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儿笑道:“想不到你这浪子竟也会脸红害臊。但今日你必须摸着自己的胸口老实告诉我,你对我果真有情无情,倘若你说出半句假话,我阿史那眉儿便会恨你一辈子”。
寒江雪一时语塞,便只是哂笑。眉儿不依不饶,一把揪住寒江雪的胸前衣服嗔道:“你到底说也不说”。
寒江雪只得握着眉儿的手笑道:“倘若我说对你没有情谊,那是自欺欺人,倘若说是……”。
眉儿道:“倘若什么?快说!”。
寒江雪道:“倘若说出那句话来,只怕将来我寒江雪不得不负了你。此刻你我各为其主,我虽是你的败将,但我毕竟是大唐人,你乃是东突厥汗国颉利可汗亲封的眉儿公主,我们注定不会有将来,真是应了当初那句话”。
眉儿道:“当初哪句话?”。
寒江雪道:“相见怎如不见”。
眉儿听得此言,一时陷入沉思,回想起当初初见寒江雪时的情景,还有那夕阳下离别时所说的话来,不禁反复念道:“相见怎如不见……”。
寒江雪道:“没想到那日你我再见时,竟是在战场上。更没想到的是,我竟成了你的俘虏。此刻我寒江雪竟是有家难回,有国难投,连自己的身世也尚未查明,义父义母的大仇也没能报得,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更莫说这儿女之情”。
眉儿道:“既然命运如此安排,咱们又何必耿耿于怀。你们汉人有句俗话说得好,叫做‘车到山前必有路’。咱们此刻虽各为其主,但将来的事情,谁能意料。只要你一句话,那怕是浪迹天涯,我阿史那眉儿也一生跟着你”。
寒江雪不禁握紧眉儿的手,动情道:“我真是该死,何德何能,竟得眉儿如此浓情眷恋。奈何今生多情,却要偏作薄幸人。前番几乎负了蕊儿,如今,只恐将来又负了眉儿”。
眉儿道:“如若真有那么一天,我阿史那眉儿宁愿和你死在一起,便也无悔”。
寒江雪搂紧眉儿,不禁念道:“人生若只如初见,梦里相思总难圆。纵然鬓成霜,愁如雪,不改痴心如婵娟。泪眼惯看南飞雁,低首空吟长相思。不见玉人面,自付道,相见怎如不相见”。
眉儿听得此番痴语,便含着泪道:“你若是当真割舍不下她,我便陪着你去寻她如何?哪怕是天涯海角,我都跟着你,我不想看到你的人在这里,心却在她的身上”。
寒江雪见眉儿滚下泪来,便安慰她道:“我只是一时忘情,眉儿且莫伤心”。
眉儿道:“过了这凌云峰,向北一拐,便是大唐地界,你若是割舍不下她,便去找她吧,这也是我今天带你来这里的正真原因”。
寒江雪道:“如今大唐和你们东突厥大战在即,我若是舍你而去,如何放心得下!将来怕是要内疚一辈子。我已经辜负了两位佳人,如何能再令你伤心”。
眉儿嗔道:“你还真是死性不改,风流成性。你既然舍不得离开,却又不愿为我突厥效力,你留下来只怕是进退两难,莫若你还是去吧。他日若是有缘,你我自会再见”。
寒江雪道:“眉儿,我知道你今日送我到此,便是让我离开这进退两难之地。但我的身份特殊,别忘了我还曾是大唐辽东虎卫营的将军,若悄无声息的离开,你回去如何向你的阿塔交代?那颉利可汗的耳目众多,军中鱼龙混杂,也不太平,难免会有人中伤你们,说你们暗通敌军,出卖军情。倘若如此,你和你的阿塔便百口莫辩”。
眉儿道:“倘若你留在军中,两军交战之时,你如何自处?你是帮你的大唐军队,还是帮你的眉儿?”。
寒江雪道:“我不管是大唐军,还是突厥军,我当然是保护我的眉儿,只要你安然无恙便可”。
眉儿心里泛起一阵暖意,却道:“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你来我们军中数月,早有人认为你既然不肯为我们所用,必定是心怀二心。尤其是颉利可汗派来监视阿塔的人,他们早想杀了你。不能死心塌地的为我突厥军效力的人,便是敌人。在此大战在即之时,他们不会允许留有任何隐患”。
寒江雪道:“正因为大战在即,我才不能离开你。如今西突厥在你们的侧方,后面又有颉利可汗的大军,倘若他们不相信你们,你们可谓四面楚歌,危机四伏。只要我留在你的身边,不论将来发生什么情况,我便是拼了性命,也会保你无虞”。
眉儿道:“有你这句话,我便值了。从此我便是你的人”。
眉儿一把抱紧寒江雪,两人相依偎着。
良久,眉儿抬起头来道:“现在我要你兑现你的承诺,为我做第二件事”。
寒江雪笑道:“只要不是让我自宫,你便说来”。
眉儿捶了寒江雪一拳,沉吟良久才含羞笑嗔道:“我要你此刻,便,便要了我”。
话刚说完,眉儿的脸已经羞得通红,便只埋头扑在寒江雪的怀里。
寒江雪听得眉儿此言,笑得前仰后合,几乎叉过气去,不曾笑死。那眉儿见寒江雪如此,更是羞得无地自容,便挥舞着一双小拳头拼命捶打寒江雪的胸脯。
寒江雪抓住眉儿的手,让她搂住自己的脖子,又把自己的一双大手紧紧搂住眉儿的腰肢,便把眉儿的红唇深深吻住。
两人如同两只如胶似漆的蜗牛,许久才分开。
寒江雪捧着眉儿的脸道:“今生不管将来发生什么,我寒江雪的心里将永远留有你的位置,你永远都是我的眉儿”。
眉儿的脸上泛起两朵桃花,碧绿的眼睛似乎会说话,那一卷金色的长发撒在胸口前,饱满的胸脯随着呼吸起伏着。
寒江雪看得动情,眼里充满了奇异的光,忍不禁便又紧紧抱住眉儿狂吻起来,那双大手便在眉儿身上游走,开始不老实起来。
寒江雪欲火焚身,正自入港,那眉儿突然推开寒江雪,转身跑了,却笑着转过身来道:“咱们且来玩堆雪人如何。堆一个你,再堆一个我,却又一起都打破,再和再堆。到时候,你中有了我,我中便也有了你”。
寒江雪大笑,便道:“好主意,咱们从此再也分不开”。
两人于是走到那株枯死的大树桩下,只见那树桩下面已然有两个雪堆。眉儿便道:“这两个雪堆只要稍作打扮,便成雪人,咱们且给他们按上鼻子和眼睛吧”。
两人说着便动起手来。眉儿把身上戴着的一串祖母绿宝石项链拆开,拿出四颗珠子,分别按在雪堆的上前方,当作雪人的眼睛。寒江雪却找来一截树枝,折作两小段,分别安放在眼睛正中的下面,雪人顿时便又有了鼻子。
眉儿看着两个雪人,笑道:“只是还差了嘴巴”。
寒江雪便把自己的一块衣服撕下,撕成两块小布条,分别安放在雪人的鼻子下面。
眉儿笑道:“我的嘴哪有这么大,真是丑死了”。
寒江雪便笑道:“莫若把你那玛瑙手链上的珠子取一颗来,权当雪人的小嘴,恰好和你的樱桃小口一般样呢”。
眉儿听得此言,便把手链取下,拿出一颗玛瑙珠子来递给寒江雪。
寒江雪走上前去,把先前的那块布条取下,又把通红的玛瑙珠子安放在雪人的小嘴位置上。眉儿却把自己的帽子取下,给那个雪人戴上,顿时那雪人碧眼红唇,鲜活起来。
寒江雪道:“这碧眼红唇的是你”。
眉儿道:“那大口好色的是你”。
寒江雪大笑道:“有这样碧眼红唇的美人在侧,它不好色岂非有病”。
眉儿道:“记得你们汉人有句诗云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像我这样的女子,是不是不符合你们所谓淑女的标准?”。
寒江雪笑道:“这都是后世儒生们的误解,其实那河畔的淑女,比你还大胆许多。后人断章取义,又凭空造出许多纲常来,其实都是狗屁,假正经,惺惺作态而已”。
眉儿笑道:“原本以为你满嘴文章,想不到骨子里如此的叛经逆道”。
寒江雪道:“咱们却莫去管那些俗人的纲常,索性我教给你一套剑法如何?你虽然使的是弯刀,但此套剑法中,亦融汇了些刀法的精要,你可看仔细了”。
眉儿道:“可是你那当日杀了我突厥大军无数勇士的‘艳骨十三剑’?眉儿倒是想开开眼见”。
寒江雪笑着,拔出艳骨剑,便舞了起来。顿时雪花四溅,剑如惊鸿,人若蛟龙。
眉儿看得连声叫好。寒江雪舞到精彩处,腾空跃起,一招天女撒花便向两个雪人刺去。
眉儿却突然飞身闪过去挡住。寒江雪大惊,连忙一抖手腕,便把那艳骨剑射向了雪人后面的枯树上。艳骨剑直插入树身,把枯树上的积雪震得簌簌落下。
寒江雪随即身形下落,却已经和眉儿撞了个满怀。两人于是赶紧双双搂住彼此,就势一滚,便双双拥抱着滚倒在雪人前的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