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殿议事堂上,流云子等门中七个高层汇聚于此,每个人脸上都是各自不同的神色,但大部分人忧喜参半。他们都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掌门流云子身上。
极地殿殿主兼护派长老流川子首先站了起来,道:“掌门师兄,明日便是十年一届的两脉会武之日,不知魔音宗可有异动?”
流云子叹了口气,缓缓道:“自从三个月前魔音宗递来战书,至今却未曾有什么动作。”
“哼,邪道中人,狡猾之极!既声明开战,却独独不定下日期,简直岂有此理!”矮胖中年人、白虎护法宫不离冷哼一声,怒道。
流云子看了看他,脸上有着一丝疲惫,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三个月来我们日日提防,就是怕他们来攻,会措手不及。但眼下看来,似乎错了。”
“错了?”其余六个人脸上都浮起惊讶之色。便是萧玄清也是有些错愕。不过,这些日子他沉浸在修炼与参悟枯木剑身上,对此事倒是没存多大的心思。
流云子目光扫过众人,脸上闪过一抹淡淡的自责,道:“确实错了!这些日子我们时刻盯紧了魔音宗、千山坟与绝剑谷的动作,门中弟子不知此事,只道是两脉会武临近,加强戒备,自然每日无虞。然而,我们几人却是每日轮流用意念覆盖整座未央山,消耗极大。”
“难道说这才是魔音宗下战帖的真正目的不成?”中年精壮汉子、青龙护法流水闻言蓦地站起,脸上还有着一丝惊疑。
青衫长老、玄武护法莫无过沉吟了一下,道:“掌门此话有理,流水兄所言不错,看来这魔音宗等邪派怕是要趁我们两脉会武之际,大闹我未央山了!”
“我倒觉得此事不太可能,明日便是两脉会武,这几日正道中各个门派巨擘都是带人前来观战,邪道妖人又岂会此时来闯?”中年美妇、朱雀长老流露接口道。
流露虽然不年轻,但一直靠着仙法秘术,驻颜有术,相貌颇美,她思虑缜密,语气温柔,很多次都是能够说到点子上去。众人对她也是颇为信服。莫无过看了她一眼,便住口不说。
流云子摇了摇头,道:“此事应当不假,邪道中人行事向来诡异,不可以常人的思维去考虑。数月前递来战帖,天下皆知。几月间却没有一丝异动,这本来就极为不正常。然,魔音宗等人虽然份属邪派,却也是极为好面子的,不可能这般戏耍于我,其中必有阴谋。”
坐在左侧首位的刑罚长老,两鬓霜白,既是在座中辈分最高的人,也是看上去最为苍老的萧玄清开口道:“掌门师侄,怕是你心中早有定论?”
流云子轻叹一声,道:“不瞒各位,我对此也是摸不着头脑,又何谈定论?不过,却是有一个猜测罢了。但这个猜测非同小可,便是我自己也是不太敢相信的……”
说到这里,流云子忽然停了下来,旁边人听了一半,忽然听他不说了,流水性子较直,首先追问道:“掌门师兄,有何猜测?”
流云子脸上神色犹疑,似乎在斟酌该不该说,一言不发。
众人皆是面面相觑,相互看了几眼,忽然青衫长老、玄武护法莫无过脸上露出一抹不敢置信,连声惊讶道:“莫非……莫非是……不可能!不可能!他们怎么敢!”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是被吸引到了他身上,他却怔怔说不出一句话来,显然也是为自己心中的那个想法而感到莫名讶异。他于这等事,素来较为聪明,此刻这般表现,直接是把剩余几人看得一愣一愣,脸上都是有些疑惑。
“有什么想法你倒是说啊!哼,这般惊讶,是要给谁看!”私下里跟他交好的矮胖中年人、白虎护法宫不离冷哼一声,嘴上虽然说得轻松,心里却也有了一抹惊疑。他虽然看似憨厚,但一说出话来,声调冰冷,语气不善,仿佛话语中携带者着一块寒冰一般,不管对谁说话都是如此,众人早就有些习惯了。
莫无过被他这么一呛,倒是从怔忪中回过神来,面露尴尬之色,道:“实在是这个想法有些大胆了!我便说出来,掌门与众位长老都是听上一听,有没有这种可能,诸位再评判一番。”
“你说便是。”流水性子急,直接是催促道。
“咳咳……”莫无过清了清嗓子,道:“自从上次正邪大战,至今已有百年。其间,魔音宗一直避世不出,休养生息,想必已然积累了极为厚实的底蕴。再加上千山坟与绝剑谷,三派联合,这世间莫说我未央宫,便是任何一个门派见了,先是怕了七分,这一点大家不必争执,我们嘴上不承认,但从这三个月以来,我们七人轮番用意念守护未央山便可看出。”
众人哑然。
宫不离冷哼一声,却也是无话可说。
莫无过目光扫视过众人,见大家都是没有意见,继续说:“而上一次正邪大战,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若非邪道内部之间先是发生了一场惊世内讧,恐怕我们未央宫早已不存。莫说未央宫,便是寂灭塔、涅槃殿也断无存在的道理。诸位可还记得合欢宗?”
众人皆是沉默不语,显然是默认了莫无过之言。
“当年合欢宗整合邪道失败,整个宗派为之覆灭。比之稍逊一筹的三个门派联合把持局面,野心暴涨,向我正道发起进攻,妄图掌控天下。好在他们内讧未曾平息,又急于争权夺利,竟不顾内乱,欲图通过征战来掩盖内讧,以期既乘机夺取天下,又兵不血刃地平息内乱。不得不说他们实在是自信过了头,当然也是因为争权夺利昏了脑袋,否则也不会如此匆促。反倒是因此给了我们一个机会,当年一战侥幸胜了。不过,其实只能算是两败俱伤。”莫无过将百年前的那一战重新拿出来讲,也不知道是何用意,众人中只有流云子面色如常,其余人都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莫无过也不解释,继续往下说:“当年一战,正邪两道皆是伤亡惨重,流血漂橹。本来按理说我正道当时一开始是处于极端劣势,即便没有了合欢宗,但安稳太久,门中弟子皆是有些不成材,处处衰败,不堪一击。当年的魔音宗、千山坟与绝剑谷本只是邪道中的二流门派,眼看着邪道三派与我正道三派打得两败俱伤,惧怕三派做大,他们日后也只能饱受欺凌,竟暗中勾结,背后偷袭,致使邪道三派元气大伤。而我们也是趁机发难,开启离魂困仙阵,前后夹击之下将其覆灭。不过,却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无力再战。魔音宗、千山坟与绝剑谷三派在那一战之后迅速崛起。”
众人脸上都是浮现了一丝回忆的神色,当年整个修仙界沉寂了太久,正道中门派弟子都是有些懒散。反倒邪派之间常常互相攻伐,保持着很强的战斗力。一开始因为合欢宗把持局面,而合欢宗里很多都是正道中门派极为优秀的弟子被秀美的女子所迷惑背叛而加入,虽然叛出门派,但他们显然也不愿意去攻打自己的门派,何况他们大部分人的好友、亲人都是在正派当中,因此这些背叛而去的正派弟子反倒成了阻止正邪两道开战极为有力的一股力量。不得不说真是造化弄人,本该遭受世人唾弃的那些人,却无意中是促进和谐的最主要因素!
然而,邪道三派覆灭合欢宗之后,这之间的平衡就被打破了。因此引发了浩浩荡荡的两道大战。诚然,正派在那一战中险之又险地存了下来,不过却也引发了所有人的唏嘘感叹。也正是如此,未央宫自那开始才有了两脉会武的惯例。
“我说这些,只是要说明一点,”莫无过见众人神色都是有些焦急,也不卖关子继续道:“邪道门派之间常年互相攻伐,即便是千山坟与绝剑谷也偶有碰撞,这一利益争夺让得他们有了忧患意识,因此每一派平日里都是勤加修习,未曾稍有懈怠,因此虽然门派更迭比之正道这边要快上数倍,却不但未曾削弱其总体实力,反而是日日攀升。”
“而反观我们正道,这些利益争夺碰撞,相互攻伐在极小的门派间时常发生,但较大一些的门派都是往往能够保持克制。这百年来虽然也有类似于我们未央宫的两脉会武一类的较量,但岂能比得上实战?”莫无过有些痛心疾首。
诚然,正道中人不仅讲究一个利益,也讲究一个道义。虽然利字当头,但受正派共同约束,较大的门派倒也能够遵守,否则也邪道何异?然而,这一点说是优点也是弊端。好在百年前那一战让得未央宫、涅槃殿与寂灭塔看清了一些事实,否则正派中的一些门派争端他们都是要插手的,就像百年前一般。不过,若是以为偶尔的冲突能够培养出出手果断、出招精准的狠人,怕就有些太过乐观了。
此战,正道还是存在着很大的危险!特别是魔音宗三派当年崛起于偷袭,此番定然是做全了准备,稍有差池,恐怕他们正道中人都是要万劫不复!
“你是……你是说……”流水脑中稍一转,心底已是明白了几分。
“没错!魔音宗三派正是要趁我们正道集结在未央山,好一网打尽!”
莫无过最后这一句话,掷地有声,众人闻言都是哑然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