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母走了三天三夜,回来时满身风尘,却神采奕奕地一把抱住我,“阿芒,我找到办法了,可以留住你的目识和听识!”
我不知道她用的什么办法,但我很高兴,至少这样,等我的孩子出生之后,我可以看看她的样貌,听听她的声音。
我的生机在一点点枯竭,即便鬼母每日三个时辰为我渡入气机,我的身体还是一天比一天羸弱。法力在缓缓流失,我只觉得自己全部的精血都在供应腹中的孩子,她在消耗我的气血,我只能苦苦支撑以求能留下点力气到最后将她生出。
度日如年,不知道过了多少时日,我发不出声音,闻不到气息,也尝不到味道了。所幸,我还能看见,听见。即便看得不明晰,听得不清楚,我也心满意足了。
我万分珍惜自己可见的光明和可听的声音,这是鬼母用了两万年寿命,向阿鼻地狱里的听缔换来的。
我对鬼母,除了愧疚还是愧疚。然而鬼母经常对我念叨的一句话是她只求我好,因为我是她的孩子。她说,我很快就会明白她的心情。
我轻抚隆起的小腹,神思飘摇。我快生了,很快就能见到我的孩子了。
鬼母日日夜夜守在我的身边,我叫她不要担心,我倒霉的那么多年,总不能一直倒霉。
鬼母却愁眉不展,我每每笑她,“仙者,早已是看淡生死。母亲为何偏偏执念于此?莫不是做了神仙,又做鬼母,所以糊涂了。”
鬼母总是叹息,说看淡的生死只能是自己的,看不淡的生死是她在意的人的。
就譬如,天枢星君看不淡月娥的生死,摇光星君看不淡木神的生死,玉衡仙子看不淡摇光星君的生死。
说起玉衡,她来找过我,怒气冲冲,怪我误了摇光星君。他本可以肆意洒脱,却因为我要去当忘川上的苦主。
我只能叫她别急,拍胸脯保证绝不会让摇光星君替我去当淮亡。那个时候,我连拍胸脯的力量都欠奉了,软绵绵的根本提不起一丝劲来展示自己的决心。
玉衡仙子对我的保证是半点不信,“你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还能去阻止他什么?”
我十分冷静地道:“只要你肯帮我,我就能阻止他。”
玉衡仙子皱着眉头没说话,我俩相对无言了一会,她留下一句“我会再来”的话就走了。
我相信,玉衡仙子明白我的意思。
来沉湖的第八个月,我已经瘦的皮包骨头了,只剩下腹部高高隆起,看起来十分怪异。
我走不动路了,这天晚上,我躺在床上,听着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感觉到自己的腹中正在一阵阵抽疼。
我知道,我快生了,玉衡仙子也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