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熙一路向国内城奔来,刚走出去不远,便遇着前来接班巡视江岸的王校尉一拨人,两人客气了一番,那王校尉便道:“朱兄辛苦,今夜江岸有何情况?”。
朱熙道:“一切正常”。
两人拱拱手,便打马交错而过。
待朱熙回到国内城兵营,已经是天色发白,随行军士散去,各回营帐歇息。朱熙便对孙统领悄声道:“你快带两名军士,去把春雨楼的小翠拿住,带来营帐,若她反抗或者逃跑,便结果了她,死人也要带回来”。
孙统领道:“朱爷,真要这样做吗?你却不心疼!”。
朱熙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说屁话”。
孙统领笑道:“朱爷好手段,只是太绝情了些。只要她一死,那戴斗笠的臭婆娘便无可奈何”。
朱熙道:“若我多情,死的便是你我。你要留着自己的命,还是他人的命?如今事已至此,只能一不做二不休,千万不要让那婆娘再抓住把柄,咱们却不可小看了她,那千牛卫的名声可不是吹出来的”。
孙统领道:“我这便去办,朱爷放心”。
朱熙点点头,那孙统领便带着两名军士朝春雨楼奔去。
朱熙见天色已经大亮,便急忙朝着赵明成的军营里奔来。
守营的军士见朱熙到来,便急忙进去通报。
须叟,赵明成却出来道:“朱兄一夜巡逻,甚是辛苦,不在自己营中休息,却找我何事?”。
朱熙拱手笑道:“打扰赵兄,情非得已,只是在下有要事禀报千牛卫大人”。
赵明成道:“朱兄如何便肯定千牛卫大人在我营中?”。
朱熙道:“这国内城多年战争,并无朝廷驿站,昨晚夜深,想必千牛卫大人也不好去叨扰李大上将军,不住赵兄这里,却到哪里去!况且赵兄也是个伶俐人不是”。
赵明成笑道:“朱兄也不差,好明白的头脑。只是此刻千牛卫大人恐正在梳洗,尚未用膳,却不敢去惊动她”。
朱熙道:“兄弟在此等候便是”。
赵明成便道:“委屈朱兄,我且进去看看,若大人稍有空闲,我便通知朱兄”。
朱熙拱手道:“有劳赵兄”。
赵明成进得营里来,见秦蕊的营帐已经打开,便连忙吩咐站岗的军士快去通知伙房准备早膳。
一盏茶的工夫,那伙房的军士便端着数盏早餐过来,见赵明成在帐外站着,便欲行礼。
赵明成连忙止住道:“不必多礼,伙房的弟兄们辛苦”。
赵明成便上来查看那伙房军士端着的早膳,只见食盒里面是数样点心,两站盏燕窝羹,和一壶雪域胭脂茶。
赵明成点点头。那伙房的军士道:“昨夜大人吩咐后,我等便连夜准备。这几样点心,都是辽东地界的特产,这茶也是稀世贡品”。
赵明成道:“弟兄们辛苦,我记着呢。伺候好了她,咱们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快拿进去吧”。
那伙房的军士答了声“是”,便欲进去,却转身悄声问道:“赵爷,这来的何许人?赵爷竟如此小心,刚才我见那朱熙也跟着追了过来,却在营房侧帐里等着呢”。
赵明成道:“说不得,别多问!知道了,对你没好处”。
伙房军士便心里有了底,忙小心翼翼的端着早膳,便向蕊儿的营帐门口走去。
早有站岗的军士通报了进去,蕊儿在里面道了声“进来”。
那伙房的军士便躬腰端着食盒进去。
一盏茶的时间,伙房军士便出来,见赵明成还在外面候着,便伸出舌头,悄声道:“她戴着斗笠,神秘莫测,却果然是这个”。
那伙房军士握紧拳头,又伸出小指和拇指来,作了个顶的手势。
赵明成便连忙努嘴使眼色。伙房军士便伸舌,连忙走了。
原来这军士们在外征战,最怕千牛卫府来人密查,他们是皇上的侍卫,只要涉及机密事务,便会被派遣出来,且多是军营中出了问题,或者便是朝廷有密令。每次千牛卫到来,都令军士将领们心惊胆战。若是查出问题,便连根拔起,牵连不少人。将士们背地里都把千牛卫叫作皇上派出来的六索判官,意即一索贪官,二索昏官,三索庸官,四索脏吏,五索奸党,六索匪盗。这大唐的天下,每个部门,每个角落,他们都可以调查,其职权和六部交叉,却又时常凌驾于六部之上,究其原因,其乃皇上身边的侍卫之故。
却说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赵明成估计蕊儿早膳已经用得差不多了,才走到营帐外,一名军士忙道:“禀千牛卫大人,辽东营校尉赵明成在外求见”。
只听得里面道:“赵校尉且请进来”。
赵明成便躬身进到营帐里面,只见秦蕊依然戴着斗笠,垂下的布幔却遮住了脸,坐在一张交椅上,那白荷却刚收拾好出来。
秦蕊道:“有一事要委托赵校尉,我身边这位白荷姑娘,请安排到军营外安全妥善的地方”。
赵明成便忙拱手道:“下官把白荷姑娘安排到城里的东风客栈,那里离军营不远不近,却有我们的人时常巡逻”。
秦蕊道:“如此甚好”。
赵明成道:“辽东营校尉朱熙在外求见”。
秦蕊道:“可是昨夜和你一起巡逻江岸的那位?”。
赵明成道:“正是”。
秦蕊便道:“昨夜令他把那小船上的奸细带回,不知可带来否?”。
赵明成便犹豫了会儿道:“下官只见他一人在外候着”。
秦蕊便沉吟了会儿,对赵明成道:“你去办事吧,顺便把那朱熙叫进来”。
赵明成道了声“是”,便欲转身。
秦蕊却突然叫住道:“赵校尉”。
赵明成忙转过身来躬身侍立,道了声“在”。
秦蕊道:“今日的早膳甚是铺张,不知花了多少银子?”。
赵明成听得此言,心里便七上八下起来。想了会儿,才拱手道:“这些都是小的一点心意,并未搜刮他人,都是从我的俸禄里出的银子”。
秦蕊道:“赵校尉的心意本官知道,只是太过铺张了些。我等奉命办差,起居伙食,都有朝廷惯例,今后切不可如此,况且如今大战在即,我等理应节俭,共解国忧”。
赵明成连忙躬身拱手道:“下官谨听惠训,受益非浅。今后一定照章办事”。
秦蕊便道:“如此甚好,你便先下去办事去吧”。
赵明成道了声“是”,便转身到帐外候着。
秦蕊对白荷道:“妹妹且随他去,待姐姐办完公事,便去寻你。切记不可到处乱跑,以免节外生枝”。
白荷道:“姐姐放心,我能照顾好自己。倒是姐姐万般小心些,我看那朱熙鹰眼勾鼻,不像君子”。
秦蕊笑道:“妹妹竟还会识人看相,将来倒有大用呢。你且随赵校尉去,不用担心姐姐”。
白荷对蕊儿躬身行了一礼,蕊儿急忙扶起,把包袱给她提着,拍拍她的头道:“去吧”。
白荷作别秦蕊,便随着赵明成出得营帐来。
那朱熙见赵明成出来,便忙上来问询。
赵明成却对值班的军士道:“快带朱校尉进去,千牛卫大人在里面等着呢”。
赵明成对朱熙拱拱手,便带着白荷朝城里而去。
朱熙随着军士来到蕊儿的帐外,那军士便禀道:“朱熙校尉求见”。
蕊儿在里面道了声“进来”。
朱熙便躬身进去,心里却七上八下起来。
只见蕊儿端坐在交椅上,一顶斗笠却把脸遮住。透过垂下的薄纱幔,秦蕊仔细端详此人,还真如白荷所言,生得鹰眼勾鼻,尖嘴猴腮。
朱熙忙上前躬身拱手行礼道:“辽东营校尉朱熙见过千牛卫大人”。
蕊儿抬抬手道:“不必多礼。朱校尉辛苦,不知昨夜本官令你押解的奸细何在?”。
朱熙见秦蕊开门见山,原来准备好的恭维话便都丢到爪哇国去了,一时便乱了方寸。
朱熙沉吟了半晌,才道:“此事说来话长,容下官慢慢禀来”。
秦蕊只冷笑了一声道:“你且说来”。
朱熙便突然跪了下去道:“下官有罪,请千牛卫大人责罚”。
蕊儿见状,便知道自己先前的担心和猜想应了八九分,却慢条斯理的道:“朱大人一向辛苦,为国操劳,不知何罪之有?且起来说话,不必如此。本官并不是你的直接上司,不敢受此大礼,也无权责罚你”。
朱熙听得此言,心里便暗自道:“这女人果真不是省油的灯,滴水不漏,油盐不进,看来是要和我针尖对麦芒了”。
朱熙却不敢起来,仍旧跪在地上道:“昨夜下官奉大人之命前去押解那奸细,不想那奸细受伤倒在船里,下官又中了大人一脚,有伤在身,一时便搬不动那贼人;恰巧属下的一名军士赶来,下官便叫他来帮忙,没想到这名叫张七的属下竟是那奸细的同伙,趁下官不注意,突然偷袭了下官,下官和他厮打,却因受伤在先,敌不过那叛徒,竟让他和那奸细一起划船逃走。下官急忙召集军士一起沿岸追赶,无奈茫茫江水湍急,竟让他们走脱了。下官的军士中出了这样的败类,都是下官失察在先,治军不严,有负圣皇恩德,下官百死难赎罪责,请千牛卫大人按律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