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
韩霁把手机丢到一边。
烟燃尽，又点了一支。
他吸进一口，猩红的烟头瞬间缩短一截。
尼古丁快速充盈肺部，他吐出一个迷蒙的烟圈，眼神失焦，意识逐渐回到很多年前。
他很小的时候，就从家中佣人以及外人口中得知，他的父母很相爱。韩九鸿把生风雪捧在掌心里，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来送给她。
直到有一天晚上，他半夜醒来找水喝，守在房外的女佣睡着了，没听到他开门的声音。他睡迷糊了，不知怎么竟走到了父母的房门外。门没关，里面传来女人低低的啜泣声，以及男人狂暴的怒喝，“你还想着他？你怎么敢！怎么敢！”
女人哭着说：“我没有。”
男人根本不听，“啪”的一下打碎花瓶，一起跌倒的还有女人娇弱的身体。
“背叛我，你知道是什么下场！”
房间里的物品像活过来了一样，纷纷砸向地面、墙壁，还有女人的身体。
韩霁很害怕，瑟缩在门边，惊恐地看着发生在眼前的一切。
他不敢相信那是他的父母。
他想要冲进去阻止韩九鸿，可身体就像被定住了一般，怎么也动不了。
里面一直趴在地上啜泣的生风雪忽然抬头发现他，朝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他至今都记得母亲在遭受虐待时，仍想着保护他。生风雪的眼里有泪，有屈辱，有委屈，还有很多他看不懂的东西。
他很后悔那时没冲进去挡在生风雪面前，一直到生风雪去世，一直到他成年，一直到现在，悔恨都无法消散。
他越是悔恨，就越是厌倦韩九鸿。
那句“背叛我，你知道是什么下场！”像魔咒一样，多年来萦绕在他脑海。他曾想过，永远不要变成像韩九鸿一样的人。
但恰恰，他是韩九鸿最宠爱的儿子，而他也慢慢变得像韩九鸿。
越是在意的人，越是害怕失去，以至于把宠爱生生变成折断对方羽翼的屠刀。
肖安之自感这出戏演的有些过，于是盛情邀约韩霁和陈沐西第二天共进午餐。
陈沐西顿了一秒，便欣然应邀。
韩霁放下手里的文件，看过来，“不想去就不去。不用考虑他的面子，凡事有我替你兜着。”
陈沐西说：“想去。肖先生是景山别墅的业主，谁的设计稿能最终胜出，他有决定权。”
“这么快就一笑泯恩仇了？”
“谈不上有仇，他耍我，我不也耍他了？”陈沐西说。
韩霁挑眉，明显不信。
他犹记得陈沐西给秦瑞拍下跪视频的事。这女人分明有仇必报。
陈沐西喝了一口水，用纸巾压了压唇角，又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说完，把纸巾团成一团，精准地抛物线扔进垃圾桶。
韩霁勾唇一笑。
肖安之有心表达诚意，将地点定在B市一家十分有名的私家菜馆里。
足足等了半个小时，陈沐西和韩霁才姗姗来迟。
“不好意思，肖先生，路上堵车，让您久等了。”陈沐西嘴上说着客气话，脸上却毫无歉意。
她手里提着一个网红奶茶店的外带包装盒，那是车行到一半她专门让茱莉亚去买的。因为是网红店，所以排了很久的队。而买来后，她只尝了一口。
分明就是故意让肖安之等着。
韩霁看着她笑，由得她闹。
肖安之说：“B市堵车是常有的事，来了就好。入座吧，想吃什么，陈小姐点。”
陈沐西没有推拒，翻开菜单看了看，对侯在一旁的侍者报菜名。
陈沐西一边报，侍者一边写，越写越不对劲，小眼神一会看看陈沐西，一会儿又看看肖安之和韩霁。
肖安之笑容有点僵，频频喝茶。
韩霁唇角弯起，低头划弄手机屏幕，全然的事不关己，又全然的靠山模样。
陈沐西瞥见侍者欲言又止的表情，问道：“怎么，我点的菜有问题吗？”
侍者委婉道：“如果是三个人吃的话，量有点多，建议删减一些。”
陈沐西说：“私房菜，分量一般都少。难道你们家是用瓷盆装？”
侍者吃瘪，连道不是。
接下来陈沐西点什么，他都飞快记下，绝无二话。
等出了包房，把写了三页纸的菜单递给厨房，连主厨都愣了。三十多个菜品，而且每份最少双份，这是要宴请好几十个人啊？
店里的菜都不便宜，最贵的都快小一万了。主厨算算这顿饭下来，起码得小几十万。按照B市的房价，这是吃了一间卧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