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叶铭羽不是叶夫人亲生的,席铭朗的确有个妹妹,但是生下来的时候就夭折了,叶夫人伤心过度,席将军没有办法,只好找了个年岁差不多的小女孩回来。
虽然不是亲生女儿,但是叶夫人和席将军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一点,叶铭羽一直都是席家的大小姐,不管是不是血缘上的亲属关系。
但是才十五岁的叶铭羽却是在一个沉闷的憋屈的环境下知道这件事的。
那天她放学后本来打算去奶茶店坐一会而,沐阳到市中心参加竞赛去了,她一个人,有点无聊。
她刚刚才到奶茶店,就接到了郑玮的电话,叶铭羽十分惊讶——沐阳的妈妈给她打电话干什么?难道是沐阳出事了?
叶铭羽不敢耽误,赶紧点了接听,郑玮却只是问了她现在在哪儿。
半小时后,叶铭羽看见了郑玮。
一向笑容优雅的郑夫人脸上阴云密布,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欺骗,她在叶铭羽对面坐下,脸上的表情很阴沉。
叶铭羽本来就很害怕她,更别提她还是这幅样子了。
好一会儿,郑玮突然笑了:“你们家拿一只野鸡来敷衍我儿子是什么意思?!”
叶铭羽一脸懵逼。
郑玮冷冷一笑:“幸亏我多了个心眼……“
她将一份报告放在了叶铭羽的面前,道:“我告诉你,你这种低贱的身份,永远也别想嫁给我儿子!只要我活着,就绝无可能!”
叶铭羽呆呆的捧着奶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一会儿,她觉得郑玮可能是想让她看眼前的这份报告,于是伸手拿了起来。
那是一份亲子鉴定报告。
她和席将军的。
上面写着,经鉴定,本院不承认在生物学上叶铭羽和席成江为父女关系。
郑玮的眼神就像是一条毒蛇:“我已经查过了,你生母是一个妓女,至于你的父亲……可能你母亲也不知道是谁,她把你生下来后扔到了福利院,被席成江抱了回去……叶铭羽,你这么脏的出身怎么配得上我儿子?!“
两个孩子都已经十五岁了,所以两家最近在商量订婚的事情,打算等他们成年的时候办订婚礼,二十四岁的时候办婚礼,一切都规划的很美好。
直到眼前这张鉴定报告的出现。
叶铭羽手上的奶茶掉在了地上,因为太烫,她还没有喝,所以也没有洒出来。
郑玮站起身:“你要是识相的话,就离我儿子远点,否则别怪我让你的身份大白于天下!”
那天叶铭羽找杜鹃哭了一晚上。
杜鹃问她:“叶子,你哭什么啊?有人欺负了你了吗?你受欺负了别哭呀,去找你爸妈,找你哥哥,还要沐阳呀!”
可是她能怎么回答呢?爸爸不是爸爸了,妈妈不是妈妈了,哥哥不是哥哥了,未婚夫……也不是未婚夫了。
其实她能够理解郑玮的暴怒,因为沐阳的父母亲是政治联姻,彼此之间没有情爱,沐父真正喜欢的人是一个在酒吧卖唱的姑娘,郑玮觉得自己输给了一个妓女,很没有面子,一怒之下让人把这个姑娘强暴了,并且赶出了京城。
因为这件事,沐阳的父母几乎离婚,但是郑玮坚决不同意,事情就只能拖着,直到沐月出生,才缓和了一点,但是也就是相敬如宾罢了。
郑玮一直觉得那个卖唱的女孩子毁了她一生的幸福,所以对这种人恨之入骨,更别提叶铭羽的生身母亲,是个真正的妓女了。
郑玮本来也没有多喜欢叶铭羽,觉得她狐媚,现在她不仅不是席家的亲生女儿,还是那样的出身,郑玮是绝对不会允许她和沐阳在一起的。
叶铭羽知道沐阳会为了自己和母亲闹翻,但是到时候的家人反目……她并不想让沐阳陷入这样的境地。
沐家的人最初接受她,大部分原因就是她席家大小姐的身份,门当户对,如果她不是席家大小姐了,他们还会那么喜欢她吗?
叶铭羽觉得自己头疼欲裂,却没有想出丝毫的办法。
她趴在杜鹃怀里睡着了,杜鹃唉声叹气的把她弄到自己的床上,终于耳边清净了。
那天晚上叶铭羽做了一个梦。
梦见所有人都知道了她只是个妓女不知道和谁苟合生下来的孩子,同学们指指点点,嘲讽讥诮,沐家的人退避三舍,唯恐她会败坏了自家百年清正家风,而沐阳拉着她的手,温柔的说:“囡囡,对不起,你太脏了,不配和我在一起的。”
叶铭羽被吓醒了。
她睁开眼睛,外面的天刚刚泛起鱼肚白,这是杜鹃的房间,她经常来,所以很熟悉。
叶铭羽忽然被一种巨大的恐慌笼罩了,她疯了一般的将睡的正香的杜鹃摇醒:“小鹃……”她声音苦涩:“如果我不是席家的大小姐,你还会和我做朋友吗?”
杜鹃半睡半醒,也多亏她脾气好才没有打人,迷迷糊糊的听见叶铭羽的话,愣了愣:“你说什么傻话呢?”
“如果……我是说如果。”叶铭羽的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所有勇气。
杜鹃想了想,说:“要是你不是席家的大小姐,我们根本就不会见面好吧,当然也不可能是朋友了。”好一会儿,她又说:“叶子,我妈妈说,我们这个圈子,拜高踩低多得是,如果你跟一个没有身份的人交往,你也会被人看不起的。”
叶铭羽的脸色惨白:“小鹃,要是……要是有一个人,她的妈妈是个……妓女,父亲根本不知道是谁,你……”
杜鹃皱眉:“你说这种人干嘛啊?”
她说:“虽然也不能一概而论吧,但是基因是改不了的,父母亲都这样,她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吧?”
叶铭羽就像是抓着最后一根稻草即将要溺毙的人,声音颤抖:“……你是不是不会跟这种人做朋友?”
杜鹃迷茫了:“我为什么要跟这种人做朋友?我妈妈会打死我的。”
叶铭羽抓着杜鹃的手缓缓松开,浑身都是汗,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声音沙哑:“……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