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五章 忘川三途

云水间石窟,三层奈何桥第一层。长廊里阵阵猩风吹来,臭气熏天,真是让人心中厌恶。

此刻,陆小乖就独自走在这条阴暗的通道里,呼吸着经年不散、腐朽溃烂的或许是尸体的血腥恶臭气息。

几把残缺的剑戟刀枪随意散乱地放置在地上,陆小乖心中惊疑,退后一步,脸上神色变幻。

忽然想起初次来到三层奈何桥对于这一层桥的猜测——罪不容赦!

心中一凛,脸上挂着一丝哀伤。

这是一条怎样的地道呵?竟然被罪不容赦的诅咒所笼罩。

那些散落一地的兵器还残存着灵力的波动,即便是不知过了多少岁月依然威势惊人,可见他们的主人生前是如何地强横。裂山碎石、惊涛拍浪,这些人联合在一起,其实力之强恐怕足以覆灭一个小型的帮派。

可是,他们都把性命留在了这儿……

陆小乖神色有些凄凉,缓缓地摇了摇头,目光向通道的远处看去。入眼处还是一望无尽的黑暗,但那唯一的黑色当中,仿似有着一缕血色的凶光要穿透这一层黑色的薄膜,覆盖而来。

心中百转,少年跨步走了过去。

此地煞气太浓郁,生气都被压制得有些残弱。被罪不容诛的图案所诅咒,想来也不会是一条顺风的路途。可陆小乖的原则里根本没有退后这回事儿。而且他跟那些舞刀弄剑的前辈不同,他不是来这地洞打架的。起码这次不是。

那么,在云水间这条凶煞恶臭的奈何石桥,有什么值得他冒着风险继续往里走呢?一开始他只想着寻找另一个出口,但现在他更迫切地想要揭开弥漫在自己身上的那层阴谋。即便真相会让他遍体鳞伤,他也不能够放任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这是一场豪赌,风险奇高,可是一步步靠近的谜底也实在是——反正他无法拒绝。这条通道的尽头是他唯一的线索,一旦退后一步,或许他再也无法得知有怎样的阴谋针对着自己。此外,他已经走到了这里,就这么让他什么也不知道地被吓退,他恐怕也不甘心。

猩风弥漫,他无意久留,只想干脆利落地解决此事。一旦找到端倪,片刻之间就能够脱离此地,回到门派中。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这件事不会被任何一个人察觉,即便是他的师傅萧玄清也是无法得知。

他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通道也开始坎坷弯曲起来,坎坷的原因是因为坑坑洼洼,那坑洞中还有着残存极为微弱的灵气波动,若非他意念强大恐怕难以察觉。此地曾经发生过极为激烈的战斗,惨烈的拼杀被那雕刻图案之人痛斥罪不容诛。

他小心地越过那些坑坑洼洼的小洞,在蜿蜒着的地道里缓缓前行,平日里这里绝无人迹。那种无处不在的猩臭气息愈发浓郁起来。看来此番事了,他得从头到尾置办一身新衣裳,至于现在这身也不知道结衣那妮子愿不愿帮他洗……

远在无尽甬道的尽头,那里有着什么在等待他?是残破的石门虚掩着,还是几条岔道口要他选择?这些他一无所知——在未央宫年青一代弟子中,没有人知道。由于心中的那个猜测,他不敢保证那些高层对此全然无知。

陆小乖走走停停,他不得不这样做,愈发强烈的腥臭气息让他有些恶心,走一阵子就得停下来花点时间平复心情。但感受到空气中那渐渐充实的灵气,就像是见到心心念念的人儿一样,让他激动得全身颤栗起来。

少年继续前行着,脚步声成了此地唯一的声响,他的意念也是偶尔散开笼罩着前方,直到他的视线中第一次出现了一缕光。那缕光芒极为的微弱,与此同时,无数的血光影像开始浮现在他的眼前,巨大的压迫感随之而来,几乎要把他摁倒在地。

少年半闭着眼睛,集中起精神,意念释放而出,抵御着压迫。

他就要走到出口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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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云水间洞外。

距陆小乖入洞,已然过了三个多月。

时间流转,又来到了晚上。

月亮沉入浓云,阴影捂住整座未央山。从极地峰的望瀑台到参天峰的御剑台一路延伸,走上陡峭的阶梯,漫步过三座桥,从未名湖绕过来到会武场,进入到主殿议事堂中,整个未央宫到处灯火通明,灯火在仙家法力的催发下散发着无尽的灵动,色彩纷呈仿佛给整个山峦都是披上了一层霓彩的衣裳。

御剑台围栏处有几个手持寒剑挺身玉立的人影,等间隔站着,应该是夜哨。他们正压着嗓门聊天,声音虽然低不可闻,阵阵传出的笑声却是使得动静颇大。陡峭的阶梯上也是三步一防、五步一哨,一路直到主殿门前。寂静的山巅,时不时有着低低的言谈讨论的声音传出。

防卫如此森严,就算是一只蚊子要一路飞进去恐怕都是要费尽力气吧。

看来未央宫应当是有着什么极为盛大的事情即将要举办。

一朵极为诡异却又十分妖娆,极具魅惑气息的花朵被用法力悬浮在了山门处。在山巅上吹来的午夜和风中微微晃动,明目张胆地释放者魅惑的气息,警告着外来者。自从上次被贼人闯入后,这个流川子还真是煞费了一番苦心。

未央山门极为恢弘壮阔,屹立在三座石桥与未名湖连接处,这桥被未央仙人唤作忘川。忘川有三桥,穿过山门直通未名湖,以未名湖水为流,桥分三座,水分三途,缓急不同。这便是闻名于世的未央宫忘川三途了。

三途之水各有玄奥,左侧一途,流水极缓,水面有着淡淡水汽弥漫,为息怒之流,身子沐浴水中,受其缓流冲刷,可使胸中暴怒趋于平静,便是怒火佛陀到此也只能息怒降火。右侧一途,流水极快,水面有暖光辐照,为止哀之流,悲伤绝望之人在其中清洗一番,可减弱心中哀恸,抚平心中伤痛。当中一途,望之似缓,暗流甚疾,水面有着一团祥和的气息,浸淫其中让人不知觉涤荡胸中郁闷、洗尽尘俗,摒除大喜大乐,心中只剩平和的欢欣之意。

忘川桥那端往里百步便是未央宫山门。山门为一个高九十九丈九的汉白玉石拱门,拱门顶端中央刻有离魂花浮雕,绝景刻成,鬼斧神工,气势雄伟。拱门的顶端高耸入云,直插云霄,常年在白云中若隐若现,一派仙家景色。站在上面,手可接天,远山近水,尽收眼底。

拱门也有三个通道,对应着忘川三桥。甬道中被未央宫大法力之人施以阵法禁制,玄妙非常,三条甬道各有妙用,与忘川三途遥相呼应,共同组成七情绝灭阵。所谓七情,指的是喜、怒、哀、乐、爱、恶、欲,七种情绪。修仙之人修炼中最忌心有杂念,胸中藏事,不利修行。

当然,也不是说非得将心中驳杂琐碎都是驱除掩蔽,否则也算不得一个完整的人了。只是需要适当的压制,大喜、狂怒、极哀、纵乐、深爱、憎恶、强欲都是会毁灭一个人。或有人大喜之下,一点疏忽便是走火入魔;或有人暴怒之中,心智遭受蒙蔽,做出错事,一失足成一世恨;或有人极哀之下,心灰意冷,从此无心修炼,寸步难进。因此来,这七情绝灭阵享誉天下,风头一时无双。

忘川左途水息怒,绝了七情当中的怒之情绪;忘川右途水止哀,灭了心灰意冷的哀情;忘川中途水涤荡心灵,禁了大喜大乐。三途水绝四种情,个中玄奇,实在是令人无法不喟叹一番。

再说这拱门下的三个甬道,甬道上方各自有着几个瑰崎壮丽的字,字体不仅龙飞凤舞,行云流水,看上去毫无生涩迟滞之感,而且暗含念力,气势惊人。中间的甬道正对着未名湖,甬道并不很长,视线看过去可以直接看到主殿门上“议事堂”三个大字。

左侧的甬道上方是三个字——疾恶道,甬道中有一幻阵,穿行其中,平生厌恶之人之事尽皆一一浮现眼前,心境高一些的修行者可能因此看透,从此平常对待,但境界低一些的则可能陷入幻境当中,需要旁人拉他一把,方才能够挣脱幻境。

右侧的甬道上方也是三个字——禁欲道,若说那三途水、疾恶道是人间粗茶淡饭,极为平常无害,这禁欲道便是地狱油锅刀山,欲望深重之人行走间,非死即伤。除却心中无一丝欲望之人,何人敢入?算来也是世间极险之地,毕竟欲望这种东西,谁敢保证没有……

正中的甬道上方还是三个字——绝情道,绝情道约莫九步便可走完,一步一绝情,九步走来便是妩媚在前也不会有半点心动。当然,这样说来有些夸张,其实这些也不过都是一些阵法,对这七情有着压制,若是实力越强,所受到的影响自然也越小。

未央山一片灯光中,主殿议事堂里气氛却似乎并不那么愉快,与殿外三三两两、起伏不断的谈笑声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