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逗蜂亭畔

晋王听着,心里不禁一惊,一种异样的心情袭来,转身细看,只见一位穿着绿萝衫轻纱裙的曼妙女子撑着一艘小船从荷花池的烟雨中缓缓而来,转瞬便来到逗蜂亭前。

晋王不禁自言自语道:“红烟绵缠,燕子软呢喃。说甚么天荒地老,看不尽好景人俏,终是幽梦随云散”。

那女子听得晋王吟罢,船篙一点,便把小船轻轻停住,立在船上笑道:“你是那来的,竟也会吟唱这首新曲”。

晋王见这位女子十七八岁的样子,却生得丰胸细腰,体态风骚,眉目间一段天然的风流,却又不失几分清纯。那雨雾把她的衣裳淋湿了几分,发梢和俊俏的脸上都沾着凝结成的细雨珠,一缕青丝垂下,贴在臌胀的胸前,如同嫩荷出水一般。

晋王一时看得出神,手里的油纸伞不知不觉竟滑落下来。

那女子道:“好你个大胆的狂徒,盯着人家看了这许久,竟也脸不红心不跳。待我告诉落花姐姐,看不打断你的狗腿,挖出你的狗眼来”。

晋王听得女子此言,方才回过神来,便大笑道:“好刁蛮的女子,本王……”。

晋王的话还没说完,那女子却抱着一束刚采下的荷花上岸来道:“你这厮哪里来的登徒子,却说我刁蛮。外面明明下着雨,自己也有伞,却把伞丢在地上,也不知道去亭子里避雨,莫非是傻子不成”。

晋王被这快言快语的女孩一顿抢白,一时竟无言以对。

女孩抱着十数支荷花便笑着进得逗蜂亭里来,抖抖发梢和衣上的细小水珠,一手便从怀里拿出一块锦帕来擦干脸上和额头的水雾。

晋王看着这女孩,竟如同醉了一般,身子如同掉进了云里雾里,一时竟恍惚起来。

女孩看着晋王独自站在雨中发呆,便嗔道:“你那呆子,被春天的雨淋了要得病的”。

晋王回过神来,便拱手道:“我这傻子能和姑娘同亭避雨否?若蒙芳允,不胜感激荣幸之至”。

女孩笑道:“你这呆子,还会咬文嚼字,这亭子又不是我的,你要进来避雨,来便罢了”。

晋王捡起掉在地上的油纸伞,便进逗蜂亭里来。

女孩忙向亭子角落挪了挪,便转身去看雨中的荷花。

晋王拱手道:“方才听得姑娘所唱新曲,甚是动听,却不知是从何人处学来?姑娘是何人?”。

女孩故作神秘的笑道:“你这厮,一进来便问东问西的,我们很熟吗?”。

晋王便红了脸,转瞬又故作镇定的笑道:“在下冒昧,一时忘情”。

女孩道:“看你这人还算老实,却不知道你为何也知道这首新曲?”。

晋王笑道:“姑娘可知道这首新曲是谁人作的?”。

女孩笑道:“我从一位姐姐处听来,却不知道是谁人作的词曲,难道你知道?”。

晋王笑道:“我当然知道,我和他还很熟悉呢,我们天天在一处饮酒填词唱曲”。

女孩道:“反正又不是你作的”。

晋王笑着,只见女孩的衣衫单薄,微湿的衣衫下,玲珑的身体曲线便若隐若现的凸显出来。

女孩见晋王还盯着自己看,便半笑半嗔的道:“好你个傻子,这事却竟也不傻,我回去告诉落花姐姐去”。

女孩瞅了晋王一眼,便含羞走出逗蜂亭来。

此时雨却下得大了起来,晋王急忙冲出来,追上女孩,拦在前面,把手里的雨伞递给女孩道:“拿着吧,淋了春天的雨,是要得相思病的”。晋王笑了起来。

女孩犹豫了片刻,神秘的一笑,拿起雨伞,低着头便走了。

晋王站在雨中,看着女孩走出去不远,却又回过头来含羞看了自己一眼,便又匆匆离去了。

晋王高声道:“姑娘芳名?”。

女孩头也不回,却也高声道:“钱白荷”。

晋王嘿笑着站在雨里,心里竟泛起涟漪,此刻方明白,这女孩原来便是秦蕊新带了来的贞玉公主的婢女,却不知她和那已经取名落花的秦蕊是何关系,又是否和那件东西有牵连,倘若身份清白,倒是个难得的妙人儿。

晋王心想“自己活了这半辈子,却从未被人叫作傻子呆子,登徒子过,这女孩倒是有些意思”。

春天的雨说来就来,说去便去。须叟,那太阳便出来,顿时云消雾散。

晋王朝着暖春院缓缓而来,到得院门外,早有数位婢女望见,便连忙上来请安,见晋王被春雨落得如同落汤鸡一般,脸上便忍不住几分窃笑。

晋王却一脸严肃,婢女们便收住了笑意,一位婢女早进去通禀,须叟出来,躬身行礼道:“王妃卧病在床,说请王爷到忘情阁歇息”。

晋王听得此言,眉头便皱起来,站在那里犹豫了片刻,便道:“告诉王妃,叫她好生养着,明天便叫张太医前来”。

众婢女忙躬身道了声“是”。

众婢女起身,晋王早转身走了。

那萧王妃在暖春院的素心殿里,歪在一张大长躺椅上,前面的一张琉璃案矶上摆着各色花卉和时鲜水果,见回禀的婢女进来,便挑着眉道:“他走了”。

婢女忙跪在躺椅前道:“王爷走时说,让王妃好好养着,明日却叫张太医前来”。

萧王妃突然翻起身来,一把推翻案矶上的花瓶,又把果盘掀翻,摔了个粉碎,怒道:“滚出去,把他站过的地方用水冲洗十遍”。

那回禀的婢女吓得一阵颤抖,急忙磕头,便退了出去。

数名婢女忙上来收拾那些打碎的东西。

萧王后咳嗽着怒道:“都,都给我,滚,滚,滚!”。

众婢女连忙躬身行礼,除了一名贴身婢女绮罗,都缓缓退了出去。

绮罗见萧王妃咳嗽得厉害,便上来替萧王妃轻轻捶着背。

萧王妃怒火攻心,直咳出一口血来,方才止住了咳嗽,抬抬手,示意绮罗停下。

绮罗便道:“我去给王妃拿药来吧”。

萧王妃止住道:“不用了,药医得了病,医不了命。他的心若是不在了,我活着便是多余”。

绮罗道:“王妃要保重身子,王爷说明天便叫张太医来”。

萧王妃苦笑道:“不吃他的药,我恐怕还能多活几日。你快去把那些太医开来的还有煎好的药都丢到逗蜂亭下的荷花池里去吧,顺便去荷花池里采撷些含苞的莲花回来,回来时若是看见什么,不要告诉别人,快去”。

绮罗一阵莫名,却也只得躬身而去。

却说这钱白荷回到摘星别院,正值午饭时间,只见院内无人,便一路向着摘星楼而来。

白荷一手拿着雨伞,一手捧着一大束含苞的荷花上得楼来,远远的便听见残月俏梅两人喝酒猜令的笑声。

众人见白荷捧着荷花突然进来,手上拿着伞,却浑身沾着雨露,飞雪便笑道:“好个刚出浴的美人,莫不是遇见贵人,到那里鸳鸯戏水去了,怪道一早上不见你的人影”。

白荷便红了脸,嗔道:“昨日间听得众位姐姐说起那逗蜂亭畔的荷花必定初绽,妹妹今日一大早便去摘了些来送给各位姐姐插瓶,却不想突然下起雨来,淋了个透心凉,这会子还冷得慌,你们却在这里高乐,还打趣起我来”。

众人一阵笑,飞雪便一把拉过白荷来道:“我的小美人,怪可伶见的,先来喝杯酒暖暖吧,可不要把你冻坏了,姐姐可心疼呢”。

白荷便把雨伞放下,见阁楼里的一个大花瓶正空着,便把手里的一大束含苞的各色荷花插到花瓶里,转身来把一杯酒喝下。

残月道:“白荷妹妹莫非当真到逗蜂亭下的荷花池鸳鸯戏水去了不成,这明明拿着雨伞,为何这般含苞带露,春意露浓”。

众人听得残月此言,便都一阵哄笑。

追风笑道:“这小妮子,跟着落花这些日子,竟也学得这般文绉绉,酸文假醋起来”。

残月道:“你懂什么,这叫风雅,别以为我只会舞刀弄剑”。

飞雪笑道:“哟,原来我们的残月妹妹还是位淑女呢,竟然知道附庸风雅,人家白荷姑娘在那逗蜂亭里才叫风雅呢,又吟又唱的。你呀,想学也学不来,你杀人的时候最风雅,如同勾魂的女鬼,瞬间便现出龇嘴跛牙的原形了呢”。

众人大笑,残月便来撕飞雪的嘴,怒道:“你才龇嘴跛牙,你才是恶鬼呢”。

白荷被二人说破了前情,脸上便有些挂不住起来。

飞雪和残月两人正自闹得不可开交,只见李管家却上楼来道:“各位姑娘,小声些,早上王爷有令,这几日内禁止歌舞宴饮,禁止外出,若不是玉公主偷偷交代,只怕这花朝节姑娘们也是无趣得很。若是让人听到,老奴却不好交代”。

追风便道:“咱们都小声些吧,可不要辜负了公主和李叔的一番美意”。

李管家道:“姑娘们且慢慢享用,公主说还有别的事情,就不过来了”。

众人忙道声“李叔辛苦”。李管家正待离去,那白荷却道:“蕊姐姐怎么没来?”。

李管家道:“落花却是奉命出差,昨夜便出去了”。

说完,李管家拱拱手,便下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