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丢书从武
俗话说,无利不起早,山贼土匪劫道,自然只能是为了财货。
可是赵九龄这一群人身无长物,也带不了多少钱在身上,又哪里值得出动这么多人来。
而且,看这一飙人马个个人强马壮,所使的武器也是精良的刀枪戟棒,并不像是流民啸聚而成的普通山匪。
“难道是金人细作,探知到我身上的义军布置图?”
赵九龄眉头一皱,不经意的扫了一眼身边的人,诸人神色都十分肃然,不见有什么异样。
夏侯面色微沉,压抑着怒火道:“这是一群庒匪!”
所谓庒匪,其实都是当地的豪强扮成。
老话说,穷山恶水多刁民,说的也是这一类人,白日里,扛着锄头便是庄农,到了晚上,握着杀人的刀就是山匪。
而且,他们专门有人盯梢,踩点,主要也都是抢劫过往客商。因为做的是“兼职”,所以,这些庒匪往往比真正的山匪更加穷凶极恶,未免走漏消息,引来官府追查,刀下从不留活口。
现在河朔之地风起云涌,金军陈兵西北,虎视眈眈;义军啸聚东南,磨刀霍霍;而这中间地带,官府形同虚设,便成了匪盗们的天堂,原本还不敢白天行动的庒匪,如今直接明目张胆的露出了獠牙。
席四海冷笑一声,道:“管他是庒匪还是流匪,给咱们送马来而已!”
“正有此意!”夏侯低声招呼道:“大家注意,以最快速度夺马,不要恋战,保护大人为重!”
说话间,那一飙人马越过群匪,径直冲向了官道上的六人。
除了赵九龄立在原地之外,夏侯等人不退反进,拖刀迎了上去。
给张九龄做护卫的五人,是河北西路招抚使张所麾下的禁军,都是上过战场的军人。
虽然在战场上并没有打过硬仗,但是平时训练,却常是针对骑兵的战法。
而此来的庒匪,却并没有金军骑兵的强悍,此消彼长,夏侯等人自然不怕这些骑着马的庒匪,反而将他们看做了猎物。
夏侯冲的最快,挑了一个使枪的壮汉,佯刀斩向了那人坐骑的马腿,只是夏侯施展的并非地镗刀,对方骑在马上,使的又是长枪,自然是及占优势。
“找死!”
那人冷笑一声,一枪刺向了夏侯。
却见夏侯长刀倏地变招,斜刀往上一挑,一刀斩在了那人的钢枪上。
“锵——”的一声,庒匪的长枪被夏侯的刀劲荡开。
就在那庒匪的长枪吃力上扬之时,夏侯猛地出手抓住了长枪,借力跃起,然后一腿扫到了那庒匪的脸上。
“噗——”的一声,那庒匪嘴里蹦出几颗带血的牙齿,然后被夏侯一腿扫飞了出去,而那庒匪的长枪也被夏侯收了过来。只见那长枪从夏侯腋下梭了过去,“唰”的一声扎进了泥里,夏侯借力跃起,飞身跨上了那庒匪的坐骑,抽起长枪,一枪抡了出去。
一个庒匪被长枪砸飞,口中鲜血狂喷。
另外两个稍微倒霉一点,被枪头划中了脖子,坠下马去。
马儿对背上换了主人这事并不如何在意,速度不减,依然狂奔不止。
夏侯扫了一眼周围,见其他五人也都夺到了马匹,原本紧绷的心,顿时便放松了些许。
“走!”
一夹马腹,原本速度就不慢的马儿一声嘶鸣,加快了速度。路过赵九龄身边,夏侯正要俯身去拉赵九龄,却忽的听见身后响起一串“嘣嘣嘣”弓弦交张之声。
夏侯暗道一声不好,便听赵九龄狂吼道:“小心弓弩!”
能从战场之上活下来,并不一定是武艺有多好,更多是对危险的敏锐感知以及应对危险的反应速度。没等赵九龄提醒,夏侯等人便做出了反应,一个个从马鞍上翻了下来,藏到了马腹侧下。
下一瞬,便是一连串“咻咻咻”利箭破空之音响起。
弩箭如雨下。
夏侯狂吼一声,从马上扑了下来,抱着赵九龄一个翻滚撞进了林子里面。
只听见马儿齐齐哀鸣,夏侯抬头望去,发现被他们夺来的那六匹马儿屁股、腹部、大腿扎满了弩箭,跟个刺猬似的。
马儿们膝弯一软,在高速疾驰下,一个个的都翻飞了出去。
藏在马腹之下的几人都见机的极快,在马儿坠地之前滚了出来,虽然没有受伤,但一个个都是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三匹快马急冲而上,马上的庒匪想趁机捡便宜。
夏侯怒啸一声,猛地将手中的长刀抡了出去!
便见一道寒月流转,拦腰扫过那三名庒匪。
三声惨叫几乎同时响起,化作一声。顿时间,血雨飞洒,马上之人仰天便倒,坠下马来。
趁这机会,其他人快速朝赵九龄、夏侯这边靠拢。
下一瞬,便又是一阵箭雨扎了过来,有一部分射向席四海、杜志等人,但是更多的是射向了三匹无主之马!
“可恨!”
夏侯一抖长枪,正要再冲出去夺马,却猛不丁被赵九龄拉住。赵九龄沉声道:“这伙人不是普通的匪盗,对我们围而不杀,多半是金人的细作,冲咱们的义军分布图而来!”
“金人细作!”夏侯面色微变,随即双目一凝,低声道:“大人想怎么办?”
“这张图万万不能落在金人手中,但是要毁去,却也是会误了张抚使的大事。”赵九龄面色沉重,从怀中拿出一个布包,肃然道:“你带着其他人,保护好义军分布图,一定要亲手把地图交到张抚使手中!”
“大人且快把地图收好,此图关乎百万义军将士性命,切不可假手与他人!”夏侯肃声道:“我们的职责是保护好大人,便如我先前所说,只有我们都死光了,最后才轮到大人你!”
赵九龄急道:“现在这个时候,义军分布图比我们谁都重要!”
“大人说的是,夏侯这就为大人夺一匹马来!”
夏侯刚冲出去丈许远,便被三支弩箭给射了回来。三支弩箭一字排开,堪堪落在夏侯落脚之处。
匪徒们以弩箭射住了阵脚,却是不敢再冲上来,等着后面的人围上来
夏侯皱眉道:“先前夺马已经引起了他们的警觉,想要夺马怕是不能了!”
赵九龄再一次说道:“听我的,你们护着地图先走!”
“这一个月来,我们跟随大人踏遍河朔各地,大人一阶文弱书生,跟着我们风餐露宿,却日日忧心国事,联络各路义军齐心抗金,这些事,我们都是看在眼中!”夏侯扫了一眼其他五人,道:“今日,不管是谁撑到最后,都必须护好大人!”
“哎呀,我说夏侯老大,你们有什么话不能留着后面再说么,真是急死个人了!”
杜志走到赵九龄身边,躬着身子急道:“大人你也是,匪盗们都杀上来了,你就别固执了,快爬到我背上来!”
赵九龄扫了一眼,发现官道上,两边密林中,都有盗匪的身影,此时正冲他们包抄了过来。赵九龄深吸了一口气,道:“你们不用管我,杀出去,将来上了战场,多替我杀几个金虏便是!”
“要杀咱们一起去杀!”杜志大声道:“夏侯老大说的对,大人你跟其他书袋子不一样,干脆别读那劳什子书了,跟咱们当兵打仗得了!”
“杜志,你个草包,打仗跟读书有什么关系,咱们张抚使不每天都抱着书读嘛,带起兵来不也是有模有样的?”
“席四海,你才是个草包呢,你不知道一个词叫做‘丢书从武’么!”
杜志得意洋洋,一扫眼,却发现其他人都在笑。
夏侯他不敢说什么,但是其他人他却不怕,怒道:“阮清、万庆河你们两个斗大字也不识一升,笑个屁啊!”
“谁教你的丢书从武!”夏侯没好气道:“那叫弃文从武!”
于是,其他人笑的更加肆无忌惮了,一时间,却是将陷身敌阵的绝然气氛给冲淡了不少。
“难道是我多想了?”
赵九龄皱着的眉头稍微松了一些,暗道:“或许真是我想多了吧,我们这一行人目标不小,被盯上了也属正常!”
想到这,赵九龄也没忍住笑了起来,说道:“杜志说的不错,丢书从武也好!若今日咱们能活着回到江州,我便也去军伍之中当个小卒,堂堂正正的和金狗战一场,杀他一个痛快!”
“战一场如何能够!”杜志见赵九龄向着他说话,不由得意洋洋道:“咱们要北伐打到金狗的老家——”
话未说完,咻的一声,一支羽箭忽然破空而来,“唰——”的一声扎进了杜志太阳穴。
几乎同时间,又有一支羽箭扎进了阮清的肩膀,这一变故突如其来,所有人都是一惊,夏侯第一时间护着赵九龄蹲了下来。
杜志双倒在了赵九龄脚边,双目圆睁的看着赵九龄,含糊道:“丢书···北伐···丢书···丢——”
赵九龄心中猛地一揪,颤着手,把杜志的眼睑合上,低声道:“你放心,我会丢书从武,你的那一份金虏头颅,我替你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