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玩笑?在我眼中,这并非难事,这位勇士且等在这里,让我过去会它们一会。”谋士说罢,竟然真的从灌木丛中站起,低头看了看自己衣衫,略一整理,一手拿起折扇拍在另一只手上,不急不缓就出去了。
“哎……”我存心要阻拦也没拦住,大声说话也不敢,只能在灌木丛后眼巴巴望着不怕死的谋士大咧咧跑到了那虎群之中去。
哎,一会这群“大猫猫”是要给这谋士群起而分之呢,还是由头领一虎独食,还是会分给那个精神略有不振的母老虎吃?再或者,这谋士运气好些,这一群大老虎正好儿吃得肚儿滚圆,对这送到嘴边的移动生肉片并没有兴趣,只等到日落西山之后再开个群趴,不疾不徐慢慢商讨由哪一个分食掉他的左胳膊,哪一个又啃一条腿,哪一个只能分一点儿心肝脾肺的下水?
呃……谋士,您保重。一会儿您要是就这么回城复活了,我就算再急再忙再想快点儿做完任务和盗贼白城分道扬镳,也会看在您面对虎群犹敢出面的“英勇”份儿上,义无反顾使用了回城符,回城再领您跑一遍图的。
呜呜呜……
我在灌木丛之后正径自想得悲切不已,另一边谋士已然来到了离他最近的一只大老虎的近前。只见那大老虎生得是格外威风凛凛,只见它昂着头,张着血盆似的大嘴,打了个哈欠,然后吐出一条血红的舌头,舔了舔尖刀般的牙齿,翘了翘钢针似的白胡须,全身抖了两抖,便迈动步伐,迎向了面前这无知无畏的谋士。
你看,它全身金黄,还有一道道黑色的斑纹,一双绿眼睛里射出凶光,在那里大摇大摆地走着,可真像个威风凛凜的大将军。后面拖着的那条尾巴不就是它的武器——钢鞭吗?任何生物,被它那钢鞭一样的尾巴扫上一扫,还能有命?我擦了擦额头上流下的冷汗,几乎已经可以预想到谋士被这群大老虎分食的惨状了。
“谋士啊谋士,现如今你已经被这大老虎给盯上了,可切莫在这个关头回头逃窜呐!老子在这灌木丛中躲得心惊胆战,你要是瞧见形势不妙就祸水东引,那咱俩可就都得死翘翘了啊!别来,别来……”我心里不厚道地默默念叨,顺便双手合十作揖不止。
“哦,还有,这既然已经被发现了,您呐,回头也是无用啦,不如就这么昂首挺胸地凑到近前儿去吧。毕竟直面这种大老虎,总比转身让大老虎那锋利的爪子给你挠个稀巴烂强的多了。”
我心里一刻不停叨叨不止,前方谋士却依然悠哉游哉,和当先向他走去的大老虎转瞬之间已然只隔了不到半人距离了。那大老虎威风凛凛花斑虎纹的脸上,连两个鼻孔孔洞看起来都有小孩儿拳头那么大,不时耸动着,从内喷出一股股浑厚腥臭的热气,连口吻之中的獠牙都微呲了出来。然后那大脑袋渐渐趴低,前足后屈,眼见着就差纵身一跃,虎口大张之下顿时就可以将那不足自己体形十分之一的瘦小谋士的脑袋给生生啃下。
“谋士啊谋士,你就安息了吧……”我心里默念着,静静等待血腥时刻的到来。
“啊哦呜,你等来这里所为何事?知不知晓这里是我岐山虎王的地盘?”那大老虎大嘴一张,却是吐出了人言。
我擦?我在灌木丛后面,生生将自己的嘴长得老大,不用说塞进去一个鸡蛋,就算一个砂钵大的拳头都能绰绰有余放进去了。这游戏世界里真是奇幻异境一点儿不缺啊,就这么滴,看起来这样威武勇猛的猛兽,面对一个生人靠近,不先想着勃然大怒,不先想着先下手为强,不先想着扑上来用动物本能将眼前猎物撕碎啃噬,所有防范都没有做,就只是礼貌攀谈?
我的天呐,你们可是一群老虎啊!是虎啊!是拥有着各种霸气十足成语称谓的虎啊!生龙活虎说得是你们,龙争虎斗说得是你们,猛虎出山说得还是你们,而如今,你们却来告诉我,你们是一群“懂事儿”的虎?
你们是不是“虎”啊!?
“呃,这位虎王,在下自然是无心冒犯的,只是瞧见这位虎妈貌似忧愁,心中不免起了恻隐之心,于是乎便就这般不请自来,刻意前来叨扰一番。还望虎王您宽容大量,不介意在下唐突……”这谋士说得斯文有理,他面前的岐山虎王也前爪伸直并立,后腿蹲伏在地,听得细致认真。反倒让我产生了恍惚错觉,真觉得这堂堂岐山虎王,也就是个大个儿的“猫猫”。
“呜呜呜,这位先生,实不相瞒,本虎却是伤心至极。本虎本已过最佳生育年龄,膝下虎儿也早已各自离了山头自称为王。本来如此年岁了,就应该安心享乐,却不想老天也会再次垂青我们这一家,让本虎还可以以大龄之身再次为虎夫孕育虎子,于前几日诞下一虎儿。那虎儿生来便温厚可人,颇惹虎夫和本虎疼爱,时时逗弄于它,只感觉平生未有白活。虎夫瞧着这最小虎儿痴爱非常,又看它自小生下来便性情柔和,更是给它起了小名唤作‘小猫猫’。本虎那‘小猫猫’啊,在本虎和虎夫千宠万娇中成长得甚是开怀,却不想昨日却因窝中虎夫粗心大意,在正午时独自酣睡留着‘小猫猫’一虎独乐,待得本虎打猎归来,就已瞧不见本虎的心头爱‘小猫猫’。所以本虎如今缠绵病榻,精神愈加憔悴不堪,只觉病来如山倒,恐怕未有几日,本虎就会因为瞧不见本虎的‘小猫猫’而焦心而去了啊!呜呜呜……”这只失了小虎崽儿的母性大老虎果然心中藏有悲情,讲起来更是凄凄惨惨戚戚,不时用那巨爪抹泪。
“虎妈,莫要再气了。都怪老四不好,都是老四粗心。那天老四瞧见咱家‘小猫猫’一虎玩闹甚是开心,料想它也不敢去太远的地方,所以一时不察,就这么睡过去了。虎妈你要怪,自然就可以怪在老四头上啦。老四犯错,绝不抵赖,就连这一向珍视的虎臀,也由着你随便踢踩,只求虎妈你莫要再气坏自己身体,独留老四一个,失了‘小猫猫’,又没有了虎妈,可叫老四以后怎么活啊……”那只先前被这只母性大老虎一掌拍到一边的高大老虎又一次凑了过来,低声下气认错。
只是这开始的时候,这自称“老四”的高大老虎说话还似模似样,越说后来,越不是味儿了。那母性老虎果然越听越怒,忍不住挣扎着站直了四肢,竟然真的框框几脚踢在了那个“老四”的后腿臀处。
“噗……”我不禁心里偷偷乐。虽然这老虎家失了爱虎确实是件悲哀事,但是这“老四”表现实在可笑,让我忍不住嗤笑起来。再瞧谋士,也将那手中纸折扇“啪”的一声,伸展开来,掩住了自己口鼻,又何尝不是在偷笑呢?
都说这老虎的屁股——摸不得。这“老四”倒是真的情真意切了,连自家“母老虎”在如此众多虎群的面儿公然踢自己的屁股都能忍得,当真有点儿软耳朵啊。
“都说过多少回了,你年岁大了,注意力又不集中,在看护咱家‘小猫猫’的时候,一定要格外小心,不能大意!你呢?千叮咛万嘱咐都还是要睡过去!本虎不是因为你这没有用的老家伙已经狩猎不动,至于要在哺乳期就要外出打猎吗?”这母性老虎越吼越大声,端的像一个河东“虎吼”一般泼辣非常。那众虎听了这母性老虎发威,也是站立原地,并未来劝,看来这母性老虎是不打算在众虎面前,给自家虎夫留有一点儿面子了。
“是是,咱虎窝一直以来就是靠虎妈一虎操持,自然格外操心劳累,是老四太没用,是老四太没用啊……”这“老四”说着,竟然哽咽了起来,那声音也呜呜咽咽,听得众虎也一阵心酸。
“那个……,咱们众虎对于这‘小猫猫’的失踪,就没有一点儿头绪吗?”谋士瞧见众虎兴致低落,便询问起这‘小猫猫’失踪的始末来。看来,这谋士才是一个爱心人士,瞧见众虎懂礼又和善,竟然操心起它们虎仔失踪的事情来了。
“那个,这说起来也确实好生奇怪。按理来说,老四我虽然年迈,这些年在这山头之上也未有任何敌手敢来挑衅,过得倒也清闲自在。却不想‘小猫猫’只是在老四正午打盹儿的一个时辰之内便没有了踪影。我们虎族一向嗅觉也甚是灵敏,然而那打盹儿的一个时辰里,老四却是一点儿陌生气息都没有闻见的……这事后醒来也权当‘小猫猫’只是调皮,去了远些地方。直到将这方圆几里地全部找寻一遍也没有看见虎影,老四我才觉得不妙了。可是这时候‘小猫猫’早已不知道何处去了,老四更是连一星半点儿异常也没有发现呐!”这“老四”说得虽然是事实,却依然有些激动。那母性老虎瞧见自家虎夫竟然没有发现“小猫猫”的失踪,气恼更甚,又伸出强健后蹄,猛然蹬了“老四”几脚。
这“老四”被蹬得趔趄,也不还虎蹄,任由自家母老虎在自己身上撒气。
“哎……这样说来,确实不好办呐。”谋士听了,也凝眉思考了起来。
是啊,能在一山之虎眼皮底下偷了小虎崽,并且全程一点儿破绽和线索都没有留下,这确实是一件棘手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