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后记

这个故事就这么完美收场了,一个四岁的孩子,把人,妖,仙都奈何不了的涅槃老狗给驾驭了,救出了被囚禁百年的灵魂,令苦等百年的老鹰精和娇娇终于苦尽甘来,黄莺莺又锦上添花,像当年姜子牙给哪吒莲花化体一样给娇娇的灵魂用了柳树化体,老鹰精和他的柳树化体爱人双双飞出了柳树村。只是柳树村仅存的柳树瞬间枯萎了。紫薇拜了小黄莺为师,跟她去水晶洞潜心修炼去了,飘雪满怀憧憬的上了黄泉路,同贵和疏花把老太太侍奉到老,然后一家四口很幸福的生活着,明恩抱上了可爱的孙女,当然她不是莲莲说的是个妖怪。老庙不再藏鬼,老宅不再闹鬼,从此柳树村更加兴旺。三年后,柳树村又添了一个女孩。

我从记事起就对我们柳树村有两个疑惑。第一是我们的小学明明是个小学,为啥村里老人都叫它老庙呢?第二个疑惑是我们村明明叫柳树村,为啥没有一棵柳树呢?

后来我知道了我们现如今的小学就是当年那个老庙拆毁重建的,老人们习惯了叫老庙。至于没有柳树呢,这个众说不一,有的说是我们村的水土不适合种柳树,有的说柳树被先人砍伐完了不再长柳树了,有的说是传说中的柳树娘娘愤怒了,再也不给我们村一棵柳树。我很喜欢最后一种回答。我在没有听说老庙和老宅的故事之前就是个鬼故事迷。

大家都知道咱的讲鬼祖师爷蒲松龄当年开一间茶肆,然后以茶招徕八方宾客来给他讲故事,他都一一记下并且都编进书里,就有了千古不朽的《聊斋志异》,我虽然没有他那又浪漫又敬业的雷人作为,但是我也像他老人家一样都是一个鬼故事迷。只要有人会讲鬼故事,别管他(她)是瞎子瘸子要饭花子我都像苍蝇黏着一块肉一样腻歪歪傻愣愣的跟在他(她)身边馋的张着嘴听,这个“习惯”竟然保留至今。

不知道这跟我爱听鬼故事有没有关系,我开始遇鬼:在我七八岁的样子,有一阵子我老是做梦,一个反复出现的梦,就是当夜里我睡着的时候,从房梁上走下来一个姑娘牵着一个小孩子,她们越走越近,马上就要走到我的床上了,我就问她们是谁,那个姑娘就说我睡的是她家的床,她和她弟弟要在床上睡。要我们全家都走,我就跟她说这是我家,这张床是我爸爸妈妈买的,我当然要睡在这里了,她听了就很生气,就露出很凶恶的眼神说:“你说你到底走不走?”

我仗着是我们家,爸爸妈妈又在我旁边,我就学着她的样子凶恶的说:“我不走,你跟你弟弟走,不要来俺家。”

模模糊糊我觉着那个小孩就是她弟弟。

她听了冷笑了一声,然后慢慢的走到我跟前,就立在我正上方的房梁上,对着我的脸伸出手,慢慢的撕开了自己的脸皮——一丝丝的红肉露出来了——

我惊恐的大叫,但叫不出声来,我又奋力的摇动自己的手臂想要打醒两边的爸爸妈妈,可是我的全身都动不了,他们也就睡的呼呼的纹丝不动。后来那个小男孩走过来拉拉她的手说:“姐,咱走吧,我要拉屎了?”

她那张已经脱净了脸皮的脸血糊淋啦的说:“就在这拉吧。”

那个小孩果然一褪裤子就撅腚拉起了屎,他胖胖的屁股也正对着我,然后我清楚的看到一根香蕉般的屎橛子从屁股中间滑了下来,正好落在我张开大叫的嘴里……

“啊啊——巴巴,巴巴——”我终于喊出了声,趴到床沿就大口大口的吐。

被惊醒的爸妈都不解问我的咋了,我吐完第一眼就去看房梁上,看有没有那个撕自己脸皮的姐姐和撅腚拉屎的弟弟,当看到黑乎乎的房梁才知道是自己做梦,就惊恐的跟他们说了,爸妈一听就哈哈大笑起来了,爸爸还直夸我做的梦又意思。然后他们又搂着我睡了。

其实那个时候我两个家的,就是爸爸妈妈一个家,爷爷奶奶一个家,爸妈跟爷爷奶奶分了锅搬到新屋子里各过后,爷爷奶奶舍不得我,我就还是跟爷爷奶奶吃跟奶奶睡,那是偶尔被爸爸妈妈拉去跟他们睡一次,就做了那个梦。第二天我又放了学又回爷爷奶奶家了,夜里当然就又跟爷爷奶奶睡,就没有做那个梦。有一天下雨,放了学爸爸拿着雨衣骑着自行车去学校接我,我自然就跟爸爸又回他家了——那时候我称爷爷奶奶家为“我家”,称爸爸妈妈的新家为“他家”。

到了夜里他们又把我搂在中间睡了,睡着睡着我又看见了那个姑娘领着她的弟弟来了,我想起昨夜她们姐弟两个对我的侮辱,就对着他们又恨又怕的骂起来,说家是我的家,床上我的床,你俩要是再来俺家吓唬我恶心我我就叫爸爸妈妈起来把你俩都用绳子拴起来。她们听了对视一眼,那个姐姐的脸色和蔼了,蹲下对我轻轻的说:“对不起小妹妹,昨天是我不好,不该吓唬你,也不该叫我弟弟朝你嘴里拉屎,我向你道歉,不过我跟你说,你睡的这张床真的是俺家的,就是俺跟俺弟弟睡的,俺俩也不想来恁家,俺只想要回俺的床,不然俺姐弟俩连个睡觉的床都没有,俺只有夜夜来找你要了。”

我听了她这番和和气气的话心里也不怕了也不恨了,就好奇的问她:“可是这张床明明是俺爸妈买的啊,咋会是你和你弟弟的啊?”

她认真的说:“是你爸妈买的,但是他买的俺家的啊,这很简单啊。”

我想了想说:“哦,那好吧,我问问我妈好不好?”

她听了说:“嗯,那好,我明天晚上再来。”

说罢她一扭身牵着弟弟就没影了。

第二天我就跟爸妈说了我昨夜的梦,并问这张床是哪里买来的,还然后很坚决的要求他们把床还回去,说他姐弟俩太可怜了,连张睡觉的床都没有了。

爸妈听了都笑着摇摇头说我胡说八道,做梦就做梦吧还当真了。我急的哭了起来,说我要是做梦咋会两回做同一个梦啊?爸爸就说:“是你上回那个梦记忆太深刻了,老记在心里,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就又梦到同一个梦境了。”

我当然说不过他们,因为我是一个小孩子。

到了夜里,我也不回奶奶家睡了,因为我想着和那可怜的姐弟俩相会。果然,到了夜里,她们又来了,我一见他们就委屈的哭起来,说爸妈不相信我的话,不肯把床还给他们。那个姐姐一听就沉默了,好久她说:“那么对不起了小妹妹,我只有这样了。”说罢她猛地往我身上一扑,我感到身子一沉,就啊的尖叫一声啥也不知道了。

当我重新恢复记忆的时候,是一睁眼就看到我睡在爸妈的家里,但是不是那张床了,我心里一阵欣喜,正准备问是不是把床还给她姐弟俩了,听到妈欣喜的叫:“醒了醒了,我的妮儿哎,你可吓死妈了。”然后就抱住了我。

我这才发现屋子里很多人,有爸妈有爷爷奶奶,还有两个我不认识的老太太,我还闻到屋子里一股烧纸味。

后来我就明白了事情的真像。那天晚上以后,第二天妈妈叫我起来上学,但是我怎也叫不醒了,他们吓坏了,拼命的推我喊我。本来双目紧闭是我忽然眼睛大睁,而且眼白是红的,血红血红的那种,眼光也不是一个小孩的眼光。我忽然大哭,嘴里说着:“恁好狠的心,把俺姊妹俩睡觉的床都占了,俺俩啥也没有,连个睡觉的床又都被恁占了。”

爸妈这才知道我被鬼魂上身了,就急忙叫来了外村的神婆,叫一个不放心,奶奶又把她一个结识的老姐姐也会写驱鬼术的请来了,结果搞清楚了。

原来我爸妈买的这张床是旧的。那时候人穷,能盖起一座三间瓦房就已经负债累累了,里面的窗户了,简单的衣橱了包括睡觉的木床了都是去一个旧家具处买旧的,买了来重新刷一遍油漆,就又跟新的一样了。而我爸妈买的这张床是一对姐弟俩睡过的,那天这个小弟弟去村里的坑里洗澡,到晌午吃饭了还没回家,爸妈就叫这个姐姐去找。她知道弟弟爱洗澡,就朝村里那个坑里走去,到了坑边看到有村里几个小孩子站在坑沿瞪着眼看着满满的一坑水发呆,她一看不好了,就几步跑过去问她弟弟在哪。其中一个光腚孩子指指水里,她明白,一个猛子就扎到了谁里。

那是刚下过雨,坑里的水很深,更何况弟弟调皮去了坑底最深处,那里的水位连大人都能给蒙住了。而且这个姐姐也根本就不会水……于是,这两个人很快就变成了水鬼。

我们农村有个规矩,就是没结过婚的人年纪再大都是未成年人,未成年人死了是不许埋葬,更不许给他烧纸烧房子的,那么他们就是浑身光光的了。还有一说就是这些意外死亡的阴间没有登记,所以他们死了的阴魂冥界是没有专人来收留他们的,据说这姐弟俩由于没出去就天天来他们家,还住在他们生前住的小房间里,一到夜里就在他们那张大木床上嬉戏打闹,跟他们活着时一样。当然他们家就是我们说的闹鬼了。后来他们的爹娘狠心就把那张床给卖了,他们没有睡觉的床了,就找来了……

结果,爸妈把那张床给卖家具处送了过去,并且在家里烧了纸,跟他们说他们的床已经送走了,该找谁要找谁要吧,念叨那姊妹俩不要再来缠磨我了。

果然,我以后在爸妈家里睡觉也再也没有看到那姐弟俩。还有一次记得那年我十来岁,妹妹三四岁,她还不记事儿,我却对那个月夜的经过永生难忘。

那个年代的人都穷,人的嘴就都馋,只要谁家有个红白事那些吃席的都要吃喝到天黑算完。尤其那些男客,见了酒谁都要敞开酒肠子喝到最后。所以,那天我爸的朋友生了四个闺女后得了个老儿子要我们去吃席,当然全家浩浩荡荡的齐赴“饭场”,由于主人心里如意,抱着砸锅卖铁也要把儿子的做九席办的丰盛,所以饭桌上的酒菜就丰盛些,于是我爸跟所有的亲戚一样喝到“不黑不归”。

顶着天上的月亮跟我们一路回来的还有爸爸的另一个朋友,我们叫他大爷。他们家也是跟我们家一样全到,不过他家有点吃亏,他俩孩子,我爸妈仨孩子。

那个晚上因为有月亮,所以缠绕在田地里间的羊肠小道清晰可见,白亮亮、坑洼洼的小路两旁尽是密实实黑乎乎的庄稼。壮硕的玉蜀黍高过头顶,粗壮的棉花齐到腰身,大豆和花生都密如浓墨。爸爸和大爷都骑了一辆大梁子自行车,大爷的车上跟我们的车一样坐着三个人,我弟弟在前面梁子上搁的车座上坐着,后面车座上坐着妈妈抱着我妹妹,我自己骑了一辆小轮自行车跟在后面,那时候我还不会上座骑,只会“掏鸡窝”——就是两腿掏在前梁子下面半轮半轮的蹬车子。

大爷跟爸爸都喝了不少,我们当然也吃了不少,所以大家都很兴奋,一路上有笑有聊的。走着走着我忽然感觉到全身一凉,莫名其妙的怕起来,可能妹妹也有所表现怕了吧,妈哄她说:“没事,前面是一片树林子,所以凉气,别怕别怕。”

这时大概所有人都感觉到冷了,就一起说:“对,看见了,前边是一片林子,怪不得身上一凉。”

说着林子就到跟前了,它在我们车子的右边,我现在也想不起有多少树木,反正那时觉得是好大一片杨树林,我们走到它旁边不禁都噤口了,一直美滋滋的对吃席上的人议论不停的大娘跟妈都不说话了,爸爸和大爷也不交流喝酒的经验了,我们小孩子好像都怕了,谁也不乱叫乱动了,听见地里的虫帼蛐鸣也不来劲了,个个瞪着大眼你看我我看你的屏住呼吸。

忽然,骑在我们前边的大爷的车子“哗腾”一下子倒了,把后面的抱着菊子的大娘跟坐在前座上的林子哥都甩到了路边上,后面的爸爸刚开口问摔着了吗——我们的车子也应声倒地,我跟哥哥都哭起来。于是孩子哭老婆骂,俩大男人赶忙扶车子哄孩子。大娘跟妈一起都数落起自己的男人来:“酒鬼,馋痨,见了酒就走不动,不是喝多了好好的路咋能摔倒呐……”

骂骂咧咧的又骑上车子上路了。没走几步车子又倒了,还是大爷先倒爸爸后倒,他俩真像是喝醉了一点力也使不上了,看见我们的车子倒机灵的我就在后面赶紧下车,但我明明车子停下了也不当家了,“哎哎”的跩着车子硬生生的跟着车子趴在了车身上。我觉得好像是有个人把我的车子拽倒的,而且我的胳膊被跌的生疼。我就捂着胳膊哭起来,哭了一会又爬起来骑上车子走了,走到树林中央的位置忽然坐在前面的林子哥大叫:“有人有人。”说着他们的车子又狠狠的摔在地上了。

这时坐在前面的我弟弟也大叫:“真有人真有人。”随即我们的车子跟他们一样也狠狠的摔在地上了。这时林子哥大哭着说:“是一个穿白衣裳的人把咱的车子推到的,推倒了他就不见了。”

我也看到了一个白影子,就跟着说:“是是是,我也看见了,他穿着白衣裳,一忽儿就没了。”

这时泼辣的妈妈从地上一跃而起,蹦着脚大骂起来:“妈了个x,哪来的野东西,脏东西,敢挡俺的路,有本事跟我回家,看我不用银针扎你,用油锅炸你……”

大家都愣愣的看着我妈骂,她骂完一阵子跟我们说:“都听我的,这啥邪气精怪都怕人的气,咱都走着四处吹着,保证啥都不敢近咱了。”

我记得我吹的最来劲,来回转着头崛起小嘴“噗噗”的一个劲的吹,果然,车子再也没倒,很顺利的走出了那片树林到了家。

前一阵子我问爸爸那天的事,他竟说快三十年的事了他不记得了。

还有一回也是我七八岁的时候,那天是午后。我爷爷种的一手好瓜,他种的瓜又大又甜,但他也跟所有爱惜他的杰作的人一样很爱惜他的瓜园,除了他自己下地给我们摘瓜吃,我们姊妹五个谁也不敢进他的瓜地。

这天中午我害了馋痨,趁爷爷跟家人午睡时自己悄悄溜出了门,径直朝我们的瓜地走去。午后的日头毒辣的像火球,地上所有的庄稼都奄奄一息的耷拉着叶子,好像正在死去。但我知道,到了夜间一经露水的滋润,第二天早上它们又生机勃勃了。

同样,我浑身的皮肤都给火辣的骄阳晒得像火炙烤一般疼,但我从地里抱了个大甜瓜,心扑通扑通跳着跑到了一棵大柳树下,一会功夫,甜瓜进肚了,浑身火辣的肌肤也修复了。然后我挺着饱饱的独自舒舒服服的来家了。

当我重重的躺到床上一扫视屋子,我立刻鬼哭狼嚎般在床上打起滚来:我看到整个屋子里都有一个恐怖的笑脸在游走。我看房梁,她悬在房梁上冲我笑,我看墙壁她贴在墙壁上看着我笑,我低头看床,她印在床单上对我笑。我疯了似的踢她拍她,可她就是那么毫无损伤的笑,笑……

这时全家人都被聒醒了,都慌慌张张的围在我床前。爸妈就问我刚才去哪了,我哭闹着断断续续的说清了我去了瓜地里。奶奶吓了一跳说:“哎呀,这大晌午头的,一个人去了大北地,是遇见啥了吧。”

说着她伸手摸我的头,这时我看见那个笑脸就藏在她手心里,于是我尖叫着乱抓着挡她的手,她又冲我伸出脸要看我的舌头,这时我又看见那个笑脸爬上她的脸,她的脸瞬间跟那个诡异的笑脸重叠在了一起,我吓得伸手就是一巴掌。奶奶大叫了一声说:“遇见鬼了遇见鬼了,这还得了,赶紧去叫恁婶子来撵走它……”

后来的事我就不记得了。但是后来我又一次次的遇鬼,而且几乎每个鬼最后都变成一个白色的影子,好像一个娉婷的美人身影。这令父母和奶奶担忧不已,我的身体也越发瘦弱。

我的频频遇鬼令村里的一个老太太担心了,我不知道她跟我奶奶说了啥,我奶奶就听她的话去当年的老庙处现在的小学校里烧纸问罪去了,问罪回来她拿了一张求方纸,纸上写着几个字,奶奶不认字,我却记住了纸上那几个子:记得当年老庙的许诺。

我当时不明白,后来当我从一位老人嘴里听了这个时候后,我才明白了我为什么遇鬼——原来她是提醒我记得我前生在老庙的许诺。

于是,有了这部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