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珺心情突然很好,那小子应该还是识相的人,这一茬大概足够了。
然而童珺根本没有注意到,那个袭击他的孩子手里握着一根铜钉。
一辆货运小卡车停在树林边,外面的天气很好,晴空万里,从车窗看出去,一排排树错落有致,闻着林子深处渗出的味道,特别舒服。
要不是车里有汽油的味道,一切都完美了。
成娜娜躺在小卡车后排座位上,座位上垫了松软的垫子,躺下就不想起来。
她今天跟着几个人来取木材,一伙儿人开了几个小时的车,到地方都已经中午了。跟着大家匆忙吃完饭,男人们都去忙了,只有她躺在车里,打着瞌睡发呆。
大学毕业后不久,她就被霍添匆匆地带了出来,说是带了出来,不如说是连哄带骗拐了出来。而且他们的行为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逃。
他们几年的感情一度风雨飘摇,霍大公子甚至被关在家里拘禁起来,出门都有人跟着,就是不让他们见面。
她那时候是慌了神的,本来天大地大我啥都不怕的一个人,在那段时间里几乎流尽眼泪,成天茶不思饭不想,尽犯相思病,把大家都吓尿了。
霍添倒是沉得住气,那段时间风雨不动安如山,安静又平静地做好了一切准备,突然就带着她跑掉了。
为了这次出逃,他妈妈安排的研究生肄业,自己选择退学。霍家的反应可想而知,他妈妈差点就给他活活气死。
成娜娜从来没有想过,像他那样一个宠命优渥的公子哥,怎么会为了她这种小丫头不惜做到这种程度。
她的存在已经把霍添的人生轨迹都改写了。
霍家人不满意她,说是霍家人,不如说是那位主母坚决反对他们在一起。
霍家主母曾经还单独找她坐过那么一坐,在她还上大学的时候。那位母亲大人专门趁着儿子不在国内的时候约她,问她以后有什么计划,临别了还送她一条手链,鼓励她好好学习,年轻人要上进。
她早就应该知道的,那次的见面就是先兆。
说是先兆,不如说是那位精明的主母在打探她的虚实。
或许那个时候就已经对自己没什么好感了吧,当时自己傻不拉唧的,即使是为了哄人开心,也应该昧着良心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让正派的长辈觉得自己是个积极向上乐观开朗的阳光青年,而不是一个无所事事得过且过的家伙。
失策失策。
后来她快毕业了,正过着大学期间最后一个暑假,霍添再带她到家里去,气氛都不一样了。
那家人再也不是“姑娘来尝尝这个”“我们星期六去钓鱼,姑娘一起来吧”“闲了来家里玩”地招呼自己了,一瞬间就变成了严格的审视。
虽然霍添他老子和老爷子不像某些女人那样挑剔,也明显根本不欣赏她,眼神里全是薄凉。
为什么以前霍家人对自己那么热情呢,或许就没当回事吧。
大概霍添是跟他们摊牌了吧,表态了他和自己的未来安排。
以朋友关系而存在,那家人可以接受,甚至可以接受那么亲密的关系。但是要成为霍公子的妻子,那不可能,想都不要想,你是哪儿钻出来的野猴子,还敢来我家撒野,看我不把狗腿给你打断!
说到底,那家人根本就没有认可他们的男女朋友关系,即使所有人都知道她是霍添的女朋友,而且还是霍添追她。
反正只要你不往我家里嫁,你俩爱咋玩就咋玩,玩出什么名堂都随便,你们开心就好。
说起来,这家人的这种态度真的好过分啊。
她经常会想起那家人对她态度突然转变的那一天,她还是跟平时一样,霍添叫她,她就屁颠屁颠跑去,开心的不得了。
“你今天先稍微拾掇一下再过来,别太随便了。”霍添在电话里压低声音跟她说。
她迟钝到根本没注意到这句话的意义。
想着霍家厨娘的手艺,她都摩拳擦掌了,赶紧从衣柜里抓了一条裙子,对着镜子抹了两下口红,跟家里说了一声拔腿就跑。
她到霍添家的时候,整个被霍家人的阵势吓了一大跳。
霍添穿着竖条纹的浅色衬衣,深灰色的裤子,还有两条笔直的裤线,配深棕色的皮鞋。他爸爸和爷爷也是差不多的搭配,老头儿们的配色看起来更深沉一些。他奶奶没有爷爷显老,还穿着枣红色的连身长裙,头发烫的跟电视里老上海似的。她妈妈的发型明显也是新做的,跟奶奶应该出自同一个师傅之手,只是看起来比较犀利,她身着米色套裙,本就高挑,加上脚上的高跟鞋都快跟儿子差不多高了。
而成娜娜穿着一条洗的灰不灰白不白的棉布裙子,整条裙子的皱皱巴巴和那条随意扎起的马尾相得益彰,乱糟糟的,一塌糊涂。再往下看,她光着两条细瘦的腿,满腿都是蚊子咬的包挠破后留下的印记。还有那双土粉色的凉鞋,出门的时候都不知道洗一洗,或许它们之前是皮粉之类的颜色,现在看着就是脏兮兮的土粉。土粉的鞋子里有一双没穿袜子的脚,脚趾上的黑色指甲油涂得很失败,就像每个脚趾都被门夹过一样。还真是……放浪形骸。
好似白天鹅中混进了一只脏水塘里的蠢鸭子。
“呃……”
霍添给她开门的时候,皱了皱眉,低低地叹了一声。
他都是跟她说过的,要拾掇一下。
她还不如像平时一样,穿个T恤牛仔裤什么的,至少看起来还有点朝气。
瞧瞧现在这不伦不类的样子,你再看看人家,在自己家里都穿着皮鞋高跟鞋,你倒好,这从头到脚都是什么鬼。
霍添妈妈看了一眼她的裙摆,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眉。
现在的年轻人都怎么了,裙子越穿越短,都快把连衣裙穿成了一件上衣,这成何体统。
这种人以后能当霍家主母么,简直开玩笑!
成娜娜看他们都那么正式,尴尬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