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无地自容

阿瓦古丽便嗔道:“女儿是救人,替你在真主面前积些阴德,所以昨晚才替他清洗了伤口,怕你回来看见,又要骂女儿,又要撵走他,所以才把他藏在大箱子里的嘛”。

父女两互相争执着,法显却仔细查看了寒江雪的伤势,便对残月和阿里巴巴等人道:“赶快准备一大澡盆,里面盛满温水”。

残月便急道:“这个地方,哪里找澡盆去”。

阿瓦古丽道:“我有,用我的吧”。

说着,阿瓦古丽便从一堆货物中找出一个大箱子打开,取出一件牦牛皮的大袋子来。

几位乌孙国的男子便都笑起来道:“这不是阿瓦古丽的睡袋嘛,这会子给那汉人小伙当澡盆子,却不是汉人说的同床了嘛”。

阿里巴巴听得此言,便急忙止住道:“不能给他用,传出去,以后你还怎么嫁人的嘛”。

残月听得那几位男子的话,见阿瓦古丽拿着自己的睡袋来,心里也顿时不自在起来。

法显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些俗文礼节又算得了什么。你们的真主知道了,也会保佑你们的”。

法显便和残月一起把寒江雪抱出箱子来放平躺在地上。阿瓦古丽把睡袋打开,平铺在那大箱子里,便转身出去烧水。

法显便让阿里巴巴和众人出去,只留下残月在里面帮忙。

阿里巴巴和众人出得毡房来,只是摇头,见阿瓦古丽在那边草地上支着口锅烧热水,便对四位乌孙国的几位男子道:“咱们去赤谷城里买些路上所需的干粮和酒水吧,明天,咱们便启程,往楼兰去卖了这些茶叶,大唐的茶叶在那里很受欢迎,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另一人便道:“阿里巴巴老爷说的对,再不走,雨季便来了,那塔里干沙漠便走不得了”。

众人点点头,便一起朝赤谷城中而来。

残月在毡房内看着法显给寒江雪疗伤,见寒江雪浑身上下正如阿瓦古丽所说的那般,到处是伤,胸口印着一个黑掌印,顿时眼泪便又忍不住流下来。

法显道:“看这伤势,背上的两处是箭伤,手臂上的一处像是被暗器所伤,胸口的一处才是致命”。

残月看着寒江雪的数处伤口,见那手臂上的伤,一时便惊疑起来,看这伤口,极像是那连环追魂弩的弩钉所伤,心里又想到那日在阴山脚下碰到的西突厥逃兵所说的话,不禁怀疑这伤难道是秦蕊打的,但这胸口的黑掌印却来得奇怪,秦蕊没有这门功夫不说,也没有这般掌力。

残月心里疑惑着,只听得法显道:“你到毡房门口把住,贫僧要给他金针过穴,容不得半分差池。在我叫你前,任何人不得进来打扰”。

残月此时手臂穴道自解,忙道声“有劳大师”,便到毡房门口侍立着,眼睛却死死的盯着法显和寒江雪两人。

只见法显从僧衣内拿出一小包东西来打开,却是数十枚银针,长的有半尺,短的只有数寸。

法显脱光了寒江雪衣服,赤条条裸露在外,便在寒江雪身上扎针,从灵台百汇,一直把身上三十六死穴扎完,方才住手。

残月见寒江雪一丝不挂,顿时羞红了脸,急忙转过身去,待法显叫她,方转过身来。

法显便对残月道:“你速去催促热水,他能不能醒来,还看天意”。

残月便连忙出去,只见阿瓦古丽正好提着热水进来,残月便连忙欲接过手来道:“把水给我,你在外面等着便罢”。

阿瓦古丽道:“我烧的热水,凭什么给你”。说着,便一只手掀起帘子,一只手提着水桶往毡房内闯进来。

残月急忙抢在前头,拦住道:“你这没羞耻的,硬闯进来作甚?”。

阿瓦古丽嗔道:“我提水进来,大师吩咐的,如何就没羞耻了嘛,你这蛮女倒是霸道得很”。

阿瓦古丽一把推开残月,便往里来。残月一把夺过阿瓦古丽手里的水桶,怒道:“出去”。

阿瓦古丽也不示弱,又夺过水桶来道:“你这人是怎么了嘛,一桶水也争,这是我的毡房,该出去的是你,这水还是我烧的呢,你凭什么来夺!”。

残月便待发作,法显道:“都过来吧”。

两人方才作罢,残月方羞红着脸,扭捏着挪过来,却一直紧低着头。

阿瓦古丽提水过来,抬眼却见寒江雪一丝不挂的躺在那里,顿时也羞红了脸,心跳如雷,却故作镇定,把水提着过来倒进那铺着睡袋的大箱子里,便欲急急出去。

法显道:“你二人把他轻轻抬起,放进热水里面,贫僧要为他逼毒”。

阿瓦古丽只得放下水桶,来轻轻抬起寒江雪的头,半晌见残月扭头背对着站在那里,如同木偶一般,便笑道:“还愣着干嘛,是不是看了一眼,魂便没了。没见过,这不是也看了嘛”。

残月呸了一声道:“你这蛮女,好不知羞”。

阿瓦古丽道:“我这是救人,昨天我便看过了,还替他浑身上下擦洗了包扎伤口,你却待怎的。你知羞,不也忍不住看了,却来说我。你再不来帮忙,只怕他便死了,到时候你知羞也无用”。

两人斗嘴,法显道:“救人要紧,至于这皮囊,只要心里干净,看了便看了。佛曰‘一相不生,诸法皆空’,男女间的情欲便如梦幻泡影,更何况这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残月只得转过身来,顿时脸红得如同熟透的樱桃一般,扭捏着走到寒江雪身旁。

阿瓦古丽道:“怎么样的嘛,大师都说,只要心里干净,你扭扭捏捏,心里想的是什么!”。

残月被她说着要害,顿时满脸紫涨,一时竟无言以对。

阿瓦古丽大笑。法显道:“你二人快些,这迟了,恐怕碍事。热水还得多些,要换三次”。

残月只得蹲下身来,却把眼睛闭着,一阵乱摸,半晌才摸到寒江雪的脚,两人便把寒江雪抬起。

两人抬着寒江雪,因残月闭着眼睛,一时竟找不到北,竟把寒江雪在箱子边上碰了数下,也没能放进大箱子里的热水里。

阿瓦古丽嗔道:“你蛮女,装什么,还不睁开眼来,再这般瞎撞,他真被你害死了”。

残月没法,只得睁开眼来,一眼却看见寒江雪两腿间的要害,惊得魂飞天外,顿时头脑中如同晴天霹雳,嗡嗡作响,眼里便冒起无数金星来。

残月羞愧难当,满脸紫涨,几乎不曾羞得哭出眼泪来,便急忙把头扭在一边,看准那大箱子,便和阿瓦古丽一起把寒江雪轻轻抬了进去。

两人便欲出来,阿瓦古丽只是看着残月一个劲的笑个不住,残月只是咬着唇,羞红了脸,一言不发。

法显道:“你二人也不能闲着,一人去烧热水,一人不断往这箱子里加水,水温要恰好,不要太烫,也不能太低”。

两人便出来各自忙活去了。

法显扶起寒江雪,便运足内力,两手抵住寒江雪后背,大展神威,渐渐把寒江雪体内的五毒神掌之毒逼迫出来。那木箱子里的水竟渐渐变得浑浊乌黑起来。

此时残月在草地上烧水,阿瓦古丽往返提水进来,不断加注在木箱里,那些乌黑的毒水漫出木箱来,直至木箱里的水逐渐变清,三人方罢手歇息。

法显也内力耗尽,便一歪头倒在了地上。残月和阿瓦古丽见状,连忙上来扶起。

法显合十道:“他这条命算是保住了,只是若要复原,恢复往日武功,恐怕需到大唐长安的梨花庵,由无心师太的金针过百穴之后,方可有望清除余毒,在此之前,他不可轻易动武”。

残月听得此言,心里一阵欣喜,悬着的心便放下了八九分,便合十道:“多谢大师,只是他怎么还未醒来?却如何会中毒?”。

法显道:“他中了江湖中一种毒掌,便是苗疆的‘五毒神掌’。这种邪门武功多年前便随着五毒神教教主的死而消失了,没想到如今却又重现江湖,看来天下武林要有一场浩劫了。至于他尚未醒来,却是他受伤后又动武,加速了这毒在五脏六腑内的侵蚀,且劳累过度,虚脱昏厥之故。贫僧虽帮他用金针过穴之法打通了三十六穴,又逼出了他五脏六腑内的毒,但此毒凶猛,在他体内日久,却不曾发作,想必他之前服食过什么灵药,暂时压住了毒发,却在这几日药尽,毒素已经侵入他的五脏六腑和百穴之中。以贫僧的本事,只能逼出五脏六腑之毒,却不能逼出百穴之毒。这金针过一百零八穴的本事还得到大唐长安的梨花庵求无心师太,她本是扁鹊神医的后人,出家前曾是我的故人。待明日,贫僧会修书一封,待他日,你和他到了梨花庵,她也许会救他”。

法显说了这许多话,顿时精力损耗,便摇摇欲坠起来。

残月连忙和阿瓦古丽一起把法显搀扶起,走到那角落里的一张褥子上坐下。

法显合十道了声宝号,便道:“你二人速去把他衣服穿好,抬到那暖塌上合被盖住,准备些稀粥”。

残月道:“多谢大师,大师多加保重,我这便去准备”。

法显只点点头,便合十闭目打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