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燕青挑眉看他,似笑非笑道:“你不是一直很羡慕别人家的少爷么?爷正打算着,把你留在京里享享清福,也免得跟着爷还得多操心。”
“哪有啊,”燕北大惊,打拱作揖地道:“小的对爷忠心耿耿,最欣赏崇拜的便是爷这样的盖世英雄。只不过爷你得注意自己的安全,不要动不动玩失踪,以前在北疆是有玉竹能治伤,若是爷去了南越还这样,那咱还真不如不去。”
说到最后几句,燕北不由地就想起燕青在北疆动不动失踪的那些事来,语气里不由地就带上了几分哀怨。
燕青头也不抬地看邸报,冷哼一声:“赶快滚出去,别在这儿肉麻了,什么盖世英雄,也不怕酸掉大牙!”
燕北嘿嘿笑着出去,屋子里安静下来。
刚刚燕北提到玉竹,让燕青的心情瞬时变得低落,他把邸报扔在案上,双手撑在脑后,心里涌起一阵深深的无力之感。
燕北这家伙,拍马屁胡说一气。
燕青知道自己不是什么盖世英雄,他甚至觉得自己太没本事了。他能对付得了胡族大军,也不怕南越的蛮子;可是,玉竹的娘亲出了事,他却只能派人暗暗地保护着玉竹,其它的忙一点都帮不上,谁家的英雄是这个样子啊。
自诩为盖世英雄的南越国主李重志,万万都没有想到,庆历一三八年由他所发起对大庆的战争,会使大庆朝历来针锋相对的的文臣和武将,极为鲜有地达成一致。
大庆皇帝临时议事的勤政殿之中,难得地没有乱哄哄的争吵和御史的呵斥,只有一种声音。
“打!”
“打回去!”
“把他们打趴下!”
就连成天嚷嚷着“兵者乃不祥之器”,用圣人之言来堵武将嘴的吴彦林,都狰狞了脸色,声嘶力竭地喊道:“南越出尔反尔,背信弃义!身为大庆的藩属国,竟敢对吾大庆动手,一定要打!”
“哼哼,这下子不说什么祥不祥的了吧!”一个武将低声哼道。
“皇上,必须给南越一个惨痛的教训。”谢运清挪动肥胖的身躯向前两步,冬日天冷,他穿得厚,看起来更像个圆圆白白被官服包裹的肥肉球一样,沉声道:“南越身为我国藩属国,竟敢悍然来犯,若不给他个教训,怕是于我国威有损。”
几个武将满脸的义愤填膺,纷纷撩起官袍下摆,下跪请战。
“起来吧,打是一定要打的,你们商议一下具体行动,拿个章程出来,看看抽哪里的兵,由谁带兵。”
皇帝此言一出,几名武将登时急了,一个个拼命地挺直了胸膛,大声请战。皇帝挥手命几名武将起来,又特意伸指点了点燕青。
“燕青就不用请战了,你刚从北疆回来,还没休整好,再说羽林军也离不得你,你便在京中呆着——谢爱卿你们几个,将此事商议个章程出来,把人选报上来给朕看看。”
臣子们都看得出来皇帝是真的心情不好,几名重要的大臣凑在一起商量一会儿,对皇帝报了带兵的武将和兵士的抽调。
皇帝注目臣子们所推选出来的武将:“王忠?”
王忠一张紫红脸膛,颏下生着一部大胡子,身材魁梧,声如洪钟,看着一副极为勇武的样子,出列大声道:“臣王忠定不负皇上重托,誓死捍卫王土,定将南越蛮子打服。”
“那就散了吧,该准备的都准备起来。”皇帝说完闭上眼睛靠在椅子上,脸色闷闷的。
大臣们都知道皇帝心情不好,一个个屏息敛气,识趣地退了出去——今天是前皇后的忌日,皇帝与前皇后伉俪情深,每年的这一天都很是哀伤,李重志那该死的家伙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发动战争,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其实说起来,倒也冤枉了李重志,事实上战争是三天前开始的,从这次发生战争的幽州到京城,报信的快马需要三天。
也就是说,三天前,幽州就已经打起来了,这三天以来,也不知边境局势如何,一切还须尽快。几名大臣出了门低声议论,各自回衙打点大军出发事宜不提。
燕青沉着脸回了羽林军兵营,燕北跟在他的后面唠唠叨叨:“爷,怎么没轮到咱啊,我都把东西都打点好了,就等着出发呢。”
燕青快步疾走,并不理他。
“要说打硬仗,爷您可是一把好手!那些大人们也不知是怎么想的,怎么就不让爷您去呢?”燕北气鼓鼓又有几分委屈道:“咱大庆朝,除了老爷,打起仗来还有谁能和爷你比啊!”
燕青被燕北的吹捧恶心到了,用鞭柄敲了敲他的脑袋,随手把马鞭扔给他:“有功劳也得给别人留点,咱们在北疆打的胜仗多了,没必要跟他们争功。还有,以后少拍马屁!朝中比我强的名臣武将多的是,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燕青蹙起眉头回营房里去,燕北跟在他身后低声咕哝着:“看看,后悔了吧,当我看不出来你不高兴啊?”
燕青不理会燕北的唠叨,拿起幽州方面的邸报翻看,心中不安更甚,眉头蹙得更紧,吩咐燕北将离南越最近的几个州邸报统统拿来。
燕北得了吩咐,快步出门,忍不住低声抱怨:“没捞着仗打,还爱操闲心!”
“聒噪!”
身后传来燕青的一声低斥,燕北吓了一跳,立即缩着脖子夹着尾巴出去了。
他家主子一向温和有耐心,很少有喝斥人的时候,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南越的战事将会不顺么?
深冬的季节里雾重霜浓,燕青营房里的灯一夜未熄。
天还没亮,燕青便赶回府里。
燕家的花厅里,燕青面色凝重地拦住了正要去上朝的老爹,燕啸北穿着朝服坐在椅子上,目光慈爱看着自家儿子。
“父亲,以儿的身份,去同王忠将军说这些,怕是会引起他的误会,再说儿人微言轻说了也未必管用,可这是军国大事,怎么能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