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赏善罚恶令 山下苦命人

她还是一袭红衣,孤自伫立在窗旁,秋雨袭来,延延绵绵的打落窗前的河水中,荡起一片又一片的涟漪,她紧了紧衣服,眼神没有一点跳动的火花,望着缓缓划过的乌篷船,船头的灯任凭秋风吹过,随风飘荡,明明想要疯狂的飞出去,和风一起去流浪,却被那一根细细的绳索生硬的拽了回来,又是一年秋雨,她想起了他……

她氤氲的眼眶朦胧了这江南的雨色,灵魂却被回忆拖到了那一年……

那男子一身玄青色的大氅,上面绣着一只振翅腾云的白鹤,亦是秋雨朦胧的时节,他独自在酒楼之上,手边焚着一炉檀香,香烟袅袅的从香炉顶上的兽嘴中冒出来,缠绵着他微抬的手,左手抚在腰间悬挂的长剑上。

亦是望着这窗前的古河,“天河银带散入凡,瑞兽吞吐起风烟。轻拂瑶琴消香暗,花红一载落满山。”

一首小诗悠悠的传来,一字一句的飘入她的耳中,男子右手端起香炉旁的温酒,添了一杯,缓缓饮尽,从袖中摸出几枚钱,放在桌上,转身下楼而去。

她去到窗边,看到一个玄青色的背影,在这江南的秋雨中渐渐模糊,隐约只能看到一只白色的鹤,最终他消失在苍茫的雨中,这,便是这两人的第一次相遇,他或许没有注意到她,她却在他离去后的窗边,站了好久……

他身裹着那一件大氅,坐在雕龙纹凤的案头上,披散的须发柔顺在躺在肩头,案上摆着一柄长剑,无鞘的剑身映着湛蓝的寒光,右手边依旧焚着一炉檀香,缕缕淡烟从龙嘴中缓缓升起,他的眼睛注视着那一把绝世神兵,左手懒散的撑着额头,右手食指轻轻的扣在案边。

他的思绪还没有随他一起回到这王府中,烟雨酒楼中,那是何等芳艳的女子,他贵为亲王,看的女子数之不尽,那一刻,却被那女子所吸引,那女子仿佛画中走出来的人儿一般,柳叶般的弯眉下一双调皮乌黑的眼睛,小巧的瑶鼻,窈窕的身影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愣愣的望着窗外渐渐停止的秋雨发呆……

女子几乎天天都在那栋酒楼之中,在他曾饮酒的那张桌旁的桌上,一壶百花酒,一碟精致的点心,在那里坐一天,看着他的那张桌子,彷佛他还一如那天一般,玄青色的大氅,傲然的神情,入夜后,女子唤小二来,备一纸桃花笺,将他的那首小诗轻吟轻写在笺上,放在桌头,而后轻轻离去。

一连三日,他都没有在这酒楼中出现,仿佛整个人销声匿迹了一般,他的出现犹如一枚石子落入了她如水般平静的生活中,泛起层层涟漪,却再也挥之不去,可是她却要离开了。

西域,天山,玉龙峰顶,一座宏伟的山庄凌驾在这千仞高峰之上,朱红漆的大门,上嵌两只瑞兽含环,顶上藏青色的牌匾上写着四个金字“风雪山庄”,这宏伟气派的建筑中传来一阵阵喝令只声,声若洪钟,在庄外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江湖人都知道,这是风雪山庄一年一度的赏善罚恶指令,自从风雪山庄的第三任庄主萧沁风使风雪山庄成为武林盟主之后,每年派遣精锐弟子按照一年来所证实的江湖中人为非作歹或是乐善好施之事,进行赏善罚恶之举。

只见雕梁画栋的大堂之上,两面弟子腰悬长剑,眼神如炬,紧盯着桌上越来越少的赏善罚恶令,这不仅仅是一次涉足江湖的机会,也是山庄对自己武功的肯定,风雪山庄庄主萧铭握着最后手中的罚恶令,不禁皱了下眉头令分善恶。

这枚罚恶令所罚之恶乃是塞北狐,拓跋阳,此人作恶多端,杀人无数,但是一直行踪不定,狡猾非常,一连三年被风雪山庄下罚恶令,但都被逃脱,还伤了两个弟子,十分棘手,萧铭看了看厅下的弟子,紧锁眉头,他可不想再为一个塞北胡人伤了自己弟子,正打算放下罚恶令的时候,一弟子迈步出来,拱手而言。

“师傅,弟子愿得此令,手刃拓跋阳。”

萧铭眉头一松,看到厅下之人,眉头锁的更紧了。

厅下之人名唤端木凇,二十年前被萧铭抱回山庄,收为关门弟子,十七岁一手“风雪剑法”在同辈人的比武大会中大放异彩,端木凇聪颖乖巧,天赋极高,萧铭平时对他关爱有加,端木凇也不负师傅的期望,成为同辈人中的佼佼者。

“凇儿,这拓跋阳阴险狡诈,凶狠非常,你上次练剑内息不稳,就不用去了。”

“师傅,徒儿内息已然无碍,徒儿请命,愿为武林除此一害。”

“这个嘛……”萧铭回望诸位长老,大长老微微点头,密音传耳“掌门,此子傲气太盛,应以此磨练。”

“风雪山庄弟子端木凇接令。”

“徒儿在。”端木凇抱拳曲身,恭恭敬敬,心里却有说不出的欢喜。

“罚恶,诛杀塞北狐拓跋阳,一年为期,不得有违,否则庄规处置。”

“徒儿领命,定不负师傅、长老厚望,万死不辞。”

萧铭右手一挥,罚恶令轻插在端木凇的腰间,端木凇接令退下,萧铭站起身来,背负双手,双目如炬,看着厅下的弟子们

“明日启程,赏善罚恶,一年为期,不得有误。”

“弟子遵命”端木凇左手摸着腰间的罚恶令,也附和着。

次日,阳光明媚,风雪山庄外,萧铭背负双手,背面站着庄内长老和其余弟子,正面则是出去赏善罚恶的一众弟子。

端木凇一身玄色短衫,腰悬一柄纹龙饰云的长剑,肩上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裹,在这弟子中显得格外突出,按照风雪山庄的庄规,山庄弟子都是一样的青底白云的长衫,三尺青锋剑,但端木凇为掌门关门弟子,辈分要比普通弟子高一级,因此没有衣服和武器的规定,众弟子向萧铭拱手一拜。

“掌门保重”

“嗯,去吧,多加小心”

“谢掌门,弟子告辞”

一众弟子向掌门拜了一拜,萧铭满面的欣慰,轻轻的捋着胡须,微微点头,众人转身而去。

“凇儿”

“师傅”端木凇转身拱手

“这有五枚‘逸仙镖’你且拿去防身,此去凶险,要当心啊,倘若不敌,切莫硬拼。”

“是,徒儿谨尊师命”端木凇双手接过镖,此镖通体晶莹,入手便有一股寒意

“嗯,去吧”

端木凇怀里揣着罚恶令、逸仙镖,行了一个时辰的山路,下得山来,行了半日,斜阳西下,整前面有座小镇,便进了镇子不觉感叹好不热闹,端木凇从小在山上长大,每日除了刀枪兵刃,便是几个听脚步都能分辨得出是谁的师兄弟,何曾见过这么多的人,更不必说这熙熙攘攘的集市了。

端木凇第一次下山,对什么都好奇,在集市上,这瞧瞧,那看看,有时在铺子前面把玩了半日方才离开,店家见他腰悬长剑,也不好赶他,正边走边看的开心,一个小乞丐来和他撞了个满怀。

“哎……”端木凇猝不及防,被撞得退了几步

“对不起,对不起”小乞丐头也没抬,接连道歉又匆匆的向前跑去

“小杂种,给老子站住,看老子这次不扒了你的皮”紧随着一群乞丐,挥舞着手中的竹棍,向小乞丐跑来,满目凶光,似是要杀了这小乞丐一般。

“老不死,有本事就来抓我好了”小乞丐向身后做了个鬼脸,马上又向前跑

“站住!你站住!”

小乞丐一个转身,钻入旁边的一条小巷子里,众人也跟着追了过去,端木凇看着这一场小小的闹剧,笑了笑,也转身进了那一条小巷里。

破落的大院内,小乞丐席地而坐,从怀中掏出一个红色的荷包

“哼,大男人居然带着个红色的荷包”

“小兔崽子你别跑,老子非扒了你的皮不可”只见追小乞丐的那一群乞丐也进来这个大院内。

只见小乞丐一脸沮丧的坐在地上,手里还攥着一个红色的荷包,那群乞丐中一直骂的那个中年乞丐也不骂了,一脸的欢喜。

“小水儿,那男的身上多少钱啊?”

“钱?穷光蛋一个,穿的那么好看,荷包里一个子儿都没有”

“什么!一个都没有?!”中年乞丐一把抢过荷包来,把地都掏了出来,去还是空空如也,气得把荷包狠狠的摔在地上。

“妈的,白费这么大劲,却原来是个绣花枕头”

“大哥,这小子狡猾的很,自己把钱藏起来也说不准”

“哼哼”小水儿嗤了两下鼻,双手一摊“爱信不信”

“你真没藏钱?”

“没有”

“大哥,搜他身”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把我的荷包还我呢?”

一个轻飘飘的声音从墙上传来,端木凇蹲在唯一一面没塌的墙上,笑眯眯的看着院内的一群乞丐。

“大爷,这不关我事,都是这小子的主意,和我们没有半点关系啊”中年乞丐一下子跳起来,冲着端木凇连连摆手。

“哼,又何必怕这个穷鬼”

端木凇从墙上跃入院内,面对着倚着墙坐的小水儿,左手前伸,缓缓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