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在李宗城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一次负责主持和谈的大明最高官员,兵部尚书石星!
石星微微一笑,表情非常平静地开口。
“临淮侯,你为什么要偷偷回来呢?”
李宗城下意识地开口道:
“倭国人不诚信,他们有阴谋,我怀疑……”
李宗城话说到这里,猛然醒悟,再度看向石星,表情已经变得惊恐。
“你,原来是你!”
李宗城彻底明白了。
在大明朝廷内部实行这个阴谋,欺瞒皇帝朱翊钧的人,就是面前这位兵部尚书石星!
石星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
“临淮侯,你是一个聪明人。可惜的是,聪明人大多都不长命。”
“你见不到陛下的,永远都见不到了。”
“记住我的话,如果你不希望你的子孙后代出什么事情,就牢牢的闭上嘴巴吧。”
李宗城咬牙切齿,怒吼道:
“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可是大明开国勋贵之后!”
石星哈哈大笑了起来,用鄙夷的表情看着李宗城。
“土木堡之后,大明所谓的开国勋贵还有什么用处?”
“临淮侯,记住我的话,我并不是一个人。”
“只要你敢泄漏一个字,你就等着去成为大明历史上最好一个临淮侯吧。”
说完,石星扬长而去。
李宗城身体颤抖,双脚一软,坐在了牢房充满脏污的地上。
御书房之中,朱翊钧勃然大怒。
“李宗城这个混账东西,竟然这么胆小,朕真是看错他了!”
兵部尚书石星站在朱翊钧的面前,沉声道:
“陛下,臣觉得此事或许另有隐情,要不要派人调查清楚?”
朱翊钧大为不耐烦,挥手道:
“能有什么隐情?这样吧,朕也不另外派使者了,杨方亨不是还在釜山吗?”
“就以杨方亨作为正使,继续出发前往倭国,赶紧达成此事,免得多生变故!”
【在朱翊钧的命令下,杨方亨来到了倭国,见到了丰臣秀吉。】
“丰臣阁下,请接旨吧。”
听着杨方亨的话,丰臣秀吉笑了笑,随意道:
“你可以宣读皇帝陛下的旨意了。”
杨方亨怔了一下。
这丰臣秀吉不下跪领旨也就算了,竟然连起身弯腰都不做的?
但此番前来路上各种波折,让杨方亨心中也有了某种预感,不愿意在这种细节上多生事端,便展开圣旨诵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圣仁广运,凡天覆地载,莫不尊亲帝命。溥将暨海隅日出,罔不率俾。昔我皇祖,诞育多方。龟纽龙章,远赐扶桑之域;贞珉大篆,荣施镇国之山。嗣以海波之扬,偶致风占之隔。”
“当兹盛际,咨尔丰臣平秀吉,崛起海邦,知尊中国。西驰一介之使,欣慕来同。北叩万里之关,肯求内附。情既坚于恭顺,恩可靳于柔怀。”
“兹特封尔为倭国国王,赐之诰命。”
“于戏龙贲芝函,袭冠裳于海表,风行卉服,固藩卫于天朝,尔其念臣职之当修。恪循要束,感皇恩之已渥。无替款诚,祗服纶言,永尊声教。钦哉!”
读完之后,杨方亨双手合拢圣旨,递向丰臣秀吉。
这份圣旨,被站在丰臣秀吉身边的西笑承兑原原本本地翻译出来。
丰臣秀吉有些讶异地看着杨方亨,过了好一会才道:
“使者,这就完了?”
杨方亨听到翻译之后也愣了一下,随后回过神来。
“沈惟敬!”
沈惟敬立刻走了上来,双手捧着一个盘子,里面是大明皇帝朱翊钧赐给丰臣秀吉的玺印和袍服。
除此之外,还有一份册封名单。
这些名单是丰臣秀吉之前递交的,希望大明能册封一批倭国贵族。
这个要求也被朱翊钧全部通过了。
丰臣秀吉愣愣地看着面前的这些东西,过了好一会才又一次开口道:
“这就没了?”
杨方亨越发奇怪,但还是露出笑容,点头道:
“此间事情已了,大王。”
“本官明日也就要回返大明了。”
丰臣秀吉突然怒了,大声道:
“不对,之前的合约可不是这样说的!”
大明和亲的公主呢?
朝鲜对倭国的臣服降表呢?
大明和倭国相互开放贸易呢?
什么都没有,怎么就完了?
要知道,在大明使者抵达之前,丰臣秀吉为了宣扬自己的威名,可是已经把这个消息公布出去。
整个倭国所有的大名、诸侯都知道,大明被丰臣秀吉击败了,和亲了,割让朝鲜作为倭国藩属国了。
丰臣秀吉还特地召集了包括德川家康等人在内的所有关东、关西诸侯前来,见证今日的盛事。
结果,就这?
一个无关痛痒,毫无实际利益的倭国国王册封。
就没了?!
丰臣秀吉这一刻,无比暴怒。
他用力地一拍桌子,对着杨方亨大喝道:
“怎么可能就这样没了,你是不是在骗我!”
丰臣秀吉毕竟是镇压倭国所有不服的一方枭雄,气势展露出来,直接把杨方亨给吓傻了。
杨方亨之前只不过是大明一个副指挥,哪里见过什么世面?
他露出惊恐的表情,抖抖索索地赔笑道:
“大王,我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但我从京师出发的时候,朝廷真的就只给了我这些东西。”
“我发誓,绝对没有别的东西了!”
“若是大王不信,尽管派人去京师和朝廷方面沟通便是。但凡我杨某人有一字不实,我心甘情愿受罚!”
丰臣秀吉死死地盯着杨方亨,仔细地听着他的每一句话,心中对杨方亨的疑虑渐渐消失。
这家伙,看来并不是装的。
那么,可能性就只有一个……
丰臣秀吉目光移到了满脸是汗,负责主持明倭和谈的小西行长身上,冷冷开口。
“小西,滚出来,给我一个解释!”
【丰臣秀吉终于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当场大发雷霆,并驱逐了大明使者杨方亨,拒绝接受这样的和谈结果。】
【紧接着,丰臣秀吉再度开始命令麾下倭国大名、诸侯集结兵力和各种战争资源。】
【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大明不愿意接受自己的议和条件,那就继续开战!】
看到这里,金幕面前历朝历代的皇帝们,表情也不由变得颇为微妙。
西汉世界中,刘邦吐出一口气,缓缓开口道:
“当使者还真是一个有风险的事情啊。”
“一个不好,就得丢掉性命!”
在场的众人闻言,不少人都想起了一个人。
郦食其!
郦食其是一个非常特别的人物。
刘邦本身是非常厌恶儒家的,起兵的过程中对儒家士人也是不屑一顾。
许多儒家士人去见刘邦,都不敢说自己信奉儒家学说,甚至不敢穿戴儒冠儒袍出现在刘邦面前。
只有郦食其不但以“儒家士人郦生”的身份去见了刘邦,还用三言两语说服了刘邦,成为刘邦麾下的重要谋臣。
此后,郦食其又辅佐刘邦,“斩令夺城”拿下陈留,用重利引诱帮助刘邦破开武关直入关中,还前往魏王豹的大营探清了魏军的虚实,又劝说刘邦重立六国争取那些在楚汉争霸中摇摆不定的其他诸侯。
这些功劳就已经足够显赫了,但郦食其却并未因此止步,而是又做了一件惊动天下人的大事。
秦朝灭亡,楚汉争霸开启之后,除了刘邦项羽两强之外,国力最强、最富庶的就是齐国。
郦食其自告奋勇,前往齐国去说服当时和项羽结盟的齐王田广。
要知道在那时候,项羽其实在战场上是占据优势的,又有巨鹿之战、分封诸侯等各种壮举在身。
论出身,论名望,论能力,论战场形势,项羽每一条都强过刘邦。
就是在这种条件下,郦食其竟然还是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齐王田广。
田广真的就此放弃对项羽的支持,选择带着齐国七十多座城池投入刘邦麾下。
故事如果到这里就结束,那简直是一个完美结局。
但很可惜,并没有。
当时刚刚“背水一战”击破并平定了赵国的韩信听说这件事情,心中极为不满。
老子辛辛苦苦才搞定赵国,你郦食其不费一兵一卒就搞定齐国,这不是显得我韩信很呆?
于是韩信就在没有请示刘邦的情况下,直接率领大军杀入齐国之中。
田广看到这情况顿时气坏了。
你郦食其不是说只要我投降刘邦,刘邦就不会来打我吗?
韩信怎么就带兵来了?
田广立刻找来郦食其,要求郦食其去说服韩信退兵。
这时候郦食其就说了。
韩信是大王(刘邦)的臣子,既然韩信来打你,那就是大王的意志。
大王都已经决定了,我作为臣子怎么可能去质疑和阻挠?
那样我就失去了作为臣子的大义,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人了。
田广听完这番话直接气疯了,把郦食其投入大鼎之中,活活烹死。
刘邦听到这个消息气坏了,心中从此埋下了对韩信不信任的种子。
后来皇后吕雉暗中动手在长安弄死了韩信,许多人都觉得这背后有刘邦的授意。
刘邦非常怀念郦食其,把郦食其的弟弟郦商册封为信成侯,食邑六千户。
不仅如此,郦食其的儿子郦疥虽然多次被刘邦委以重任,但功劳始终不足以封侯。
刘邦不管不顾,强行任命郦疥为高粱侯,后来又改封为更响亮的武遂侯。
对刘邦非常了解的萧何等人,自然一下子就听出了刘邦话语中对郦食其的怀念。
萧何并未说话,而是看了一眼陈平。
陈平立刻会意,正色道:
“俗话说得好,士为知己者死。”
“能有陛下这般君主,才能拥有郦食其那样的谋臣。”
“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便是为此。”
刘邦叹息一声,道:
“谁说不是呢?”
贞观世界之中,头戴皇冠的李世民哈哈笑了起来。
“这个大明使者的遭遇,让朕想起了唐俭。”
唐俭,曾任大唐户部尚书,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
贞观四年,李靖、李勣等人奉李世民的命令出击东突厥。
定襄之战,李靖三千骑兵雪夜大破东突厥王帐。
白道之战,李勣正面击溃东突厥另外一支大军。
颉利可汗一败再败,山穷水尽,企图以投降来作为缓兵之计,等待时间招揽部众东山再起。
李世民识破了颉利可汗的用心,假意让唐俭作为使者去接受颉利可汗的投降。
唐俭去到突厥大营,和颉利可汗又是喝酒又是拜把子定娃娃亲,让颉利可汗放松了警惕。
就在颉利可汗和突厥人以为得计之时,李靖李勣再度出击。
唐军以苏定方作为先锋,一路奇袭突厥大营,彻底击溃了颉利可汗身边最后的数万突厥主力,并杀掉了一直鼓动东突厥和大唐做对的隋朝义成公主。
颉利可汗好不容易从大营逃脱,又被李勣堵住杀了一通,最后被唐将张宝相率部生擒,拿回长安。
当苏定方带着七百骑兵杀入突厥大营之中时,作为大唐使者的唐俭就在这座大营中。
据说当时唐俭害怕突厥人找自己算账,直接让部下把自己埋在了雪里,伪装成一个雪堆。
等到战斗结束部下们再去寻找唐俭时,唐俭差点就被冻成冰雕了。
但唐俭本人对于究竟怎么躲过那场战斗一直是守口如瓶,所以真相是否如传言一般,不得而知。
不管怎么说,唐俭在这一战之中的确是立下奇功,功劳甚至可以说不在李靖之下。
即便后来唐俭因为当户部尚书时出了一些事情而被免官在家养老至今,也没有妨碍他成为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
程咬金好奇心起来了,开口道:
“药师,定方,你们到处真没看到唐俭究竟有没有躲在雪堆里?”
苏定方忍不住笑了起来,道:
“程大人,我是全军先锋将啊,当时就是看到哪里有突厥人就往哪里杀,务求最大限度的冲乱突厥人的大营,哪里有时间去注意什么雪堆和营救唐俭大人呢?”
李靖摸着白须,同样也呵呵地笑了起来。
“老唐是打完仗之后,自己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跑出来找到我的。”
“当时他确实是相当狼狈,但那种情况下不狼狈反而才奇怪吧?”
李世民带着笑意,训斥了一句。
“好了,老唐也是大唐的功臣,你们老想着抓住别人的糗事干嘛?”
众人闻言,齐声大笑。
不过,这倒是提醒了李世民。
李世民开口道:
“派个人去问问老唐,看看他还想不想出仕。”
“他毕竟是大唐的功臣,如果他愿意的话,可以去治理西域。”
“要是他不愿意的话,就恩荫他一个儿子当知府吧。”
李治在一旁看着,心中也不由感慨。
父皇对功臣们,其实还是挺好的。
不然魏征怎么可能寿终正寝?
李靖都被人觉得是当代司马懿了,现在都还能坐在朝堂上和父皇谈笑风生呢。
只不过说来也怪,父皇对功臣好,这些功臣反而不领情,一个个总喜欢折腾出各种事情。
难道说,这是因为父皇对功臣太好了?
将来我登基之后,是不是就真的没必要对功臣们这么好了?
李治又一次陷入了沉思之中。
金幕中,视频继续播放着。
【在经过一年多的准备之后,万历二十七年一月,丰臣秀吉再度出动兵马,进攻朝鲜。】
画面中开始出现一个又一个倭军的指挥官,并打出他们的姓名。
第一军指挥官加藤清正,麾下一万人。
第二军指挥官小西行长,麾下一万四千人。
第三军指挥官黑田长政,麾下一万人。
第四军指挥官锅岛直茂,麾下一万两千人。
第五军指挥官岛津义弘,麾下一万人。
第六军指挥官长宗我部元亲,麾下一万三千人。
第七军指挥官蜂须贺家政,麾下一万一千人。
第八军指挥官毛利秀元,总预备队,麾下四万人。
紧接着,是倭国水师。
第一舰队指挥官藤堂高虎,麾下两千八百人。
第二舰队指挥官加藤嘉明,麾下两千四百人。
第三舰队指挥官胁坂安治,麾下一千两百人。
第四舰队指挥官来岛通总,麾下六百人。
加上一直驻扎在釜山等地的部队,倭军第二次征讨朝鲜总计出动陆军十四万一千四百九十人,水军七千两百人。
【在出征朝鲜之前,倭国对朝鲜水师将领李舜臣心有余悸,运用反间计等各种手段,让朝鲜国王李昖将李舜臣下狱。】
【得知倭国再度来袭,李昖火速将李舜臣释放,但只允许李舜臣以白衣之身参军。】
【这位赫赫有名的朝鲜英雄,就这么成为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兵。】
【于此同时,李昖又第一时间派出使者,八百里加急向大明告急,请求大明的支援。】
“什么,倭国人又来了?”
大明皇宫之中,朱翊钧也是怒气勃发。
“这个该死的丰臣秀吉,之前胆大包天不接受朕的册封,驱逐大明使者,朕还没有和他算账呢!”
“好啊,既然这一次他还敢来,那朕就让他的倭国军队彻底留在朝鲜,再也别想走了!”
听着朱翊钧的话,在场的几名大学士、司礼监大太监面面相觑。
上一次出征,大明可以说是精锐尽出。
但最后的结果也不过是收复了朝鲜一半的领土,就只能议和。
这一次倭军又派了十多万人过来,朱翊钧哪里来的自信要全歼别人?
内阁首辅赵志皋干咳一声,开口道:
“陛下,兵部已经测算过了,这一次咱们最多只能派遣四万兵马。”
朱翊钧闻言,顿时大怒。
“混账东西,怎么比上一次还要少了一万?”
上次大明可是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急急忙忙地抽调,最终后勤只能支撑五万人,情有可原。
都有了前车之鉴,怎么就一点准备也没有?
赵志皋无奈地请罪了几句,这才委婉地开口。
“主要是兵部那边觉得,短期内朝鲜不会再爆发战争了。”
朱翊钧愣了一下。
兵部怎么敢私自做出这种判断?
等等。
朱翊钧突然想起来了。
不是兵部,而是朱翊钧自己!
在上次议和成功后,朱翊钧自信满满地说,倭寇最少二十年内不敢再对朝鲜动什么歪念头了。
有了朱翊钧这番话,兵部可不就得照做吗?
朱翊钧咳嗽一声,掩饰掉脸上一闪而逝的尴尬,开口道:
“先通知朝鲜那边抵挡一段时间,出兵四万就四万吧,尽快就行!”
赵志皋答应下来,又询问道:
“陛下这一次准备委派何人作为主将?”
朱翊钧立刻陷入沉吟。
第一个出现在朱翊钧脑海中的名字当然是李如松。
不可否认,上一次的朝鲜战争李如松确实犯下一些失误,如在碧蹄馆之战中以身犯险差点死在前线。
但也有平壤之战的正面大胜,偷袭倭军龙山粮仓更是神来之笔。
总体而言,瑕不掩瑜。
而且李如松和倭国打过一次,对倭军也非常熟稔。
从正常的角度来说,李如松是最合适的。
但朱翊钧并不想要李如松出征。
李如松的老爹李成梁威震东北三十年,如今东北边军各个将领都是李成梁当年的属下。
由于地理原因,出兵朝鲜的主力部队只能是距离最近的东北边军。
这要是让李如松第二次统帅东北边军拿到对倭国的胜利,岂不是又再造出第二个李成梁?
朱翊钧思考了一会,开口道:
“这一次以麻贵作为总兵官吧,上次的哱拜之乱麻贵的表现不就很不错嘛。”
“哦对了,前两年他不是还把鞑靼人打得落荒而逃么。”
“嗯,再让山东右参政杨镐为佥都御史,经略朝鲜军务。”
“以兵部侍郎邢玠为尚书,总督蓟、辽、保定军务,经略御倭。”
“就这样吧。”
对于朱翊钧的一言堂,在场的众人都已经习惯。
赵志皋本就是老好人,不然也不能在这几年稳坐内阁首辅之位。
别忘了,国本之争现在还没结束呢!
至于司礼监那边,几个大太监更是被朱翊钧捏得死死的。
司礼监的权力是“批红用印”,这个权力说大非常大,但说小也非常小。
主要因素,就在于皇帝批奏折勤不勤快!
假如皇帝批奏折很勤快,每个奏折都亲自看过票拟然后批红,那司礼监的太监们除了给朱翊钧磨墨打下手,奉命用印之外,什么也干不了。
但如果皇帝非常懒,平日里压根不看奏折,大部分奏折都由司礼监大太监们负责决定是否批红用印,那这些司礼监大太监就相当于是短暂借用了皇权,自然牛得不得了。
很不巧,朱翊钧亲政至今,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喜欢亲自批阅奏折的皇帝。
即便是国本之争和大臣们闹翻了,不再上朝接见朝臣了,朱翊钧依旧还坚持批奏折。
唯一和以前不同的就是,所有和国本之争有关的奏折会被朱翊钧要求司礼监提前选出来,丢到没人注意的角落去。
所以终万历一朝,始终没有出现像王振、刘瑾那样权势滔天的司礼监大太监。
至于冯保,冯保得势的时候朱翊钧还没亲政,负责批奏折的是朱翊钧的亲娘李太后。
李太后一个平民出身的女子,很多时候见识不足,需要仰仗别人的经验。
在隆庆朝就已经进入司礼监,有处理政务经验的冯保就获得了大量奏折批红的机会,才能如此具有权势。
别看万历皇帝不上朝,但这皇权他可是稳稳抓在手里,一天也没放手过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一种对年少时被李太后、冯保、张居正等人各种摆布的叛逆。
【虽然战略上依旧没有重视倭国,但大明毕竟已经有过一次抗倭经验,故而在当年五月份,麻贵就已经率领三万多明军进入朝鲜。】
【就在明军紧锣密鼓地准备抗倭时,倭国方面反而自己出现了问题。】
【在驱逐了大明册封使者不久后,年老的丰臣秀吉做出了一个让人非常不解的决定。】
画面中,一名成年男子悲愤大喊。
“丰臣秀吉,我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就死了。
【丰臣秀吉处死了自己的长子,已经成年并有一定辅政经验的丰臣秀次,改立刚刚出生还不到两岁的次子丰臣秀赖作为继承人。】
“啊?”看到这里,金幕面前历朝历代的华夏皇帝们都震惊了。
【汉高祖刘邦:朕没看错吧,立一个不到两岁的孩子当继承人?】
【光武帝刘秀:而且还是在长子健在的情况下?】
【隋文帝杨坚:就算要废,也应该是等次子成年吧?】
几乎所有皇帝,都无法理解丰臣秀吉的想法。
【汉武帝刘彻:这丰臣秀次看起来没有四十岁也有三十多岁了,正是年富力强适合接班的时候,要多蠢的人才会把这种年纪的儿子给逼死啊。】
各种吐槽充斥着弹幕。
【明太祖朱元璋:不管怎么说,丰臣秀吉居然做出了这么昏庸的事情,对大明是好事,哈哈哈。】
朱翊钧这部盘点视频播放到现在,并没有丰臣秀吉正面出战过的影像资料。
但正所谓,见微知著。
单单看之前倭军和明军战斗中体现出来的水准,就能明白,一手调教出这支军队的丰臣秀吉,的确是一代枭雄。
别看之前朱元璋疯狂吐槽倭国是什么村战。
但在内心之中朱元璋很清楚,倭国的军队确实是有实力和大明军队在朝鲜一争高下的。
现在看到丰臣秀吉自己玩脱了,朱元璋内心之中当然是非常高兴。
但朱元璋高兴还没半分钟,又一条弹幕跳了出来。
【清圣祖爱新觉罗·玄烨:朱元璋,你高兴啥?丰臣秀吉当然是快死了,但你的大明也马上就要完蛋啦。】
朱元璋表情瞬间僵硬,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地消失了。
大清世界之中,胤禛好奇地开口。
“皇阿玛,您不是一向都以宽仁为主么?”
这句话潜藏的意思是,为啥皇阿玛您一个宽仁之人,总喜欢发弹幕怼朱元璋呢?
康熙摸着白须,微微一笑。
“别的朝代当然是无所谓的,毕竟朕现在也决定要让大清满汉逐渐融合了嘛。”
“但大明,哼……就现在,大清每年还能抓到一大堆喊着反清复明的蠢材呢。”
“不狠狠地骂几句朱元璋,朕怎么能出得了这口气?”
胤禛哑然,但也懂了。
其他朝代的皇帝,和大清之间并没有什么过节。
可大明不同!
由于大清之前的“满蒙一体”国策,满人和蒙古人是一等人,汉人实际上是二等人。
当然大清没有像大元那么离谱,直接把这种等级制度用律法的形式规定出来。
但没有明文规定是真的,潜规则的歧视也是实实在在的。
汉人又不是傻子,你大清朝廷歧视我们,我们当然希望回到汉人不被歧视,能当家做主的大明王朝啊。
这也是为何有清一朝,打着“反清复明”旗号的各种组织屡禁不绝的原因。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金幕中,视频继续播放着。
【杀掉长子丰臣秀次之时,丰臣秀吉已经是五十八岁的年纪了,在那个时代属于是随时都可能会去世的老者。】
【这种废长立幼的诡异操作,不可避免地让倭国内部产生了一定的动荡。】
【丰臣秀吉本以为自己大权在握,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但事实是,他一月份就已经开始调集兵马前往朝鲜,可足足五个月之后的六月份,倭国的第一批先遣军才抵达了釜山。】
【这无疑给大明和朝鲜方面有了更多从容准备的时间。】
画面中,出现了大明主帅麻贵。
麻贵虽然姓麻,但脸上干干净净的并没有什么麻子。
他整个人身材高大威猛,满脸的络腮胡更给人一种北方男儿豪放不羁的洒脱感。
麻贵环视在场众人一眼,目光炯炯地安排任务。
“我亲自领一万七千人驻守汉城。”
“杨元,你率辽东骑兵三千驻守南原。”
“陈愚衷,我给你两千人。你的任务是守住全州,与南原军互相呼应。”
“吴惟忠,你带四千南方兵进至忠州,注意倭军动向。”
“茅国器,你带麾下三千人屯星州,控制岛岭、秋风岭。”
在麻贵的身旁,还站着一个人。
【大明右佥都御史、经理朝鲜巡抚,杨镐。】
按照朱翊钧的安排,麻贵负责领兵作战,杨镐负责后勤以及和朝鲜人接洽各种事务。
一个主前方一个主后方,两人实际上是平级。
不过,大明“以文制武”的思想自从土木堡失败后就尘嚣甚上,假如杨镐和麻贵发生争执并禀报朝廷,那杨镐的意见九成会被支持。
但就是这么一个地位的杨镐,此时却非常安静,好像一个普通将军一样坐在那里,听着麻贵的安排。
这还真不是杨镐低调谦虚,而是因为就在不久之前,作为参政的杨镐和副将李如梅一道开出边塞作战,丢失了十员军官和一百六十多名士兵。
如果换做一个武将,轻则免职,重则流放,甚至可能脑袋搬家。
但杨镐作为文官的一员,那就屁事没有。
不仅如此,杨镐兵败之后没几个月,这不倭国又来入侵了。
杨镐作为文官之中难得的有打仗经历之人,立刻就被弄来朝鲜战争立功了。
这就叫做——能力再大也没用,出身好才是真的好。
作为科举进士,文官集团的一员,待遇就是和那些只知道打仗的粗鄙武将不一样!
好在杨镐多多少少还是有点羞耻心的,刚刚打完败仗不久的他也不敢仗着文官的身份,对麻贵这种边疆宿将指手画脚。
杨镐的想法也很简单,那就是来朝鲜这边学习一下经验,有机会的话自己找个分战场上个手。
等朝鲜这边打赢了,杨镐这资历也有,能力也有。
下次大明再有战事,舍我其谁?
麻贵当然不知道杨镐的内心之中这么多戏,依旧在认真地做着安排。
“无论是从陛下的旨意,还是从朝鲜的实际情况来看,御敌于朝鲜国门之外都是不可行的。”
众人对麻贵这个分析都没有任何意见。
朝鲜可是个三面环海的半岛啊,倭国的登陆地点选择没有一百个也有五十个。
这又不是现代,什么几千上万吨的钢铁大船比比皆是,必须要深水良港。
就这个时代倭国的木制帆船,随便找个水深点的地方都能登陆,无非就是更大的码头能登陆更快一点罢了。
麻贵清了清嗓子,继续道:
“咱们的战略部署是,各军据守本部要塞,待等待邢总督率领的大军!”
“邢总督的大军预计是四万人,再加上咱们的三万人和朝鲜的兵马,数量上应该也和倭军差不多了。”
“届时,咱们立刻转入战略反攻,由南原、忠州发动钳形攻势,最终在釜山会合,全歼朝鲜境内所有倭军!”
麻贵有条不紊地安排完毕,众人也纷纷领命而去。
【就在明军紧锣密鼓地安排着防守的时候,倭军方面也开始陆续登陆朝鲜。】
【但这个时候的倭军,已经和之前第一次入侵朝鲜的倭军不可同日而语了。】
夜色中,倭军第二军团指挥官小西行长带着几名亲卫,走在大营之中。
突然,他放慢脚步,悄悄地靠近了某座有声音传出的帐篷,听着里面几个倭军士兵的交谈。
“有没有搞错啊,才刚刚结束战争没有两年,为什么我们又来到朝鲜这个鬼地方?”
“就是,关白究竟在想什么呢?有明朝天兵在,我们不可能灭掉朝鲜的,只会死在这异国他乡的土地上。”
“关白肯定是老糊涂了,要不然怎么会把丰臣秀次大人给杀掉呢?那可是他最出色的儿子。”
“我和你们说,咱们接下来也别傻傻的送命了,等上了战场尽量往后躲,该跑就跑吧。”
小西行长的儿子小西飞在一旁听得勃然大怒,忍不住握住腰间刀把,道:
“父亲,我进去杀了这几个畏战的混蛋。”
小西行长一把按住小西飞的手,摇了摇头,缓步离开。
随后,小西行长又陆续去偷听了几座其他有声音传出的帐篷。
这些帐篷之中闲聊的倭军无一例外,都表达了对这场战争完全不好看,以及第二次劳师远征的不满。
小西行长带着小西飞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之中。
小西飞气愤地开口:
“父亲,我们得想个办法扭转士气,不然这样的军队根本没办法打赢胜仗的!”
小西行长表情平静,淡淡地开口。
“那我问你,就算扭转了士气,所有人都和上一次那么勇猛,就能赢了?”
小西飞顿时哑口无言。
上一次前来的,可是追随丰臣秀吉刚刚统一了倭国,士气和战斗力都在巅峰的倭军!
这一次呢?由于倭军折损过多,像小西行长所率领的这一万四千人之中,足足有一万人是临时补充进来的新兵。
比起上一次,战斗力至少下降了五成,可能还要更多。
若是别人开口,小西飞多多少少还会为了面子嘴硬几句。
但面前的是自家老爹!
小西飞叹了一口气,道:
“父亲,那我们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吧?”
“之前议和的事情,关白可是……我们不能再犯错被关白抓住了。”
小西行长笑了笑,平静道:
“关白不会杀我。”
这句话,他说得异常笃定。
顿了顿,小西行长又开口道:
“但你说得对,我们确实应该要做些什么。”
说着,小西行长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封信,交给小西飞。
“你立刻派可靠人手,秘密北上前往王京(汉城),务必要把这封信交到大明主帅麻贵的手中。”
小西飞拿着信,有些疑惑。
“父亲您是要用反间计?还是要假装议和争取时间?”
小西行长笑了笑,道:
“你为何不自己看看?”
小西飞这才注意到信封并没有封口,便抽出信纸,阅读起上面的内容来。
读着读着,小西飞不由脸色大变,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小西行长。
“父亲,您怎么把第一军团的所有情报都写在上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