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贾铭世不动声sè。
李开怀点点头,装出很坦诚的样子道:“铭世同志,你写的这篇文章吧……这篇文章是你dú lì完成的吗?有没有查阅过什么资料或者请教过什么人指点?”
李开怀着,打开了两本《号角》杂志,轻轻递到了贾铭世面前。
贾铭世接过来,但没看。昨他就已经仔细看过了。
“这文章是我写的。怎么,李局,这篇文章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还是我错什么话了?”
贾铭世有些奇怪地反问道。
李开怀不防贾铭世会这样反问。在他想来,自己正式向贾铭世亮明了身份,必定能给贾铭世造成很大的心理压力。再是老贾家的嫡孙,上下尊卑观念还是有的。如此一来,李开怀就能掌握谈话的主动权。谁知第一句话,贾铭世就开始反客为主了。
“啊,没有没有,单纯就文章来,文字功底很深厚,理论基础也很扎实……铭世同志,听你在首都大学学的物理专业?”李开怀沉吟稍顷,道。
“是的。”
“这个可真是难得,一个学理科的大学生,写出了这样扎实的纯理论文章,就算是政研室那些笔杆子,恐怕还写不出这样的水平。果然是家教渊源。锦博部长以前就是中组部有名的笔杆子……”
李开怀看似无意,却千方百计想要将话题引到贾锦博身上去。
贾铭世就笑了,道:“是啊,二叔的理论ìng文章,确实是写得很jīng彩的,我拜读过他的许多文章,从中学到了不少的东西。”
一抹惊喜的笑意在李开怀脸上一闪即逝。
虽然贾铭世没有直接承认这篇文章是贾锦博属意的,有了这句话,也很不错了。
林雅忽然道:“铭世同志,这么,这篇文章你在投稿前,曾经给锦博部长看过?”
李开怀顿时扭过头,很严厉地瞪了林雅一眼,似乎在责怪他不懂规矩。贾铭世再年轻,这么明显的“诱供”,他能看不出来?
只这一句话,贾铭世便断定,林雅心里是向着老贾家的。难怪同为最高首长办公室的工作人员,李开怀后来官运亨通,林雅却默默无闻。看来林雅必定在几年后也受到了老贾家没落的牵连,一起沉下去了。
贾铭世微微一笑,并不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道:“纯理论ìng的文章,我还要多向我二叔学习。”
不能直接承认,但更不能否认。
贾铭世的目的,就是要让大家都猜测,这篇文章是贾锦博属意的,是老贾家的“集体决定”。
李开怀脸上的笑容更明显了,林雅却板着脸,神情很是不悦。
到底谁会笑到最后,现在可还难。
望着李开怀那张笑脸,贾铭世在心里道。
※※※
狗肉锅热气腾腾,香味四溢,洪塔山吃的赞不绝口,贾铭世只是浅浅尝了一块,就将注意力放在了蔬菜冷拼上,菠菜炸辣子,很是爽口,对肉类,尤其是狗肉等一些看似聪颖动物的肉,贾铭世本来就不怎么碰,这两年下来,更是对海鲜畜肉兴趣大减,有时候也在想,或许几年后,自己会慢慢变成素食者吧?
陪洪塔山来吃狗肉,主要还是不想扫了他的兴致。
黄达开恭谨的为贾铭世倒酒,他现在可是真正见识了贾书记在远山县的能量,传言不虚啊,自己不过去贾书记家里坐了坐,没几,市委组织部就下来了考察组,组织部里自己的熟人也传出了风,自己有很大可能被提为县委副书记,常务副县长,如此种种,使得黄达开不得不对贾铭世死心塌地的佩服。
贾铭世浅浅酌了一口酒,笑着问黄达开:“开发区很热闹嘛,八点多,开门营业的商店很有一些,看来私营经济展的不错。”
黄达开:“程县长抓经济还是很有办法的。”
贾铭世却是想不到他会为程军话,深深看了黄达开一眼,:“私营经济的展是衡量一个地区经济指标的重要一环,从前年起,中国民营经济研究会和全国工商联研究室、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研究所等机构在全国范围内进行问卷调查,今年的问卷调查在进行中吧?可不能视这每年一次的问卷调查啊!”
黄达开连连点头,他自然知道贾书记年纪轻轻身居要职,背后定是有很深的关系网的,从他嘴里透露出的每一点信息自己都需认真琢磨。
“银耳什锦!”门帘一挑,俏丽的老板娘端着一盘凉菜进来,黄达开忙接过,亲自摆在贾铭世面前。
这菜是贾铭世点的,老板娘诧异的看了眼贾铭世,又看看黄达开,黄达开身为公安局长,这么巴结一个年轻人,使得老板娘猜度起贾铭世地身份,心莫非是哪位领导家的公子?
贾铭世看着面前这盘什锦银耳,心中突然就有些失落,点点头。喃喃道:“什锦银耳,恩,什锦银耳。”
记忆中欣儿可是最喜欢吃的。
洪塔山却是笑道:“是拆的罐头吧?鹿头镇那罐头厂的罐头?”
老板娘娇笑道:“这位大哥真识货,银耳什锦就属这家罐头作得好,作了好几年的老字号呢,其它罐头厂现在一窝蜂也上,但味道就是不纯。”
吃完饭,刚走出宾馆的餐厅,贾铭世的笑容忽然僵在了脸上。
一名腰身笔挺的三十余岁男子,快步走了过来,和他打了个招呼:“铭世,你好!”
这名男子,贾铭世却是认识的,乃是老爷子的副卫士长谢光荣。见到谢光荣,贾铭世的第一反应就是,莫非老爷子到远山县了?
自然,这个推论随即被他自己否了。
绝无可能。
老爷子何等身份,岂能偷偷摸摸到基层来!
就算是二叔,似乎也没有可能。
中组部副部长,那也是非同可的。
洪塔山已经有了几分酒意,瞥了一眼谢光荣,笑着问道:“铭世,来了朋友?”
贾铭世很快回过神来,微笑答道:“是啊,我老家的一个朋友,到这里来出差的吧。谢哥,是不是出差?”
谢光荣点了点头,脸上不见丝毫笑意。
他自来就是这么个ìng子,不苟言笑。
所有人,包括黄达开在内,心里都觉得有点怪怪的,似乎这个首都来客身上,带着一股十分特殊的气息,令人情不自禁的有些畏惧。
“达开,要不,你们先回吧,我和朋友话。”
洪塔山再次打量了一下谢光荣,点了点头,走了。
自始至终,谢光荣不曾拿正眼瞧过洪塔山和黄达开二人一眼,只是看着贾铭世,似乎生怕一不心,贾铭世就会溜掉了。
“谢哥,是不是我大哥来了?”
待黄达开他们离去之后,贾铭世淡然问道。
通常老爷子的副卫士长是不会轻易离开老爷子身边的。贾锦博若是下地方公干,自有保卫人员和秘书人员随行,也不会动用老爷子的贴身卫士。那就只有可能是贾铭东到了。贾铭东本身只是一个副处级干部,和谢光荣职务相当,是没有资格配卫士的。不过作为老贾家明定的“接班人”,老爷子和二叔对贾铭东的安全均格外关注,贾铭东来青峰地区,派谢光荣陪同,很是合理。
“是的,贾处长在三零二号房间等你,请跟我来吧。”
谢光荣语调平淡,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老爷子的卫士长和副卫士长,都是和老贾家大有渊源的。谢光荣的父亲,就曾是老爷子最忠心耿耿的老部下,随着老爷子南征北战多年。老爷子也从未将谢光荣当做外人。
类似这种情形,四九城里并不鲜见。
很多老一辈革命元勋都喜欢用老部下的后代做卫士,第一是安全,第二也有栽培的意思。在身边带几年,如果才堪大用,就放出去外任。
所谓世家派系,就是这样逐渐形成的。
贾铭世轻轻摇了摇头,随着谢光荣向宾馆主楼走去,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容。
贾铭东、贺竞强均被誉为最杰出的红三代子弟,但两人的ìng格完全不同。贺竞强低调务实,凡事忍让,城府甚深。贾铭东却比较高调,喜欢讲排场。就算此番前来远山县,是专程为了找贾铭世,也不自己出面,叫谢光荣“召唤”他,大哥和领导的架子,端得十足。
这一点,倒是和二叔贾锦博一脉相承。若非如此,就算后来站错了队,别人也不至于赶尽杀绝,非要把老贾家彻底整垮。
这个习惯,看来不是那么好改了。
当然了,以前的贾铭世,在大伙眼中,远比贾铭东还要张扬得多。
但纨绔的张扬和官员的张扬,是不能相提并论的。被认定是纨绔,别人就能容忍你的张扬,不会和你一般见识,没的自**份。官员就不一样了,官场有官场的规则。太高调太张扬的ìng格,会让每个同僚都感到不安,难以接受。
在贾铭世的记忆之中,有太多高调的官员出事了。
远山宾馆的硬件设施很一般,但内部环境非常不错,院子里随处可见合抱粗的大树,枝繁叶茂,生机盎然,行走其中,令人心怀大畅。
虽然是县委招待所,远山县最高档的宾馆,也只有一栋主楼,五层楼,离餐厅所在位置不远,步行一两分钟也就到了。
走廊上铺着厚厚的红地毯,走在上面,寂静无声。
三零二的房门是关着的。
谢光荣走到门边,敲了敲门,道:“贾处,铭世到了。”
“请进!”
房间里,传来贾铭东威严的声音。
不过贾铭世总觉得,贾铭东有点故作威严了。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年轻官员,就算职务已经到了副处级,那种威严的气度,较之浸yín官场半辈子的中老年官员,还是有几分差距的。
就算在嫡亲的堂兄弟面前,贾铭东也不打算放下架子,不要出门迎接,甚至连房门都不愿意事先打开来。
或许,贾铭东是想以这种方式,进一步巩固自己在老贾家的核心地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