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妇人撇了撇嘴啐了一声道:“呸,再开一个又如何,还是诊不好病,徒有虚名而已!”
话说得尖酸刻薄,偏偏几个大夫都心虚地不敢作声,任她说得难听。
瘦妇人看了看那帮敲锣打鼓的汉子,大声道:“别敲了,吵吵闹闹的让不让别人活了!”
这是哪里来的人,怎么这么不讲理啊?
一个脸上有一道刀疤的汉子怒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人家医馆开张庆贺一下,又没去你家敲,你管得着吗?”
说着他又用力地敲了几下,怒气之下声音大了很多,却是嘈杂不成章法。
旁边众人哄笑起来,纷纷起哄。
“是啊是啊,乔家的你也太不讲理了,这大白天的敲锣打鼓又没碍着你的事,若是夜晚还有点道理,还怕吵着别人休息……”
“是啊是啊,这才刚刚敲起来,我还没听够呢!”
“自从胡贼攻城以来,很久没这么热闹了,上一次热闹还是朝廷颁发奖励吧?”
“快别提那个了,上次颁发奖励的时候,乔家的就差点没气死,不过不敢去县衙闹,只敢在家骂大街罢了……”
“这妇人是谁啊,人家医馆开张庆祝,和她有什么关系?”
一个穿紫色衣衫的妇人看看那瘦妇人,笑道:“嘻嘻,这事我知道,我家和她家邻居。她家男人在两个月前胡贼攻城时受了惊吓,现在只要听到声音就晕死过去,她家做饭都不敢用力切菜,走路轻手轻脚的……嘻嘻……前几天还上我家来,让我家动作也轻一些,不然她男人会吓晕的……”
“吓晕?我当时还上城头帮忙来着,也没吓晕啊!”一个瘦瘦的男人挺起胸膛大声道。
众人的眼光看向他,瘦男人愈发得意,挽起袖子让大家看胳膊上的伤疤:“这不是当时还受了伤,是小田大夫帮我缝合的,一点都不疼!”
他用带着点骄傲又有点鄙夷的的神情说道:
“你说的真的啊?真有人在家里呆着还被吓晕啊?那还叫男人吗?”
紫衣妇人笑嘻嘻地道:“怎么不叫男人,她男人叫乔瑞峰,身长八尺相貌堂堂,可惜胆小如鼠,胡贼攻城时别人都去帮忙守城,他躲在家里竟然还被吓出病来。连累得我们四邻都不得安宁,我家现在劈柴都得拿到巷子外面去劈,不然的话乔家的就会找上门来。”
紫衣妇人也是被乔家的骚扰得狠了,心中郁闷,索性借着这个机会说了出来:“因着她男人的病,我都不敢教训我家小儿了……”
紫衣妇人的声音很大,周围听到的人不在少数。
“为什么为什么?这和教训你家小儿有什么关系?”有好事者来了兴趣,一叠连声地追问。
“是啊为什么?”
“我家那孩子调皮不听话时便揍他一顿,哭一鼻子老实些也就没事了。可自从这乔瑞峰病了之后,只要我家孩子一哭,乔瑞峰就晕死过去,乔家的就上门来找麻烦,你说我还怎么管教孩子?”紫衣妇人一摊手无奈道。
周围看热闹的民众发出会意的笑声。
“不错不错……”
“你家小儿肯定喜欢她,少挨不少打呢!”有人笑道。
乔家的显然也听到了,一脸怨恨地瞪过来:“我家有病人你不能照顾着点儿吗?成天打孩子打孩子,那是打你家孩子呢,还是打我家男人呢?还成天吃饺饵剁肉馅,大夏天的吃什么饺饵,我看你就是故意要吵我家男人!”
她一急之下说话口不择言,紫衣妇人嗤的一声笑了。
“乔家嫂子,”她笑着道:“我家小儿生辰想吃饺饵我便做给他吃,连这个都被你上门骂了一顿,做你家的邻居可真难!”
周围的人也纷纷说乔家的不是。
“谁家还没个孩子啊,人家孩子一哭你就上门去闹,人家还活不活了啊?”
“是啊,有病你就看病,你跟邻居置什么气?人家吃顿饺饵都要挨你的骂,也真是倒了血霉了……”
“看病看病!”乔家妇人怒道:“我们怎么没看过!这县城的大夫我们都看遍了!没人能治得好我家的病!”
另一条街上,候腾的医馆之中。
刚才跑出去那小厮正眉飞色舞地对候腾说着。
“乔瑞峰家的出来了,骂骂咧咧的……那些大夫都没脸抬头……”
“田治辉呢?他说什么了?”候腾打断小厮的话,急切地问道。
“田大夫什么也没说……”小厮回想着,“他站着没动地儿,跟那些送匾的军爷聊天呢。”
“什么田大夫,那就是个欺软怕硬的小人!他不是能得很吗,怎么不给乔瑞峰治病了?”
候腾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我得去看看,最好借着这事……”
他的小圆眼睛里闪过一丝狡狯。
须知那乔家的妇人可真不是个省油的灯。既然我们大伙都看不好乔瑞峰这病,那你也别想好过,你若治不好这病,说不得我便能扳回一局,让我的面子上好看些,也能出了这口气。
候腾匆匆向外面走去,心里回想着乔家妇人当时在自家医馆大闹时的样子。
周老大夫几人已经低声向田治辉说明了情况,并且劝他不要多管闲事。
“这妇人是个不讲理的,开的汤药吃不了几副,她就又嫌药贵又嫌药没效果,闹将起来,至于那个病人乔瑞峰,”周老大夫摇头:“吃药他嫌苦,针炙他嫌疼,走路的声音大一些他都会晕,哪儿像个身高八尺的汉子,倒像是养在深闺中的娇小姐,这该怎么治?反正我是拿他没法子,只能自承医术不精,被这妇人骂了一顿,一文钱的诊金药费都没收着。”
旁边的几个大夫心有戚戚地帮腔:“不错不错,这妇人还去我那儿闹了一场。”
“是啊,也去过我那儿,好在我自知治不了他的病,婉拒了,就这样也被这妇人骂了一顿。”王大夫苦笑说道:“家有病人心情不好也是正常的,田大夫你也别跟这妇人家计较。”
田治辉苦笑,这可真是够晦气的,医馆开张的当天被人无缘无故地上门来骂一场,偏偏大伙儿都劝他不要计较,这话是怎么说的。
“你们这些笨蛋大夫!”乔家妇人一手叉腰,伸出食指指点着周老大夫等人怒道:“你们说,这县城的哪家医馆我们没有去过?不是诊不了不给开药,便是开药吃了也没管用,你们说,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办法?”
“还有你们,”她的目光在周围扫视一圈,落在那些军汉的身上:“开个医馆还要敲锣打鼓,治不好病的医馆,开多少也没用,还有脸敲锣打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