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对将要继续违背她的意愿而道歉,还是对这件事给她造成的困扰道歉?
事实上,除了燕青,她没有可以求助和商量的地方,更不愿意再因为自己的缘故让父亲和爹爹再次跟着她吃苦。
她原以为自己和燕青已经足够强大,强大到足以掌控自己的命运,可是当这一切对上皇权,她才发现,她所拥有的一切,就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或是易碎的瓷器。
那些高高在上的上位者只要轻轻的一口气,就会将她这片羽毛吹得不知所踪,或只要随手一掷,她与她所拥有的一切,就都将身不由已地变得粉碎。
难道说,为了争取她的幸福,真的需要挑起一场宫廷政变,让燕青的双手沾上庆国自己人的血腥么?
……
……
盛怒之下的皇帝摔了杯子,碎瓷片溅得满地都是,皇帝性格温厚宽宏,很少发这么大的火,能让他亲手摔了杯子,说明他确实非常生气。
堂下站着的几名太医和慎刑司小刀刘都战战兢地跪倒。
“没办法了吗?”
听到皇帝问话,几名太医与小刀留对视摇头,徐听鸿硬着头皮说话:“皇上,端王……那个,那儿已被咬掉,那个……咬掉大半,臣等已对伤口做了妥善处理,只要好生将养,性命是无忧的,但……子嗣方面……那个……”
徐听鸿结结巴巴地说不清楚,也不能怪他说不清楚,这话交给谁都不好说。一个堂堂的王爷,虐待宫中侍女时,竟然会被侍女咬掉了子孙根,这,这话怎么说,都不好说更不好听。
偏偏皇帝不理解徐听鸿的为难,怒道:“什么这个那个的,说!”
“是是!”徐听鸿咬咬牙,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说了出来:“王爷以后不可能再有子嗣了!”
皇帝已经想到,只是不愿相信而已,他又看向慎刑司的人。
小刀刘不敢抬头,低垂着头道:“禀皇上,臣亲自检查过了,王爷的那……被咬掉了一大半,只剩下……”小刀刘犹豫一下,索性豁了出去,颤颤地用手比划一下:“这么点儿……”
这算什么事儿!若传了出去,皇家的颜面何存!皇帝又怒又气,后悔没有当时将端王杀了,他颓然挥手:“都下去吧!”
地上跪着的众人如释重负,磕头行礼起身离开。
小太监轻手轻脚地进来,收拾了屋中的碎瓷片,又轻手轻脚地出去。
外面传来低低的说话声,齐焕示意旁边侍立的小太监,小太监会意地出去,很快回来,在齐焕耳边低语几句。
皇帝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怒声喝道:“有话快说,鬼鬼崇崇的做什么?”
皇帝正在气头上,齐焕不敢怠慢,连忙陪笑道:“大殿下求见。”
阿锦来了?
皇帝怔了一下,心里稍微舒服了些。
还好,他失去了一个暴戾不成器的儿子,又找回了一个更优秀的儿子。
“让他进来吧。”皇帝看着心情好了些,慢慢坐回龙案边,齐焕急急地端了热茶奉上去。
萧岸锦也是为端王的事而来,他负责处理端王一事,现在是来向皇帝禀报的。
皇帝没听几句就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别说那个孽障,他的孩子怎么安排了?”
萧岸锦早有计划,闻言朗声禀报:“端王的一子一女,均已安排在延禧宫,有专人伺候。”
皇帝微微吁了口气。
延禧宫离太后的慈宁宫很近,太后倒也能经常过去看看他们。
“那名宫女已查明身份,按律当满门抄斩。”萧岸锦又道。
皇帝端起茶盏饮了一口茶:“这事儿你看着办吧,监谛司不必为这孽障背上骂名。”
说是不让监谛司背骂名,其实是在说萧岸锦不必背骂名,萧岸锦自然明白皇帝的爱护之意,行礼感谢。
殿中一时静默无声,皇帝又喝了口茶,看着下面站着的萧岸锦,心情似乎好了些,放下茶盏问道:“你的事呢,打算什么时候办?”
萧岸锦神色不变,停了一会儿才低声道:“父皇,儿臣求您件事。”
“什么事?是要给那玉锦求赏赐么?”皇帝道:“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朕看着办。”
嘴里说着看着办,皇帝的心里却是决定,不论自家儿子提出什么要求,他都答应。毕竟玉竹治好了他的病,不论对于玉家还是对于自家儿子,他都颇有亏欠。
“父皇,儿臣求父皇收回成命,儿和玉竹的婚事,就算了吧。”
“为什么?”皇帝万万没有想到,萧岸锦提出的的是这样的要求,他有些失态地问:“朕看你前几天不是挺欢喜的么?”
萧岸锦微微苦笑。
他不能说出玉竹不愿意的事,这样的话父皇可能会对玉竹生了恶感,也不能说是他嫌弃玉竹,他曾经对这门婚事表现得那般欣喜,这话说出来首先皇帝不会信,其次对玉竹的声名也有碍。
被未婚夫嫌弃退婚的女子,以后她该怎么在京城里立足?
犹豫间,皇帝已经再次问道:“为什么算了?”
萧岸锦笑了笑,神情疲惫:“父皇,什么也不为,就是儿子不愿意了。儿臣向父皇求个情,父皇能不能以其它方式给玉家以尊荣,儿子……儿子不愿以此补偿玉家。”
皇帝怔了一下,探究地看向萧岸锦,对上萧岸锦坚决的目光,那目光中似乎含着几分痛楚。
皇帝知道自家这儿子的性子沉稳,他若下了决心的事情,那一定是思虑过的,于是并不多问,道:“好,你自己拟诏给我拿过来,只要能自圆其说就行。不过,玉家那边怎么交待?”
萧岸锦微微摇头:“玉家那边儿臣自己会去说的。”他心下苦涩,玉竹怕是求之不得吧?
这样啊?皇帝无语挥手,萧岸锦沉声谢恩,退了出去。
皇帝看着他的背影,觉得一阵心烦,这一个个的,怎么就没个省事的呢?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所有的麻烦都是从中秋夜宴的那晚开始的。
正想着,外面传来小太监拉长了声音的通报声:“太后娘娘驾到,恭迎太后娘娘!”
皇帝一怔,慈宁宫离御书房很远,太后平素很少过来,她来做什么?
门口伺候的宫女打起帘子,太后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皇帝,有喜事啊。”太后的脸上满是笑意,话声里透着喜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