈,未蒙虾着腰,长腿跟随,有些滑稽。
栾英目光投向大发,他低头躲避。小喻唱毕,未蒙舞停接过话筒,唱首“喜刷刷”,嗓音沙哑独特,好听。这时栾英拉喻杰过来,栾英笑容可掬:“你们架子大,非得女士请。廖老板跳一个?”
大发笑了:“来的正好,我不会跳。快慰劳一下咱厂的两位大功臣。”说着,他起身拉起老高推向栾英。又拽老程到喻杰身边儿。这两对下场起舞,跳得不错,尤其喻杰舞姿优美。
未蒙唱毕,叫大发唱,他摆手拒绝,他没有唱歌的心情。于庆春接过话筒,唱起“大哥你好”这首歌。歌声委婉动情,大发听着不由心犯忧伤。那是想起自己的处境所至。唱跳了一会儿,连老高、老程都已一展歌喉。场上热情正高,未蒙下场拉大发,他再次推脱。未蒙说:“今个儿我非要听你的跑调歌儿。”
大发心一动,问:“我唱歌跑调儿?”
未蒙说:“七个音符你弄跑六个,不过挺幽默,唱!”
大发被推上台,接过话筒,这一瞬间新记忆开启,他想起自己之前是挺喜欢唱歌的,而且唱得很好。唱什么呢,他想起自己喜欢唱的一首老歌,是日本电影《人证》的主题曲。就说:“我给大家唱日本电影《人证》的草帽儿歌,看能不能毙掉未秀才。”屏幕歌名出,音乐起,随着“当当”的钢琴声,大发唱起,声音洪亮幽长,悲凉和忧伤,有摄人魂魄之感:“妈妈,你可曾记得,你送我的那顶草帽失落了,它飘向遥远的山谷……
妈妈,你可曾记得……”
忧伤的歌儿,引发大发被母亲离弃的痛苦,引发他处于孤独危难中的凄悲。唱着,他内心酸楚,双眼里荡漾着泪水。第二段他用英语唱,内心酸楚难控,歌声有些发颤。唱到最后,他已泪流满面。他蹲下来,强控制着才没哭出声。
屋里人都陶醉在大发那异样好听、动人心弦的歌声中。他的变化让大家惊呆了。场上只有未蒙知道他的家事,忙过来搀起他说:“发哥坚强点儿,伯母那儿我去说。怪了,你唱歌咋不跑调了?”
这时栾英也过来搀扶。大发觉出失态,忙控制情绪,擦擦泪强笑:“对不起,唱投入了,没什么,大伙儿继续唱。”
这时门被推开,探进几个脑袋,有人问:“刚才谁唱的?盖过日本鬼子!”
大发归座,未蒙对门口几位吹:“我们老板是大牌,来这试嗓子。你们出去……”他把人撵走,关门。
大伙儿夸了会儿大发的歌,唱跳继续,喻杰过来请大发跳舞,他不好扫兴,跟着下场。他和喻杰舞步配合得很好。喻杰低声说:“你唱得真好!可为啥伤感?”
“曲调闹的,一时心伤。”
“你这人好召人爱怜。”
大发觉得她话中有意,连忙想引走话题:“你唱歌最好听,人也最漂亮。”
这话倒让喻杰误会了:“你看我好,就追吗!”
大发话说拧了,急着说:“可别,你误会了,我是没资格的……”
“你大胆地往前走,世界就是你的!”
她倒用这话说我了!大发无奈直言:“咱不可能,别瞎说。”
……
这当儿,有一双醋眼盯着他俩,那是栾英。
唱跳至晚九点方罢。未蒙安排打车送人回家。
歌厅离厂子不太远,大发不坐车,乘着夜色,慢慢地散步回去。
回到厂里,走近宿舍,见自己住的那间灯亮着。大发很奇怪,来到窗前,往里看看,惊得“吗呀”一声,栾英正在里边,俨然女主人一般的拾掇屋子呢!她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