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霁靠在沙发上,一手搭在靠背上,低头吸烟时微微勾起了唇。
有意思。
而女孩则站在他面前,抱起双臂,抬起下巴,看过来的目光颇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意恩仇感。
那晚,陈沐西的眼睛很亮,瓷白的肌肤比窗外的月色还要皎洁。
韩霁看了她几秒,兜头浇来一盆冷水,“杯水车薪而已,这些够还什么。自己欠多少,没点数吗?”
陈沐西有片刻的萎靡,却又立刻燃起斗志。
“能赢一次,就能赢无数次。还完是迟早的事。”
“呵。”韩霁讥笑,“你妈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陈沐西冷下脸,“我和她不一样。”
“是不一样。她是自愿,你是被逼的。这样说,你是不是就能好受点,觉得自己高人一等?”韩霁三言两语,成功激怒陈沐西。
赢牌的兴奋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尖锐地看了他一眼。
然后转身就走。
步子铿锵有力,细跟鞋要把赌场的绒面地毯跺穿。
脑后的高马尾来回甩动,气势汹汹。身上那件用雪色真丝绡制成的连衣短裙,随着她扭胯伸腿的动作,而变得旖旎多姿。
韩霁眼眸半眯,烟气过肺后,缓缓吐出。
然后几个大步上前,追上来,十分痞气地把胳膊搭在女孩单薄的肩上。
陈沐西那时才一米六七左右,而韩霁身高早已稳定在一米八八。他又故意加重力道,半边身子的重量几乎都压在女孩的身上。
陈沐西憋着气侧眸剜了他一眼,仍是如往常一般不肯说一句软话。
韩霁把人塞进车里,不算温柔地用安全带把她固定在副驾驶座上。
深夜山道,黑色迈巴赫失控飞驰,有好几个弯道,轮胎都是擦着路沿上过的。陈沐西脸色苍白,听见轮胎和地面摩擦的刺耳声,她甚至闻到了一股焦味。
“想哭就哭出来,不然就求我啊。”
轰鸣的引擎声中,韩霁磁性的嗓音听起来格外不真切。
陈沐西紧抓车顶扶手,偏头对他张了张干涩的唇瓣。
声音很小,或者由于惊吓根本已经出不了声,可韩霁还是从她的口型读出了两个字:做梦。
陈沐西的确没有哭,也没有求饶,即便眼睁睁看着车头冲断栏杆,掉进悬崖,一头扎进漆黑的海里。
顶级豪车的好处之一就是密封性比一般车要好,车子坠入冰冷的海水里,陈沐西抓住时间解开安全带,去开车门时却发现被锁死了。
韩霁笑看着她,“求我啊。”
“你疯了!”
陈沐西不会开车,即便会,也对这种价值上千万的豪车一窍不通。她在中控台上一顿胡乱操作,可车门仍像被焊住一样,怎么掰都纹丝不动。
眼看着车身往海域更深处坠去,进水是迟早的事。
而一旦掉到更深的海底,陈沐西不确定以自己的水性,还能不能安全游回岸边。
韩霁的确是个疯子,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趴在方向盘上好整以暇地看着陈沐西自救。
陈沐西也根本不指望他能良心发现。脱了高跟鞋,使劲砸车窗。
然而顶级豪车的坏处之一就是用料一流,韩霁这辆更甚,陈沐西怀疑这是防弹级别,她砸到胳膊酸软、手指破皮,窗玻璃却只是裂开一条头发丝宽度的细缝。
她气急败坏地扔了手中工具,扑过来整个身子压在韩霁身上,两手掐住男人的脖子,“开门!你想死,我还不想!”
“活着有什么好?像蝼蚁一样。”
韩霁甚至还有心情和她说笑。
他推开陈沐西,把人扔到旁边副驾驶座上。陈沐西愤怒至极,正待再冲上来,旁边忽然“卡塔”一声脆响。她偏过头,刺骨的海水从洞开的车门灌进来。
她没准备,猛地呛咳几下,而后很快调整呼吸,双脚在座椅上一蹬,借着这股力道爬出车厢。
什么也来不及想,奋力划动四肢,向着头顶上那束隐约可见的光亮游去。
没过一会儿,她发现韩霁没跟上来。四周都没他的身影。
陈沐西的水性不说有多好,但至少在新生运动会上拿过奖。难道韩霁比她还要快?
还是,他根本就没从车里出来?
思考会让人分心,她的速度明显比刚才慢。
有根神经线在脑子里拉扯,一头是:管那么多干什么,命重要。另一头则是:他要是出事,自己真的能不被牵连?
陈沐西沉着脸,猛然调转方向。
车子直线坠落,陈沐西费力抓住车门,望进前排,驾驶座上的男人仰头浸在水中,似乎已经失去意识。
“醒醒!”
陈沐西用力把人拽出来,绕到男人身后,两手穿过他的腋下,拖着往上游。
某个瞬间,她感觉到男人的身体更沉了一点,她心里咯噔一下,千万别死啊。
拍了两下韩霁的侧脸,没有反应。
陈沐西灵巧地绕到韩霁面前,仰起脸,把仅存不多的空气渡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