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独倚月光,冰冷的触觉牵动着每一根神经。黄沙狂舞,唯留一地荒凉。群星闪烁,浩瀚夜空,金月倒悬........夜风中回荡着不知名的悲伤曲子。
他知道,自己总会独身一人,这是他的宿命。
她们曾像阳光般进入他的生命。自从他在那条漫长的逃亡之路迷失了自己,他便再也不知悲伤为何物,因为无论什么事情,也比不过他所经历的更加悲凉。一把剑,一壶酒,漫漫长路......独自一人。
他曾在艾欧尼亚的群山与外出求学的麻雀相遇。那时她说要推平一座山,他还以为她说笑呢。不过现在他知道——沙漠中为何总是一马平川。她的前途无可限量,她的心地善良,她的意志坚定,亚索只是想在她的求学路上帮她一把。
竟然被当成了重要的师长.......他那时突然感觉无所适从,自己这种因狂妄而葬送一切的人,也值得被尊称一声老师吗?总之,这只来自恕瑞玛的麻雀异常相信他,并告诉他一个道理——赠人己物,永志不忘。
呵......他自嘲道,他竟然能令他人永志不忘。
不知何时,塔莉娅成了他唯一的弟子,重要之人。
而那个女孩......似乎也在艾欧尼亚的群山与她相遇。但她与塔莉娅不同,她从未在艰苦和磨砺中长大,她只是凭借着一种天真而行事。她的前途也无可限量,但亚索知道,他教不了她。她胆小又懦弱,依赖他人,却出奇的固执。她对友谊有一种很深刻的责任心,但她的执念只会让她无法回家。因为她舍不得,舍不得所有对她好的人,但是这个世界上,必须要勇敢的学会面对离别。
他必须要让她明白,人的一生中有许多朋友,但他们不过是她生命中的过客而已。只有真正适合的,才会一直陪她很久。但没人总会陪一个人很久,人们总要试着去学会......离别。
他停下了手中吹奏尺八的动作。
“我是她生命中的过客吗?”他问自己,随后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
是的,我不过是她生命中的过客。因为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
可是......不知何时,她变得重要了起来。像塔莉娅,像永恩,像家人.........但他知道他们注定成为不了家人。
甚至连同伴也成为不了,因为他的旅途,注定孤独。
过多的感情只会令他意志软弱,这于他的寻找真凶之路不利。他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照顾别人,而且他希望自己的赴死之路,能独自一人。没有担心,没有牵挂,没有他人替他悲伤。
不知什么时候,塔莉娅走到了他身边,与他并肩站着。
“你长高了,塔莉娅。”亚索说。
她看着属于沙漠的夜空,星辰于此闪烁:“亚索师父,你在为什么感到悲伤?”
“我没有悲伤,塔莉娅。”
“您不善言辞,更不善说谎。”
塔莉娅认真的盯着他的脸,皱了皱眉头:“你和孙昕吵架了吧?”
“那不算吵架。”
“她的选择明明符合您所坚持的正道,她的选择出于对生命的尊重,对苦难的怜悯......您为何要否认她?”
“她像你一样,总把自己置于危险境地。”亚索叹了口气,“而且她还没有你能保护自己的实力。”
“哼。”塔莉娅鼓起了腮帮子,“但是我像您啊!您一直坚守内心的正道,我为了恕瑞玛坚守内心的正道,而她,也有自己所要坚守的正道。为理想而奋斗,有什么不妥吗?”
亚索瞪大了眼睛:“这不是你们搭上自己性命的原因。正义,好个冠冕堂皇之词!”
“您难道不是在搭上自己的性命吗?”塔莉娅认真的反问了他一句。
他愣住了......
两人沉默许久,最终是塔莉娅率先打破了宁静。
“我虽然没亲口听见您说您过去的经历,但我这段时间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塔莉娅深吸一口气,“您是被冤枉的,对吧?”
他闷哼一声,没有回答。
“即使是被众人所敌视,名誉被玷污,您依然坚守着内心的正道。作为您的徒弟,我一直都知道。”
塔莉娅深深的向亚索鞠躬:“您是最好的导师,我的榜样!”
“人的一生中有许多老师,你也会遇到的,最好的导师。”亚索坚毅的下颚松动了,“我不过是你遇到的其中一个。”
“不,无论我遇到多少老师,您永远在我心目中地位不变。”
“塔莉娅。”他呼唤她的名字,声音很郑重,“或许我并不是一个称职的导师,但你却是我唯一的,也是最得意的弟子!”
“是!”塔莉娅再次鞠躬,“我于沙漠中而生,世界为我基筑,乱石为我绣线,织母赐予我编织岩石的手艺。疾风为我指路,冰川予我历练,我的翅膀必将丰盈,必将翱翔于恕瑞玛上空!”
“寒风凌冽!冰川极寒!却可磨炼你的意志,锻炼你的心智。你的翅膀仍未丰满,你的能力远远不够,但假以时日,你必将以自己的能力翱翔于恕瑞玛上空。”
“但是切记,不可勉强。为了你自己,也........”他顿了一下,“为了我。”
他重新吹奏尺八,广阔沙漠的夜空中,再次响起了悠扬的乐声,随夜风,飞到了更远的远方......
“您以后会如何呢?”塔莉娅问。
“赴死之路,孤独而漫长......”他看向天边的月亮,“吾不求苟活,只求了无遗憾......与永恩于黄泉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