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成和褚玲在路上放了两块石头继续向前走,走出山谷,前面还是一个山谷,却与刚才所经山谷大不相同。两边山峰壁立,危崖千尺,间有巨石如狼蹲虎趴,仿佛悬于一线,随时都会滚落。谷中荒草没膝,绿的春草夹杂在宿年枯草之中,风过处飒飒乱响。遍地荆棘丛莽,若是常人,举步都难。草中无风自动,竟是数十丈长的巨蟒吐着红信到处游走。再细看草根石隙间,正有无数条毒蝎蜈蚣蠕蠕而动,向他们爬来,令人胆战心惊。毛成说道:“此处如何如此荒凉?这毒虫也真可恼,我来除它!”说完一拍剑匣,一道白光当空飞舞,向着山石、荒草、毒虫击剌,弄得石屑四濺,乱草飞舞,毒虫也纷纷斃命。毛成和褚玲看出并非幻境,这一惊更是不小。褚玲说道:“既然走不出去,我来把这山谷毁了!”她取出一个鸭蛋大小的圆球,往空中一丢,这圆球在空中滴溜溜乱转,颜色青红,闪变不定。这圆球是取西方庚金真气炼成,名叫混天球,曾在神獭岛破了鱼仁的禁制。其实当时褚玲并未发挥圆球的威力。此时身在荒谷之中,既无人烟,一时又走不出去,她便想用混天球打开一条出路。一盞茶时,混天球已涨得有面盆大小,褚玲用手一指,只听霹雳一声,仿佛山崩地裂。按褚玲预想,四周的山峰均要倒塌,百十里之内地形大变,什么迷阵不迷阵,全部化为乌有,毛成和自己定能脱困而出。谁知并不见山岭倒塌,乱石飞迸,尘土飞扬,细看四周,山形固然大变,竟然回到了最先的那个谷中,那山峰地形,山涧边小桃夭夭、柳枝依依,与前更无二致。再看身边的毛成,竟是踪迹不见。褚玲此时已知不妙,若与毛成在一起,两人还有个商量,起码也能互相壮个胆。现在独处谷中,凭自己的能耐只怕走不出去了。她一摸法宝囊,那颗混天球已回囊中,未曾丢失,心中稍安。
褚玲又想,南星原是在东面,如果离开南星原,便要向西,飞剑虽然失了,法力尚在,还可啣风而行。想到这里,往上一蹤,飞越山岭,径直往西。眼见一座座山峰在脚下向后退去,往少说也有数百座了,算距离已不下千里,而南星原不过数十里,如何还不见海?看脚下是一个山谷,落下一看,首先进入眼睑的是山涧边的一株小桃和十几株柳树。她这才知道,南星原谷的主人用迷踪和缩地之法,自己费尽力气,不料仍在原地。褚玲现在已是彻底失望了,她知道凭自己的能力已走不出南星原,唯一的办法就是师父来带她们出去。想到这里,索心就地趺坐,用起功来。
褚玲的混天球一爆,一声大震过后,毛成不见了褚玲,也是大吃了一惊。再看四周,原来站立的山谷满目荒草,荆棘丛生,现在却见谷中百花竞放,一片香光花海,蛱蝶翻飞,黄莺鸣啭,春色宜人,令人适性怡情。毛成暗想:“眼前春景无限,便是我西溟岛也不能过,这还是在南星原谷中吗?刚才却不是这样,这倒奇了!”这一个念头刚出,眼前景物已经变化,已经置身于松林之中。合抱粗的松树,枝杈纠结,上不见天日,地下针叶堆积,枯枝纵横,显见无人到过。一阵簌簌之声响起,随之腥风扑鼻,数十条奇形怪状的毒蛇吐着红信向他游来。远远的又传来虎啸之声。毛成暗想:“这林中如何这等险恶?这些东西吓不了我,先离开此地再说。”他身剑合一,从树隙间向前飞去。飞了一顿饭功夫,前面仍是无穷无尽的松林,林中依然虎狼出没,蛇蝎游行。毛成又想:“这松林有多大?南星原才三十里,我飞到现在,按路程该飞回小蓬莱西溟岛了!”脑子里刚蹦出“西溟岛”三字,眼前已是烟波浩渺,一个小岛如青螺般矗立在烟波之中。毛成认得是西溟岛,心中大喜。他随即驾剑光飞落岛上,沿着曲径盘旋而上,沿路弱柳摇碧,黄莺鸣翠,间有奇石潄泉,异花弄蝶。半山腰上,那绿荫掩映之处,鳞次栉比,不正是师父所居之处?毛成沿着石径向师父所居之处走去,心里又想:“我不是和褚玲一同出山的吗?怎么是我一个人回来?褚玲呢?她回来了吗?”忽见褚玲笑容可掬,正从前面向他走来。他紧走几步,笑问道:“褚师妺,你先回来了?”褚玲说道:“我先回来了。”毛成又问:“岛上怎的只见你一个人,同门都离岛了?”褚玲说道:“是啊,只有我一个人了。”说这话时,褚玲的眼里春波潋滟,脸浮桃花朵朵,娇艳无比。其实毛成和褚玲并非夫妻,同门师兄妺日久生情却是有的。前些时候毛成和褚玲被尸毗老人捉去天慾宫,受尽情魔折磨。同被尸毗老人捉去的,峨嵋派有白侠孙南和齐灵云、朱文和齐金蝉两对有情人,连灵峤仙府也有多人应劫,却只有毛成和褚玲受不了魔头的侵害,有过夫妻之情,也因此而失去了元阴,影响修道的成果。毛成和褚玲被救出阵后,两人虽极懊恼,已是无法,但自此之后两人的情份更厚了一层,想占神獭岛,便是想在神獭岛合藉双修。此时毛成见褚玲眉目传情,心头一热,忍不住握住褚玲的手,褚玲顺势倒在毛成怀里,毛成刚想缠绵,头脑一晕,跌倒在地。
冷云仙子余娲和霜华仙子温良玉、瓢媪裴娥跟随着鱼仁离开神獭岛,飞越重洋,从大荒山折向南,直送到南星原谷口。鱼仁说道:“我已送到地头了,你们好自为之吧,我回神獭岛了。”霜华仙子温良玉悄悄问鱼仁:“请教,你家仙婆与谁最有交情?”鱼仁说道:“这个我如何能知?你不妨问癞姑,她可能知道。”霜华仙子温良玉还想问点什么,卢妪吐声说道:“冷云仙子到了,有失远迎。你的两个徒弟已陷在阵中,我本不值与小辈计较,他们不该谋夺我的神獭岛,又要抢我送给小竺笙的龙纹钩。徒弟不成器,是师父没有教好,你冷云仙子也脱不了干系!我在南星原谷中摆了迷阵,先把你徒弟摄来,你先掂量掂量,自认为有这个本事闯阵,你只管进谷。若自知道淺力薄,也只要向我认个错,以后把臭脾气改改,我便把你徒弟送出。你可以想好了!”
卢妪这一席话差点把余娲气死!但卢妪说的是实话。不待余娲答话,霜华仙子温良玉说道:“前辈可否容我说一句话?”
卢妪说道:“你是霜华仙子温良玉,还有一个叫瓢媪裴娥。你们两人未经我同意便踏上南星原,按我的规矩,便是我的敌人。但你们必竟是鱼仁带来的,我就不计较了。西溟岛风景宜人,足可安居,你们若不想趟这池浑水,这就走吧!”
温良玉说道:“前辈在南星原谷中所设迷阵十分玄妙,冷云仙子破与不破,确在两难。冷云仙子与前辈本无过节,徒弟有错,前辈已加以薄惩,可否就此放出,冷云仙子再命其徒向前辈叩头认错如何?再说,冷云仙子已到南星原谷口,其实也有负荆之意,望前辈体察。”
卢妪说道:“我已说过,只要余娲向我认错,承认教徒无方,我便把她徒弟放出,你听她认错了吗?负荆之意,也是出于你口,未必是她的本意。你们既然不想趟浑水,这就走吧!”
霜华仙子温良玉又问:“冷云仙子的两个徒弟在阵中无妨吧?”
卢妪说道:“褚玲虽走不出迷阵,仍在打坐用功。毛成想入非非,将要走火入魔,被我击了一掌,晕在阵中,若待的时间太长,有点不妙!”
余娲是什么身份?她又服过谁来?卢妪左一句“教徒无方”,右一句“认错”,令她再也按捺不住,冷冷说道:“多说无益,我若破了你的迷阵把徒弟接出,也请你到我的西溟岛盘桓几天!”
卢妪说道:“好,就是这话!”卢妪话毕,两边空山寂寂,更显得神秘莫测。余娲话既说僵,已无退路,甚至对霜华仙子温良玉和裴娥瓢媪都无话交代,只有举步跨进南星原谷中。霜华仙子温良玉和瓢媪裴娥两人对看一眼,霜华仙子温良玉说道:“我们先去神獭岛,得赶在鱼仁前面,我猜鱼仁未回神獭岛前癞姑不会离岛,有些话得问过癞姑。”裴娥说道:“有理!我们既没必要得罪卢妪,也无法对余娲施以援手,去神獭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