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看病的也就几个,其他的都是凑热闹要看看昙花这个刚刚自杀过的人。农村人日子淡心闲爱看热闹,尤其爱看女人自杀男人打架,对于昙花这个名人之妻自杀,而且两口子又没打架又没闹离婚突然自杀,这更给大伙提供了无限的想象空间,但是鉴于昙花在村里的贤德名声和她治病救人的大夫份上,大家虽然都满足了窥探欲后无一人对她有丝毫的奚落和打探,还跟她说话小心翼翼的,怕说到这话头上引起她的不得劲。
昙花呢知道自己此时是村人眼里的焦点,所以她尽量做出跟以往一样的乐呵呵的样子,好像她根本没自杀过,要不是她脸色苍白了点,说话声音沙哑了些真像是啥事也没发生过,大伙看了她这副神态就觉得也没啥看头,就又纷纷挤出门外继续谈论老庙里的鬼去了。
这些天,柳树村的人啥也不干了,啥心也不操了,整天白天黑夜的议论鬼。昙花的诊所正挨大当街,也在村子正中央,当然成了村里的人场子了。这天,门口又照例早早聚了一堆人,那堆人像个磁铁一样,一会吸来一个人一会吸来一个人不大会子就吸来一小群人,不知不觉就又吸了一大群人。昙花打开诊所门苦笑了一下说:“这柳树村真成了鬼村了,说鬼村。”
一个老头忽然沉痛的说:“我看咱个个见到的鬼肯定不是一个鬼,这个老庙荒废了这么多年,它里面肯定藏了不少的妖魔鬼怪,既然它的封头被咱庄那几个孩子揭开了,那么这个老庙里的鬼也自由了,他们这是开始骚扰咱庄上的人了呀。恁年轻人都不知道,早年咱们柳树村可是遭过老庙里的鬼魂一次打劫啊,险些把咱柳树村给毁了,弄的孩子不长妇女不生的,那些年轻小伙子媳妇都娶不上,眼看庄里的空屋子越来越多,因为人都走了啊!最后还是那个当过兵打过仗的老支书请了外地的高人把老庙给封住了里面的鬼魂才平息了,我看如今要是不赶紧想办法咱庄说不定又要历史重演了。”
他这么一说年轻人可由慌而怒的纷纷叫喊起来:“走,咱再去找支书去,他这个支书是咋当的,那天说好了他一定想法子,可是到这会别说法子了,他连个屁也没放,走,找他去,他要是不管咱就真一把火烧了那老庙去。”几个年轻人一起哄就往支书家里走去,这一走,都跟着走了,后面的几个老人因怕年轻人惹事也纷纷跟着去了。
这正是李叔闭关修炼的第二天,家里闹哄哄的突然涌进这么多人明恩急的皱起了眉头冲他们喊:“你们来这么多人干啥来了,有事不能派几个代表来商量啊,要造反啊。”
见他的脸沉下来了,闹哄哄的人群立马安静了,几个年纪大的人说:“就是就是,别闹腾,有话一个一个的说,不该说话的都憋着别吭声。”
明恩怕西边屋里的李叔受骚扰,就把大伙都叫进屋里关上了门,他一关上门一个年轻人便开门见山的说:“大爷,你看咱庄上的鬼都闹成这样了,你到底想到法子了没有啊,再不管管治治咱庄都快成鬼庄了呀。”
其实明恩作为支书对村里出的这邪事比谁都急,这两天他虽然没有见鬼,家里也确实很安静,莲莲也再没闹腾,但是村里人的鬼言鬼语他是被搞的心急如焚,可是他急也没用,李叔闭门不出,他又万万不可闯入,急也得等到他出来呀。他就皱着眉头跟大伙说:“看看你说这话,这事我能不急吗,我比谁都急,可是急也得等想出一个好法子呀,等等吧,等明天过了估计就有法子了。”
那年轻气盛都急着娶媳妇的小伙们们一听就火了:“啥,我的大爷呀,还要等到过了明天才想出办法,我可一点也不吓唬人的说,等到明天也许咱庄上的人都被鬼吓死的吓死吓跑的吓跑吓疯的吓疯了——”
他这一咋呼后面的年轻人又跟着嘈杂起来,明恩火了,厉声冲他们嚷起来:“我说恁几个小孩子想跟大爷打仗是不是,我说了过了明天就有办法了,这几天村里闹鬼的传闻有可能都是假的,大伙是自己疑神疑鬼罢了,你几个毛孩子别唯恐天下不乱哈——”
他这个支书一发火大家都觉着没意思再呆着了,就都纷纷低着头往外撤了。
但是他们撤了不等于就屈从了,他们一走出他家大门就气呼呼的喊开了:“好,他不管更好,咱今天夜里就去一把火把老庙给烧了去,谁不去谁是龟孙王八蛋。”
年轻小伙子最热衷的就是打架放火,更何况这放火有非常充分的理由,于是不到一天,几乎村里的年轻人都热火朝天的参与了晚上放火烧老庙的计划,他们对老年人的干预不仅毫不理睬还瞪着眼睛跟他们吼,说他们是在救全柳树村的人,要听他们的话柳树村的人得一块过三年了。 他们召集好人手,就去造放火的工具。他们自己做了火把,买了汽油,又预备了梯子好上屋顶把汽油泼个遍 ,还准备了铁锹和板斧,好把庙门和庙里的各个门都劈开把汽油倒进去一把火烧个敬。这群年轻人还真细心,居然还准备了草木灰,说到了夜里动手之前偷偷的把老庙四周洒上一圈,让那些鬼魂都跑不掉,生生都烧死里面。
村里的年轻人都兴奋的摩拳擦掌,万事俱备只等夜深了。
张峰就是因为这个才提前冒险来到这里的,他不能眼看着他爱妻的亡魂被烧。
而飘雪却误以为她几天前去他家里害他妻子他来找她试问来了,她拦住师傅自己走到门口隔着门跟他幽幽的说:“我是飘雪,你是来找我的吧?”说罢心疼欲裂。
站在这个阴森可怕的老庙污迹斑斑的门口,张峰已经把自己当做鬼了,他听到里面的声音,恨不得自己真是鬼而飞进去一把拉住他的爱人——不错,这真是她的声音。他激动的把身子贴紧那漆黑冰冷的木门眼睛贪婪的朝里面看,嘴里叫着:“飘雪,飘雪,真是你吗,你快放我进去,我要跟你说话。”
听到他这温存的声音她心里一动,脱口而出:“你不是替你媳妇来找我报仇的吗?”
“报仇?”张峰沉吟了许久哀哀的说:“怎么会呢飘雪,你对我和昙花有很深的误会,你怨恨我也怨恨她,不管你对你我和她做什么事我都不会怪你的,那是我们应得的,不过飘雪,趁着他们还没来,我要跟你把当年那个夜晚的情景完完全全解释给你听,不然就没有机会了,我求求你了,你给我开开门让我见你的一面吧。”
飘雪听了又是泪水涟涟了,她恨他,但是更爱他。她听了他的恳求就坚决的说:“不,我不会给你开门让你进来的,你要知道,这里百年来聚集的妖魂无数,阴气深重,你进来了不但要折寿,而且还会大病一场,而且,我们人鬼殊途,你见了我也会身体受损,我不能害你。”
张峰却也坚决的说:“飘雪,我不怕,就算见你一面折我二十年三十年的寿我也心甘情愿,不然,我这下半辈子都会活在遗憾你,我会怨恨自己到死的,求你了飘雪,让我再见你一面吧,我要看着你跟你道歉,亲口听到你说你不恨我不恨昙花了,我不能让你带着恨走,到了那里继续痛苦下去,飘雪,听我的话,给我开门吧。”
飘雪悲喜交加的叫了一声:“峰——”心底的万般柔情都随着这一声呼唤喷涌而出,她再也左右不了自己了。
张峰一回头,发现她泪水涟涟的站在他的后面,又亲眼看见了她的样子,他同样是悲喜交集,难以自持,他张开双臂就去抱她。但他却什么也没有抱到,他痴痴的看着自己空空的怀抱,又痴痴的看着在眼前的飘雪,这才不得不承认她毕竟是死了。飘雪说话了:“峰子,我已经是没有躯体的鬼了,你是碰不到我的,就算我在你怀里你也抚摸不到我,不过,你要是能静下心来的话,能用精神感觉得到我的存在的。”
张峰就轻轻的大吸了一口气,然后徐徐吐出,看着眼前跟活着时一样美一样恬静温柔的她,他闭上了眼睛,慢慢的他又伸出了双手,缓缓的朝她移去,微微的他感受到她凉凉的躯体了,他轻轻的抱住她,她就软软的倒在了他的怀里,他们静静的依偎在一起,像梦一样美好的时刻。
那个澄净的白玉盘温柔的悬在西天,远处的树林被蒙上了一层雾,近处的麦田里被洒上了一层银,风轻轻的吹动,雾扬银飞,一片朦胧绚烂。静静的朦胧静静的绚烂。都给这对人鬼殊途的爱情做着最美好的配乐。“飘雪,我又抱到你了,我好想永远这样抱着你。”
“峰子,我这些年也是时时刻刻的盼着这一刻,我也想永远不离开你,不离开你的怀抱,我真后悔当初自己太傻了,竟然那样糟蹋自己的生命,还想不开自己吞下安眠药……可是峰子,那天半夜醒来我真的看到了跟昙花在一起,我以为,我以为你也对我彻底失望了就和昙花提前好上了,我就——”
峰子痛心的抱着她轻轻的说:“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昙花很清白的,我心里除了你谁也不会有,我那时候一心给你治病,我更没有心思去想别的了,我对你的心,你竟然不明白。”
于是张峰讲述了他被飘雪误会的那一夜的真实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