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只带上阮嬷嬷,端着一碗参汤前来。
太子的脸色算不上好,看见太子妃的参汤,这才缓和了一些:“这味道……难不成夫人亲手做的?”
太子妃笑吟吟地接过太子喝空了的碗,笑道:“夫君果然厉害,一尝就知道是我的手艺。”
太子脸色又柔和了一些,扶着她在软榻坐下:“我们二十年夫妻了,哪里能不熟悉?记得以前我还是王爷的时候,身子骨有些弱,你总是亲自做些参汤给我养身。”
“好了,你特意过来,不会就给我送参汤的吧?”
对上太子了然的眼神,太子妃摆摆手,让阮嬷嬷退了出去,满脸羞愧地在太子脚边跪下:“夫君,是我教导不严,让妹妹做出错事,连累了太子府的名声。”
“你这是做什么?好好的,怎么就跪下了?”太子一惊,连忙伸手把太子妃扶起来。他对这个正妻还是很有感情的,虽说恼怒,却也是等着太子妃的解释。
幸好,太子妃依旧是以前那个小妻子,没想着刻意瞒住自己。只怕牵扯到张梦姌,这才失了分寸。
“你啊,实在太宠着姌儿了。”太子感叹着,拍了拍太子妃的手臂安抚道:“不知不觉,姌儿都变成大姑娘了。我知道你疼爱她,却也要清楚,孩子大了,就该知道承担。”
“我是明白的,到底她是我唯一的妹妹,哪里能不操碎了心?”太子妃红了眼圈,倚在太子的怀里满脸哀戚:“只是妹妹的名声到底不好了,以后怕是找不着好夫婿,我便愈发恼怒自己以前心软,没对她严厉些。”
太子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叹气道:“我知道夫人的担忧,姌儿出身不低,如今做高门媳妇是难了,去落魄王族夫人怕是放心不下。”
太子妃默默垂泪,低声道:“我心里倒是有个人选,妹妹也是喜欢的,只是……”
张梦姌身边的事,太子哪里会不清楚:“夫人说的可是那个纪云?”
“是的,只是我看着这位纪公子左右摇摆,以后姌儿嫁过去,心思简单又耳根软,怕是要吃亏的。”
看着太子妃愁眉苦脸,太子笑了:“还以为夫人担心什么,不过是一个寒门子弟罢了,能娶姌儿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还敢左右摇摆?”
不过,归德侯的面子,却也不能不给。
太子摸着下巴,挑眉道:“纪云跟归德侯府中的一位小姐已经快要换庚帖了,随意悔婚怕是要让归德侯面子不好看,对纪云的仕途也没什么好处。”
太子妃泪眼婆娑地抬起头来,又道:“我是明白的,跟归德侯总不能撕破面子,却也不想就这样便宜了纪云。”
她低声在太子耳边嘀咕了两句,太子抚掌而笑:“还是夫人聪慧,就这么办吧!”
太子派了心腹,这便直接去拜访归德侯了。
聂茹茵摔了桌上的瓷器,满脸狰狞。
她就知道唐子瑶不会让自己好过,居然想出了换马的荒唐事。要不是自己小心,只怕如今便要重伤了,哪里能出嫁?
纪云原本就有些摇摆,若是她一伤,更有理由悔婚了。
幸好,有一位好心的公子出手帮了自己。
聂茹茵想到那位蓝衣公子,脸颊不由微微红了。
银霜见她回过神来,脸上露出一点笑,便知道聂茹茵这阵子的脾气算是过了,连忙叫门口的小丫鬟把地上碎裂的瓷片都收拾好,免得扎着聂茹茵的脚了。
“你打听过了,那位救我的公子是尚书令?”
银霜连忙低头答了:“回小姐,那位公子确实是尚书令。”
“听闻这位是最年轻的尚书令,翩翩公子,怕是不少贵女趋之若鹭了。”聂茹茵轻轻叹息着,眉宇间有些忧愁。
猎场后,纪云已经好几天没来瞧自己了。反倒蒋光寒还送了一瓶伤药来,倒是比起纪云,对她更关心一些。
“纪公子还是没来吗?”
银霜低着头,身子一僵,还是勉强开了口:“表小姐,听闻纪公子曾进府来,却是直奔桃花苑去……”
“砰”的一声,聂茹茵摔掉了手上的瓷杯,脸色极为不好看:“又是唐子嫣,这位三小姐还真是得人心,不管是纪云还是赵将军,都待她极好的。”
“表小姐,纪公子没能见到三小姐。三小姐的伤势极重,如今还没起身,纪公子便被霍嬷嬷给打发走了。”银霜实话实说,就怕聂茹茵迁怒于她。
聂茹茵怒极反笑:“我这边等着纪公子,那边三小姐却是不愿意见他?真是欺人太甚!”
银霜倒是觉得,唐子嫣这是避嫌,毕竟纪云和聂茹茵的婚事也近了:“纪公子到底是三小姐的表哥,听说三小姐受伤上门送药也是理所当然的。”
“理所当然?这是哪门子的理所当然?那为何纪公子却不来我这里瞧上一瞧,就不担心我也受伤了吗?”聂茹茵越想越是不高兴,皱着眉头,忽然又问:“四小姐又去猎场了吗?”
“对,这几天四小姐一直往郊外的猎场跑。听闻赵将军喜欢打猎,三天两头会去猎场走一转。”
银霜说完,就见聂茹茵笑得欢愉:“这位四小姐真是大胆,连让突厥人闻风丧胆的赵将军也敢去招惹。四小姐天天出门,侯爷没说什么?”
“夫人倒是想劝,却是劝不住,便随四小姐去了。侯爷素来不管这些琐事,而且听说太子府派人来了。”
“太子府派人找侯爷?”聂茹茵蹙紧眉头,摆摆手道:“你别去打听了,要是让侯爷知道,怕是要大怒的。”
她还知道分寸,有些事不是自己该打听的。
“是,表小姐。”银霜怯生生地看了聂茹茵一眼,没敢告诉她,侯爷在书房发了一通脾气。
“你说父亲断掉了纪云的资助,又说跟表小姐的婚事暂缓,是真的吗?”唐子嫣躺在榻上,听见翠竹刚打听来的消息,不由大吃一惊。
纪云哪里得罪了归德侯,居然让唯利是图的归德侯放弃他了?
断掉资助,以后纪云租的小院子,使唤的婆子小厮,还有出去请同窗吃酒作诗的应酬,便都只能停了。
这对纪云来说,完全是致命的打击。
“父亲没说是什么事?”
“回小姐,没有。只是听闻太子府派人跟侯爷在书房商谈了一刻钟,侯爷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摔了最喜欢的镇纸。”翠竹听说纪云要倒霉了,兴奋得双颊发红,别提多痛快了。
太子府的人吗?
唐子嫣好笑,看来不是纪云得罪了归德侯,而是彻底惹怒了太子妃。谁让纪云左右摇摆,始终没定下心来。
张梦姌的名声,确实因为猎场的事受损,纪云便成了最好的选择之一,却不是唯一的选择。总归是纪云嘴巴甜,又有一副好皮相,才让张梦姌喜欢上了。
太子妃疼爱这个妹妹,到底不想她委屈,索性给纪云一个下马威,让他明白,到底是纪云选择张梦姌,还是张梦姌选择了纪云。
不管如何,纪云这种两边摇摆不定的做法,不是太子妃能够容忍的。
可是太子居然没顾及归德侯的脸面,这倒是奇怪……
霍嬷嬷却突然开口:“三小姐不会想要叫人送些银两给纪公子度过难关吧?”
毕竟是远亲,纪云太落魄,总归让三小姐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唐子嫣摇头,笑了:“不必我去给,自然有慷慨解囊的人。”
不说聂茹茵,张梦姌又怎会忍心看见纪云受苦?
借着女人的裙带关系爬上去是一回事,被女人花银钱养着,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不知道纪云的脸色如今是怎样的?
唐子嫣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亲眼看见了,可惜她的伤还没好,霍嬷嬷盯得紧,连出门的机会都没有,真是令人惋惜。
正想着,便见唐子瑶进来,笑着问道:“老远就听见姐姐这里欢声笑语的,可是在说什么好玩的事?”
霍嬷嬷眯了眯眼,四小姐进来,居然没人通传?
唐子嫣心里也不痛快,看来桃花苑虽小,里面的丫鬟心却是大了:“妹妹怎么来了,也不派人提前知会我,好让我收拾收拾?”
唐子瑶笑了,径直坐下道:“父亲让我把姐姐打的那头熊送来,皮子已经削好了,熊掌冰镇着,就放在外头。”
原来是归德侯叫唐子瑶送东西来,难怪没人敢拦着。
“有劳妹妹了,”唐子嫣使了个眼色,让霍嬷嬷去把外面的东西收下。翠竹赶紧奉上茶点,很快便退了出去。
“姐姐看着好些了,赵将军送来的伤药确实够好。”唐子瑶说着,语气有些酸溜溜的。
唐子嫣听着好笑:“妹妹胡说什么,不过是刚伤着的时候赵将军好心送了些伤药,如今都是太子和太子妃的恩典,才能好得这般快。”
听说不是赵玄凌送的伤药,而是太子府送来的,唐子瑶立刻心花怒放:“也是,太子府送来的东西哪里有不好的?”
她想到这两天碰到赵玄凌,也没问起唐子嫣,显然是自己想多了:“姐姐,我打了两只狐狸,待会就让人送过来。”
唐子嫣看着她风风火火的,唐子瑶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了。
霍嬷嬷已经把皮子收入库房,倒是奇怪:“四小姐来得匆匆忙忙的,只是来送东西吗?”
她看着唐子瑶长大,早就知道这四小姐没看起来那么懵懂单纯。
唐子嫣皱了皱眉,叫来翠竹:“你去打听一下,四小姐过来之前都见了什么人,或者听说了什么事?”
霍嬷嬷会意:“三小姐,四小姐莫不是听了谁的浑话才特意过来的?”
唐子嫣冷笑:“四妹妹看着精明,遇上赵将军的事便糊涂了,被人当枪使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到底留了心眼,那些伤药既有赵玄凌送来的,也有太子府的,混在一起用,除了霍嬷嬷谁也没留神。只是小心打听,总归会知道将军府曾让人送了伤药来。
刚才幸好唐子嫣含糊带过,要不然唐子瑶还不得要发疯,把她看做眼中钉肉中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