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礼亲王忙于修仙,对自己的一双儿女也就疏于管教,又加之胡侧妃又只知一味地宠溺,让这兴安郡主从小就养成了刁蛮任性的性子。
对此,即便是多年不曾出府的宋无忌也是有所耳闻的。
他虽是皇亲国戚,却也是不敢得罪像兴安郡主这样有着皇室血脉的天潢贵胄。
因此就算宋无忌的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应付这位兴安郡主,此刻也不好拂了她的面子,拂袖而去。
“咦?你认得我?”见宋无忌竟叫出了自己的封号,兴安郡主就很是意外地道,顺便也打量起一直站在宋无忌身后的赵如意。
此刻的赵如意正穿着一身小厮的服饰,低头垂手地立在一旁,虽然她生得白皙,可此刻在兴安郡主看来也只是长得白净清秀而已。
因此她的注意力瞬间又转回到了宋无忌的身上,看着他的眼睛,神色灼灼地道:“宋世子认得我吗?”
宋无忌虽不是那腼腆害羞之辈,可被个姑娘如此这般地盯着看,却是第一次。
他多少就觉着有些不自在。
可兴安郡主却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而是眨巴着眼同他笑道:“你长得可真好看!”
宋无忌听得也就眉头一皱。
他自然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可男子汉大丈夫却不能仅凭一张脸而立世,不然的话那和面首又有何区别?
况且当年若不是他的母亲太过痴迷他父亲的容颜,不顾家人的劝阻,执意求旨嫁到宋家,又怎么会有后面的这些心酸事。
一想到这,宋无忌便黑了脸道:“不好意思,先失陪了!”
说着,宋无忌也顾不得所谓场面上的事,便带着赵如意登车离开了。
兴安郡主从小到大还没受过这样的冷遇,想着自家的郡主定会像以前那样发脾气,她身边的丫鬟莺儿就抢着阴阳怪气道:“宋世子是什么意思?怎么就这样走了?”
没想兴安郡主却并未发火,而是站在那看着宋无忌那已远去的马车,若有所思。
他不喜欢自己说他长得好看吗?不然为何好好的他就突然生气了?
从不曾替人着想的兴安郡主却在脑海里来来回回地想着这么一句话。
那一边宋无忌却是黑沉着一张脸回了宁国府,二话没说就将自己关进了书房。
往日里他只要是带着赵如意出门都是谈笑风生地回来,可像今日这样,却还是第一次见。
因此夕照堂里的众人不免就跑到赵如意的跟前来一问虚实。
“世子爷遇着了些烦心事,大家做事都小心着些,千万别在这个时候惹到了世子爷。”赵如意就只好先这么应付着,然后沏了杯下火的金丝皇菊,进了书房。
她原本以为世子爷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是在生闷气,没想他却拿着一块水银镜在自己面前照来照去的。
在见着赵如意后,他便抬头问道:“你说,我若是将胡子留起来怎么样?这样就能遮住我的大半张脸了。”
说着,宋无忌便用手在脸上比划了一下。
“好端端的,为何要留胡子?”赵如意却是皱了眉。
赵如意也知道今日定是因为兴安公主的那句“长得好看”刺激到了世子爷,所以才有了他现在的这些反常表现。
“世子爷这样不是挺好的么?为何要因为一个不相干的人而改变自己?”赵如意将宋无忌手里的水银镜抽了出来,而将她沏好的菊花茶递了过去,“难道长得好看不好吗?有多少人想要一张世子爷这样的容颜还不可得,为何世子爷却要将它当成一种负担?”
宋无忌听着却是一阵苦笑。
“那是因为你入府时间短,并不知道我母亲当年的事。”他神色幽幽地说道,“她当年就是被我父亲的容貌所蒙蔽,却忘了他根本就是个没有本事却又死要面子还是非不分的人,若不然,我今日在这府中的地位也不会如此尴尬。”
赵如意听着就跟着沉默了下来。
她上一世便在宁国府中当差,这府中的一些私密往事,她也是知晓一二的。
只不过当时的她是二公子院子里的丫鬟,听到的有关先夫人徐氏的传言便多为贬损。
那时候府中的人都说先夫人徐氏高傲自大,喜欢仗势欺人,活着的时候对薛氏和二公子更是多有折辱,所以宁国公才会更加偏爱薛氏母子,而且更有传言说宋无忌的突患怪病和久治不愈就是老天爷对他们母子的惩罚。
上一世的赵如意曾对此深信不疑。
可这一世她与世子爷每日形影不离地相处下来,觉得像世子爷这样有着很好教养的人,不可能有一个高傲自大又刁蛮任性的母亲,反倒是二公子才像是个被没有见识的妇人养大的孩子。
“世子爷这是在怪先夫人识人不清么?”因为屋里并没有旁人,赵如意说话也大胆了些。
没想到宋无忌却是摇头。
“我母亲当年只不过是一个养在深闺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在情窦初开的年纪遇见了一个让她怦然心动的男子而已,这又有什么错?”
“她不过是比其他的姑娘勇敢一些,敢于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我觉得这正是她难能可贵的地方。”
“可是我的父亲呢?”
“即便是皇家赐婚,他当年也是有机会拒绝的!”
“可是他却贪恋与徐家联姻后的种种好处,欣然同意了这一门婚事。”
“既是这样,他就应该一心一意对我母亲好,可他又暗地里和薛氏不清不楚,珠胎暗结。”
“真不知道我母亲在当年身怀六甲的时候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接纳了薛氏入府,又是以怎样的心情每日看着他们二人在府里打情骂俏。”
“可以说,我母亲在生了我以后,身子一直不大好,很有可能就是在孕期的时候太过抑郁所致。”
“这一切,全都是因为他!”
宋无忌越说就越激动,到最后竟变得咬牙切齿起来。
赵如意一直隐约觉得世子爷与国公爷之间好似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可今日,却是第一次听到他流露出对自己亲生父亲的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