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富贵看来看去,原来真是个小娘子。
虽然那纨绔的家里势力极大,可这儿毕竟是北疆的偏僻小城,他们的手伸得再长,也未必能阻挡得了少主。
马儿在他身边挪动蹄子,尾巴一摆一摆的,带着牲口身上特有的汗腥气。
富贵心疼地摸了摸马儿。
这样的千里良驹,却被用来拉车,真是……
“对不起你们了,不过若真能治好老主人的病,你们也算是立了大功。”富贵柔声安慰两匹马儿,比起面对着郁竹时的冷漠不忿,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
直到出城之后,富贵才知道,少主并没有刺杀此次的任务目标,而这个小娘子,也和任务目标没有任何关系。
少主说,情报有误,目标人物出了问题,而这位娇娇弱弱的小娘子是大夫,能够治好老主人的病!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可就谢天谢地了!
张富贵神情复杂地看向车厢。
这小娘子看着怯怯弱弱的不起眼,可也是个有出息的。一路之上她既没哭哭啼啼,更没寻死觅活,倒像个没事人一样,方才还指挥着少主干活。
还别说,她的指挥还真有几分道理。
张富贵越来越好奇,对郁竹也多了几分期望。
这小娘子临危不惧气度非凡,也许她真的能治好老主人的病。
清晨,啾啾的鸟鸣声吵醒了郁竹。
夏末秋初的天气,野外还是有些寒意,郁竹蜷了蜷身子,顺手把身上盖着的薄毯向上扯了扯。
毛毯是粗细羊毛混杂织成的,边缘用软布包了边,摸上去稍稍有些扎手,而她的手腕上还系着一根绳子,随着行动绳子牵住了手,使得她不能把手放到更远的地方去。
郁竹完全清醒过来。
她竟然睡得这么沉!
真是的,虽然她已经尽量地锻炼了,但这具身体似乎先天就很柔弱,不论她怎么锻炼都强壮不起来,最多也只是很健康,很少生病罢了。
身体这么柔弱,难不成还真是个当大小姐的命啊?
郁竹苦笑一声爬起来,随意地拢了拢头发,重新把簪子插好。看到身上的毛毯,她忽地一怔。
她记得昨天她把毛毯给了那个名叫寒锋的少年,怎么又回到她身上了?
她回想一下,隐约记得似乎是后半夜天气转寒的时候,少年把毯子又丢了进来,她正冻得慌,迷迷糊糊地便扯过毯子盖上了。
车里细碎的动静被外面察觉,寒锋的声音响起来:“田大夫休息好了?”
郁竹正在用帕子擦脸,应道:“休息好了。”
车外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马车摇晃了一下后倾,接着摇摇晃晃地行驶起来。
不知为什么,那个叫寒锋的少年今天并没有进车厢里来。
只不过她的药箱和他的剑都被拿了出去,车厢里除了水囊和两块烤得热乎乎的干粮,什么都没有。
自从确定这两人掳了她是为了看病,郁竹就放下了心。这两人看着就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尤其是叫寒锋的少年,心细如发身手利落,她除了偶尔扔出去一些小东西给后来人指路,几乎没有任何机会逃走。
现在过了一夜还没有人追上来,郁竹几乎可以确定,她所做的那些手脚根本就没起到作用。
银针太细,扔在地上都未必有人能看到,手术刀说不定被小孩儿拣去玩,荷包也许被人拣走,更大的可能是扔在路边被来往的车辆辗成破布。
更不要说写在灌木丛后边的字,拴在树根上的丝线,还有扔在窗外的裙子上的纱。
只要一阵风,就能把这些统统都吹得不见踪影。
而且,郁竹心想,也许她的家人还在县城里寻找她呢,谁能想得到她已经被人掳到百里之外。
好在外面的两个人看着都不像坏人,最重要的是,他们有求于她,暂时不会对她怎么样。
这几天以来她都没有机会接触到她的药箱,等她看病的时候,能够接触到药箱,她的办法就多了。
可能对方也存着和她一样的心思,认为一夜过去还没有人追上来,就算安全了吧,那少年再没有像昨天一样守在车厢里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更没有捆着她的手脚,唯一手腕上拴着的绳子,也系得松松垮垮,一点都不勒手。
郁竹也乐得自在,索性掀起帘子的一角,欣赏起外面的风景。
燕青那家伙的伤口还需要再换一次药,银针驱毒也还需要再来两次才行。好在这些事情父亲都做得来,估计父亲这时候已经帮他换药驱毒了。
傍晚时分,太阳刚刚落下地平线,西面的天空中晚霞如血。
官道上,燕青和燕北纵马疾驰,燕青迷迷糊糊地一头从马背上栽下来。
好在燕青所骑的马儿是匹千里挑一的良驹,跟着他征战几年,极通人性,见主人掉下去,立即止步不前,在主人身边徘徊着,用鼻子去嗅他。
“爷你怎么了!”
燕北紧跟在他的后面,见状硬生生勒住马跳下来。
他扔开马缰跑过去察看,却见燕青面色泛青,双目紧闭栽倒在地上,口鼻之中渗出细细的鲜血,那血的颜色鲜红中竟泛着一丝诡异的青色。
燕北将燕青抱到路边,打开水囊给他灌了几口水,良久之后,燕青悠悠醒转睁开眼睛。
一路急追,两人都没有吃东西喝水,燕青的嘴唇干裂,眼底布满青色的血丝,眼睛一张一盍之间显得极是可怖。
燕北看得几乎要哭出来,栽起水囊又给他喂了几口水。
燕青眨了眨眼,似乎有一瞬间不知道身在何处。几息之后,神智又回到他的身上,也记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他游目四顾,见几匹马儿乖觉地在路边吃草,低声道:“不用管我,我躺着休息一会儿,你喂喂马,等它们吃饱喝足,咱们再追。”
“还追啊爷!你要不要命了!”燕北怒道:“再这样不吃不喝不休息的追下去,就算追到了小田大夫,咱们也废了,到那时拿什么救她!弄不好反而要打草惊蛇!”
燕青神情一窒。他挣扎着想起身,却是无论如何也起不来,这才惊觉,自己的体力已经下降得太多。
在胡族境内的时候,他被几百胡族兵追杀,整整三天三夜没有休息,只靠着啃几口冷干粮和冷水支持,那时他的体力也比现在要强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