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霄敛眉,悄然把藏在掌心的暗器收起,偏过头不再瞪着他。
他在佛堂讲禅,借着两杯茶点化母后一事,宫中的嫔妃和朝中大臣的千金皆亲眼目睹。
凤曦宫上下都在揣测,他到底点化了什么,结果竟然只是要告诉母后热茶烫嘴?!
叫人如何能信!
骆青瑶赏了会花,鼻尖闻到一丝淡淡的伽南香,不由的转过身来,故作严肃。“襄王殿下冲撞了小僧,被丢入荷花池中,宁王殿下自己选一个,想被丢去哪儿?”
“本王不曾冲撞大师,本王是来找大师解惑的。”容霄面色发沉。
此事定有蹊跷。不是母妃说谎,便是这小和尚有意隐瞒。
“小僧一天只为一人解惑。”骆青瑶似笑非笑的勾起唇角,眸光渐冷。“不过皇后真是好悟性,小僧佩服的紧。”
语毕,丢下呆若木鸡的容霄,抬脚走向容墨。“有宵夜吃么?”
赏菊会要在行宫举办两天,故而要在这边留宿。
“有。”容墨神色淡淡的看一眼容霄,背着手,和骆青瑶并肩往外走。“松鹤殿有小厨房,你若是想回城,把裂风召里即可。”
骆青瑶顿住脚步,下意识的抬头望天。
行宫这边的小厨房,不如神仙府的厨子水平高,也不如珍味楼,顺便,她想再去一趟观星台。
她有种预感,祭天大典之时,容修一定会出现。
“天象可是有变?”容墨不明所以的抬起头,静静望着满眼的星河。
“不是,我在想吃什么好。”骆青瑶收回视线,习惯性的往他身上缩了缩。“回城我会被冻死的。”
容墨但笑不语。
骆青瑶让他看的有些不自在,难为情的垂下脑袋,有意避开他的目光。
她就是怕冷,这有什么好笑的。
分神的功夫,肩头忽然一沉。
侧眸一看,见身上多了一件狐裘斗篷,不由的翘起唇角。“我要去珍味楼吃豆腐宴。”
“吃什么都可以。”容墨俯身,仔细帮她把带子系上。“早上那会,你为何说,要我以后不要住在神仙府。”
“老话讲,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骆青瑶冲他眨了眨眼,吹起口哨召唤裂风。
虽然她很舍不得他,可他到底是要结婚成家的人,对她再好也不能霸着不放。
容墨脸色发寒,尤其是想到早上的吻,身上的火气更重。
骆青瑶没留意到他的不对劲,裂风一来,立即高高兴兴地翻身上马。
古代的相亲大会也真是要命,一天不够,还要搞上两天,也不知道最后会成几对。
低头拍拍裂风的脑袋,见容墨还不上来,不由的纳闷。“容墨?”
“没事。”容墨敛去一身的火气,抬腿跨上裂风的背,双手环紧她的腰。“走吧。”
“裂风,我们去珍味楼,一会给你糖吃。”骆青瑶笑眯眯的拍了下裂风,口中发出欢呼。“走咯!”
裂风扬蹄,转瞬不见了踪影。
行宫门外,容霄眨了眨眼,好一阵才回过神。
无尘那小和尚的马儿竟如此之快!
之前在龙泉寺看过几眼,他以为就是只怪模怪样的马儿……难怪无尘给它取名裂风。
如此速度,普通的马儿别说追了,看着都觉得发憷。
“来人。”容霄咬了咬牙,沉声吩咐。“把人撤回来。”
蒋英从暗处出来,拱了拱手,立即安排下去。
容霄在宫门外站了许久,沉默转身。
父皇忽然回宫,他料想容墨夜里定会回城,而无尘小和尚也定会和他在一起,故而提前安排了人手在半路伏击。
却不料,无尘的马这般神奇。
——
珍味楼。
骆青瑶从裂风背上下去,低头从荷包里取出几枚参丸喂给裂风,立即开心跑上楼。
她是真的不喜欢一群人为了皇位斗来斗去,也不想参与。
心累。
今日皇后所为,看着很小儿科,背后的筹谋却只大不小。
镇国公是两朝元老,容霄的恩师慕将军更是开国功臣,此番试探,不知朝堂之上,又会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老国师虽无实权,但当上国师以来,门生众多,更数次出谋划策,指挥大顺的军队,打赢了好几场漂亮的大仗,换来将近十年的安定。
皇帝不是昏君但也算不得明君,任人唯亲,凡事能靠嘴皮子解决的,绝不秀肌肉动用武力。
这种任你再优秀,我也不用你的行事风格,就是当个小领导都会有人不服,何况是一国之君。
平衡各方势力,要么强悍到无人敢反对。
要么圆滑通透,将每个人的优点缺点看清,捏死对方的命门,让其乖乖听话。
他两样都不占。
师父常说,上位者当狠则狠,切记优柔寡断。
皇帝不止优柔寡断,还惧内。
所以早上那事,查到最后肯定不了了之。
“我跟白霜没有婚约。”容墨把厢房的门关上,嗓音清冷。“师叔祖不必有所顾虑。”
“我知道啊。”骆青瑶狐疑眨眼,忽然而然的,怎么又提这事。“可是我推算出来的结果,她确实是你的王妃,将来还会封后。”
“骆青瑶!”容墨沉下脸,目光凶狠的瞪她。“我的王妃是你!”
骆青瑶被他吼的楞了下,眼底浮起心虚。“我是你师叔祖,而且很快就会成为大顺的国师,我是不会嫁人的。”
容墨定定看她片刻,想起之前她在心里说,空无大师要她及笄之时嫁人,收了火气,勾唇一笑。“空无大师说……”
他故意把尾音拉的长长的,好整以暇的等着她发问。
“师父说了什么?”骆青瑶凑过去,紧张仰起小脸。
醒来那天,容墨见过师父的,所以他说的话她没法不信。
“他说……”容墨低下头,动作很轻的托着她的后脑勺,目光在她嫣红的唇瓣上打转,一寸寸逼近过去。
他离的太近,温热的呼吸喷洒过来,痒痒拂过脸颊,酥酥麻麻的感觉荡进心底,仿佛过了电一般。
骆青瑶紧张的眯起眼,心跳乱如擂鼓。
他在梦中亲吻她的画面,倏然滑过脑海,那种无法控制的悸动感受,在她胸口横冲直撞。
该死……她居然又想吻他,甚至特别的想对比下,现实和做梦的差别。
想到这,白皙如瓷胎般的脸颊霎时烧的通红,只得别向一旁,无措追问。“师父到底说了什么……”
容墨含笑勾唇,出其不意的轻吻了下她的嘴角。“大师把缚妖索给我,还说,你才是我的王妃。”
骆青瑶错愕,下一瞬随即心慌慌的推开他,脸色爆红。
他刚才是不是亲了自己?他怎么可以这样!
她可是他师叔祖!
骆青瑶背过身去,使劲揉了揉脸颊,努力平复情绪。
容墨刚才是不小心,不是有意亲她的,肯定是她想太多了。而且师父不可能会说如此不靠谱的话,他明知道,自己的命格是无伴终老孤独一生。
不对,这是第一世,也就是说她的命格尚未形成!
可她没算错啊,容墨命中注定的王妃,确实是白霜,当朝丞相之女。
到底哪儿出了问题?
容墨感应到她的心思,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逗你的,空无大师什么都没说。我只剩一年的命,不会成婚的。”
骆青瑶拍拍胸口,弱弱反驳。“没准有奇迹呢。”
她就说么,她的推算是不会错的。容墨如果能活过最后一年,他的王妃定是白霜无疑。
容墨按了按眉心,决定不再跟她讨论这事。
方才他似乎又吓到她了……至于神仙府,他会继续住下去,而她注定要成为他的王妃,他的皇后!
出声吩咐门外的小二去厨房通知上菜,他拎起茶壶给她倒茶。“不是饿了么?先吃些点心。”
“是好饿。”骆青瑶揉了揉肚子,可怜兮兮的哀叹。“在行宫别人都大鱼大肉的吃着,我只有清粥素菜,连裂风都不如。”
容墨抿了抿唇,故意逗她。“你可以开荤。”
“绝对不可以,师父说我若是碰了荤腥……”骆青瑶说到一半,忽然打住。
师父要她及笄之时嫁人,另一个意思不就是让她还俗么?
“碰了荤腥如何?”容墨唇边挂着一抹浅笑,循循善诱。“破戒还俗么?”
骆青瑶苦笑点头,岔开话题,说一会要去趟观星台。
容墨伸手揉了下她的脑袋,唇边笑意渐浓。“好。”
吃饱喝足,两人下楼叫上裂风,回到逍遥居旋即进入地道。
冷宫离观星台最近,两人施展轻功过去,发现皇宫的守卫又增加了,不由的摇头。
皇帝如此安排,可见早上那事,对他的影响有多大。
落到观星台一侧的屋顶上,骆青瑶仔细看了一圈,飞身掠下。
在行宫中她元神出窍进入冰宫,后来仔细一想,那冰宫不在皇陵地宫,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在观星台下。
这也就解释了容墨的身上,为何还穿着龙袍。
至于老皇帝,她依旧看不出他有短命之相,也没发现他有中毒。
越是如此,她越担心容墨上位,用的是非常的残忍手段。
他会是明君,即便这个国家未能被记录在史册,她也希望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发自内心的尊他为王。
沿着生死门踩一圈,骆青瑶落到观星台中央的七星线上,黛眉紧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