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淮亡,气运散尽,忘川纳之,永远不得离开——”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我惊了一下,猛然坐起,想要离开宗荀的怀中,他却不松手,在我的背上轻轻拍了拍,安抚道:“不要怕。”
木舟忽然无桨而动,直直逼向岸边。船舱帷幕缓缓向两侧升起。宗荀笑望向岸边站立的那位身姿笔挺的仙人,笑道:“真是好生扫兴。”
他笑得旁若无人,畅游痛快,仿佛帝王睥睨草芥,毫不在意。
南华殿下站在岸边,漫天飞雨都禁止不动,他的道袍自迎风飘摇。他看向我,神色肃穆,淡淡道:“你既是天上春神,亦是忘川淮亡。生而为仙,与他道不同,可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一句话似乎轻描淡写,警示意味却是十足。
宗荀呵呵一笑,“你是在教训我的人?”
“魔尊,”南华殿下加重了语气,强调道:“你是三十三天的魔尊,你怀中女子,是九重天的仙人。”
宗荀将我搂的更紧,嗤笑道:“我管她是谁,只知,她是我的人!”
话音刚落,一袭白衣飘然而至,落定在南华殿下的身旁。
慕湖踏风而来,笑道:“这不是九重云霭的南华殿下吗?怎么,今日是何雅兴,致使仙人落鬼城啊?”
南华殿下瞧了慕湖一眼,唇角微动,冷声问:“你怎会在这里?”
慕湖指着我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还没说完,宗荀和南华殿下齐齐打断他的话。
“住口!”
慕湖挑了挑眉,笑叹了一声,“有趣,有趣。魔尊大人不容我言,我尚且能猜得一二。却不知南华殿下为何不容我言啊?”
南华殿下素来温润,如今却不知为何,脸色铁青,双拳紧握,连他臂上悬挂的拂尘也摇摆不定,不似往日从容。
我心中奇怪,难不成南华殿下对我有意?往日他的确对我十分照拂,可我以为这都是因为泓萧将军之故,或是我与南华殿下的朋友之谊。
南华殿下怎么都不可能对我生出什么别的心思啊?
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宗荀扣指在我的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别多想,不是。”
我咳了一声,道:“你怎知我在想什么?”
宗荀冷笑道:“你眼珠子转一下,我便知你心思。有什么难?”
我闭嘴不言,遥听南华殿下对慕湖道:“你是何人?也敢在我面前诸多挑衅?”
慕湖闻言微怔,随即哈哈大笑,笑声凄凉,回荡到忘川河畔,显得十分诡异。
他笑出了眼泪,上气不接下气道:“是啊,我是何人啊?怎敢在你这新一任天帝面前狂妄?”
南华殿下双目忽然变成赤金色,一道寒芒从臂上拂尘中飞出,直刺慕湖。
慕湖看见了那道寒芒,却不躲避,定定站在原地,似乎就在等着那穿胸一刺。
我惊呼了一声,飞身而起,髻上玉簪也直飞了出去,想要阻止那道寒芒。
宗荀在我身后无奈地道了一声:“多事!”一道更快的影子便从我身后掠出,轻轻巧巧接过空中碧玉簪,并且将我拦住,我被迫与他一同落在岸边的巨石上。
慕湖被那道寒芒刺穿胸腔,如漂萍一般直飞了出去,摇摇晃晃落向忘川。
先前阻止我救人的宗荀却扬手一道神符,托住了慕湖的身体,将他托悬在半空,防止他坠入忘川。
宗荀微笑看向面色惨淡的南华殿下,“他如今是三十三天的魔,打狗还要看主人,你说是不是?”
南华殿下轻声道:“既是三十三天的魔,就请魔尊好生教教他规矩,免得随处咬人,坏了三十三天的体面。”
宗荀哈哈笑道:“只可惜啊,三十三天从来没什么体面。只不过南华今日所托,我记下来,若他侥幸不死,定然教他规矩。敢觊觎我的女人,就算不死,我也要将他丢入木鱼深渊,多少吃点苦头。”
南华殿下哼了一声,“悉听尊便!”
宗荀点头:“自然,三十三天的魔,与阁下无关。”
南华殿下看向我,朗声道:“刚才我说的话,还请淮亡好好想想。他是魔尊,你们注定没有结局。”
宗荀眼眸微眯,虽然嘴角浅笑,却杀机横生。“有没有结局,不是你说的算。”
我不想宗荀与南华起争执,忙道:“南华殿下,请你给我一些时间。行吗?”
南华殿下微微颔首,对我道:“三日之后,我会再来。”说完,看了神符上昏迷不醒的慕湖一眼,转身就走。
我叫道:“南华殿下!”
他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身,“还有何事?”
我问:“帝君已然身归太虚,他临走时气海空空,你……你可知道?”
南华殿下淡淡道:“我知道。”
我喃喃问:“帝君一身修为,是不是被你所得?”
然而,南华殿下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早已消失不见了。
宗荀道:“南华气海充沛,犹在我上,你这个问题我可以帮你回答。他的确窃取了帝君的全部修为。”
“窃取?为何是窃取?”我还是不敢相信,南华殿下是我认为的天界最好的神仙,他也是泓萧将军的知己,为何宗荀要说他窃取了帝君的修为。
神符缓缓下沉,宗荀对我道:“他身受重伤,再不施救,可就救不了了。”
我回过神,知道他说的是慕湖,连忙抓住宗荀的手道:“那你快救啊。”
宗荀垂眸看向我,“你在求我?”
我顿了一下,点头道:“是,我求你救救他吧。并且等他好了之后,不要将他丢入木鱼深渊。”
宗荀心情大好,点头道:“我考虑一下。”说完一挥手,神符托着慕湖飞向岸边。
我忙过去查看慕湖的伤势,但见他的胸口处鲜血淋漓,兀自流血不止。双目紧闭,气若游丝,面如白纸。
我急忙为他镇住魂魄,宗荀在他周身窍穴上点了数下,对我道:“内息已经被那拂尘搅得乱七八糟,离死不远了。”
我急忙道:“你一定有办法救他吧。”
宗荀不急不缓道,“权且试试,救不救的活,不一定。死就死了罢,也不是什么大事。”
我道:“不行!你得救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