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小别胜新婚,两人都有些意动。
赵玄凌一手在她光滑的后背上缓缓游移,替唐子嫣顺着气,又回味着方才的余韵,两人面对面,唐子嫣依偎在他的怀里,倚着温暖结实的胸膛低低喘息。
“圣人真没怪你?”
“不会,圣人英明,哪里能不明白我为何而去,又怎会去?”赵玄凌低声解释着,知道她不放心,又道:“圣人怕我匆匆回来,让郡公爷不痛快,便索性留了我一夜。”
在皇宫留了一晚才回来,谁知道赵玄凌跟圣人说了什么,圣人又是如何对他的?
赵胜也不敢问,胡思乱想了许多,反正绝不会还有理由说赵玄凌不够用心了。
唐子嫣敏锐地听出一丝端倪:“听着这意思,圣人是不打算放过赵玄轩了?”
赵玄凌闭上眼,微微点头:“偷偷瞒着圣人拿到海商的文书也就罢了,身为朝廷官员借债十万两,又悄悄招揽以前做海盗的人,却是圣人容不下的。”
那些海盗以前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朝廷名下的海商货物被抢走的也不少。要是圣人不办赵玄轩,那要如何给那些海边被海盗掠杀的百姓一个交代?
或许念在赵玄凌的面子上,不会要了赵玄轩的命。
但是比起小命,赵玄轩要失去的就更多了。比如金银,前程仕途,比如名声,这些通通都失去了,对赵玄轩来说,只怕是比死还要难受的。
要是传出去,那些人会怎么想他?
一个仕途正好的朝廷命官,不过为了贪念,便把手探到海商这块上面,又请来无恶不作的海盗做船员。随便一条,都足以让赵玄轩变成过街老鼠,人人打骂。
若是圣人不办了他,杀鸡儆猴,岂不是让底下的官员蠢蠢欲动,一个个都瞒着他到处敛财?
这是圣人不能容忍的,不要了赵玄轩的命,已经是对他的仁慈了。
果然没多久,圣人便下旨,告示了赵玄轩的罪证,原本该是流放三千里。念在被人怂恿,赵家对朝廷也有功劳,只被贬黜为庶人,撵出京中,再不能回来。
秋曼雁眼前一黑,硬撑着没晕过去,凌静薇却受不住,晕倒在聂嬷嬷的怀里。
赵玄轩被撵出京中,凌静薇跟着去,还是不跟着?
要是跟着,必然是要过苦日子了,以后也抬不起头来。但是不跟着,让赵玄轩孤家寡人流落在外,凌静薇也是于心不忍的。
她从没想到,这个被父亲看好,又是自己挑上的夫君,有一天居然落到这般田地。
凌静薇哭倒在聂嬷嬷的怀里,整整一天不吃不喝,寝食难安。又是担心挂念着赵玄轩如今在大牢里如何,又是忧伤自己以后的日子该怎样继续。
聂嬷嬷把采蓝打发了出去,搂着凌静薇也红了眼圈:“我的小姐,命怎么这么苦。”
好不容易选了一个如意郎君,嫁进来也十分美满。三老爷也是上进的,年纪轻轻就是四品的中议大夫。若是再过几年,指不定能做三品官,很快凌静薇也能是诰命夫人了。
谁知道三老爷如此糊涂,毁了自己的前程不说,还连累了凌静薇。如今生死未卜,眼看要被撵出京中,叫凌静薇以后跟着去,过着苦日子就算了,还得丢了脸面,以后怎么在贵女面前抬起头来?
“我的好小姐,”聂嬷嬷见四下无人,声音越发低了下去,凑到凌静薇的耳边低语:“老夫人派人来传话,说是实在不行,就让小姐回家去。”
凌静薇一怔,母亲总是想着她的。只是回家去,岂不是要跟赵玄轩和离?
在赵玄轩落难的时候,自己就第一个放弃了他,抛弃了他,离他而去,这样真的好吗?
她对赵玄轩还是有感情的,但是赔上自己后半辈子,凌静薇又犹豫了。尤其想到以后要过苦日子,就算秋曼雁想要补贴一番,天高皇帝远的,谁知道那些下人会不会怠慢,又会不会中途出了什么岔子?
而且赵玄轩什么都没了,还背着十万两的外债,整个人只怕要颓废下来,没什么正经营生,叫她出去抛头露面吗?
凌静薇越想越是六神无主,聂嬷嬷又劝道:“小姐年纪还轻,回家去再谈一门婚事却是可以的。若是拖上几年,人老珠黄,便很难再说到好人家了。”
她迟疑着,最后还是没决定:“嬷嬷,让我再想一想。”
到底要留,还是要走,凌静薇觉得自己还是该认真考虑清楚。
不到两天,赵玄轩就被放了回来,说是收拾东西,三天之内离开。
秋曼雁抱着他哭了,覆上赵玄轩瘦削的脸颊,心疼道:“这都瘦了一圈,叫董嬷嬷炖着的汤还温着,赶紧喝了。”
赵胜却道:“喝什么汤,赶紧过火盆才是,去去晦气!”
他看着赵玄轩脸色不好,对这个么子连累郡公府名声不好,叫赵胜出去也被人指指点点,终究还是疼爱赵玄轩,叫人送来火盆走了一圈,这才让人伺候着沐浴换衣了。
赵玄轩一直沉默着,早就知道了圣人的意思,能保住小命已经不容易了。当初搀和海商的时候,他就想过失败后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但是巨大的利益太诱人,叫他忍不住放手一搏。
到头来,却是他输了,还输得彻底。
凌静薇看见赵玄轩回来,也是湿了双眼,伺候着他沐浴,眼看着赵玄轩身上没有伤,这才放心,却又见他瘦得骨头都显露出来了,忍不住落了泪。
赵玄轩从小哪里受过这样的苦,又是书生,进去牢里担惊受怕,即便没有动用私刑,听着外头的惨叫声,夜夜不能眠,也是不好过的。
凌静薇拿着帕子,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家里的母亲病了,我打算这两天便回家去照顾她。”
她昨夜看着镜中娇嫩明媚的脸庞,想到不久后,上面将会被劳苦累得又丑又老,就忍不住害怕,终究还是点头同意了聂嬷嬷的建议。
赵玄轩一怔,不可置信地回过头来,凌静薇心虚,到底不敢对上他的目光,撇开了脸:“母亲担心我才病倒的,我也不能不孝……”
他却忽然间突兀地笑了起来,喃喃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东南飞,呵呵。”
凌静薇听得心里闷闷的,她一个妇道人家又能如何,跟着赵玄凌去鸟不生蛋的地方同甘共苦吗?
别开玩笑了,她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去那样的地方,还不如叫自己去死!
“三郎,我也是身不由己的……”
凌静薇又是委屈又是难过,低声啜泣起来。
听闻凌静薇要回凌家,照顾母亲不过是借口罢了,在座的谁不知道?
秋曼雁铁青着脸,从没想到这个自己一手挑来的媳妇,在这艰难的时候,第一个就抛下赵家,丢下赵玄轩离开。
安初兰也没想到凌静薇这么现实,夫君这才落难,自己就第一个抽身而去,简直不是个东西。
要是赵玄曦如此,安初兰说什么都不会轻易离开他的。
就算过苦日子又如何,两夫妻有手有脚的,怎么就不能过下去了?
要是有本事的,就算不是当官,也一样能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不过是凌静薇对赵玄轩没信心罢了,不过安初兰也能明白,赵玄轩这样的书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抬,也就一张嘴皮子厉害,一手书画还不错。
但是拿出去,比他更不错的大有人在。
而且赵玄轩被宠惯了,性情高傲,叫他出去摆摊子写书信卖字画,估计还不如杀了他来的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