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和母亲通完电话,贾铭世正准备上床休息,贾锦博父子来了。
贾铭世客客气气将二叔和堂哥迎进客厅。
贾铭世先给大伯敬上茶水,贾锦博微笑道:“铭世啊,当真是士别三rì,当刮目相看啊!不错不错,大有进步了!”
贾铭世谦逊地道:“哪里,二叔过奖了。就是大了几岁而已。”
“好,好啊。你懂事了,你爸你妈也就放心了,我这个叔叔,也放心了。”贾锦博很感慨地道,有意无意间在贾铭东脸上扫了一下。
贾铭东便觉得脸颊有点微微发烫。
在这场巨大的政治博弈之中,贾铭东的表现也不能不好,但只是后面的表现好。局势明朗之后,他依托着贾铭世那篇文章,借力打力,将作用发挥到了极致,为老贾家捞到了足够的政治资本。如果没有贾铭世作为参照,贾铭东这个表现,贾锦博是非常满意的,ā作手法很老到。
偏偏就有了贾铭世那篇文章。
政治风暴没有爆发之前,贾铭东的表现就很不尽如人意了。最关键的是,他完全没有贾铭世那样的眼光和远见,一门心思只想着怎么弥补与古月同志之间产生的裂缝。
两相对照,贾铭世的不凡便更加凸显无遗。
不过贾铭世可不这么认为。
要是没有二十多年的先知先觉,他确实就是一堆烂泥巴,扶不上墙,拿什么和贾铭东比?贾铭东在首都大机关里历练出来的jīng明干练,不是他能望其项背的。
所以贾铭世脸上谦逊的表情很是诚挚,没有丝毫做作之意。
“是,多谢二叔关心。”贾铭世微微欠了欠身子。
“铭世,上次在青松园,老爷子年纪大了,不能多聊,很多话都没有讲透彻,这里没外人,咱们一家子就再好好聊聊,尽可能把步骤设想得周密一点。”贾锦博直截了当地道。
贾铭世道:“请大伯指教。”
“呵呵,一家人不两家话,随便聊,有什么什么,不必有任何顾忌……铭世,我仔细想过了你的那句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道理是很正确的。但是在这个关键时期,我和铭东,都离开首都赴外任,还是有点不太妥当啊……”贾锦博沉吟着道。
贾铭世立即就明白了,二叔此来,着实是和他商量的。不然是不是赴外任,二叔完全可以自己拿主意,不必跑这一趟了。
看来二叔也已经完全认可了他的能力。
无论是谁,表现了那么惊人的分析能力和远见卓识,想不得到认可都难。
贾铭世想了想,认真地问道:“二叔,如果留在部里,能上到哪一步?”
“常务吧。”贾锦博也不隐瞒,径直回答了这个问题。
贾锦博眼下是中组部副部长,还不是常务副,级别也是副部,不是正部。上了常务副,级别肯定也上去了,实权更是完全不一样。细论起来,省长和中组部常务副部长,到底哪个更重要,还真不大好。不过在后世,中组部常务副要更上层楼,通常都要先放外任,一届省委书记届满,再调回zhōng yāng担任更加重要的领导职务。
单就个人进步而言,中组部常务副和省委书记之间,还是略有差别。
“老爷子年事已高……”贾锦博又了半句。
这个话里的意思,贾铭世十分明白。他提出来的总立场——“大树参,自成体系”。无疑已经被老爷子和二叔接受了。贾锦博就是从这个方面去考虑的,老爷子坐镇京师,只是一面大旗,但肯定做不到事必躬亲了。具体的事务,还得有人居中斡旋。
没有一个居中协调的旗手,这个体系又怎能稳固得下来呢?
其实这个问题,贾铭世早就在脑海里转了无数次。最关键的一点是,老爷子年不永。如果历史重演,老爷子将在储君确定地位之前的关键时刻撒手而去。贾锦博留在京师,留在中组部,就等于留在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心。一步不慎,便会被卷了进去,搞不好就和上辈子一模一样,站错了队。
无论如何,这种情形都要避免,这是最要紧的一步。
“二叔,您的顾虑是很有道理的。但是,我觉得在目前这个情形之下,留在部里,可能也不一定就是最佳的选择。这个位置,是必争的。很多关系不好处理啊……”贾铭世没有把话透,点到即止。
所谓必争,是其他大派系和豪门的必争。不表明立场,二叔难以抓到真正的实权。组织工作,从来都不是孤立存在的。没有主要领导的支持,就算是常务副,也很难开展工作。一旦表明了立场,那就无法更改了。到了这样的位置,难道还能做墙头草?
就算你肯做墙头草,也要人家肯接受才行。
而且,组工干部越有实权,也越容易得罪人。要在错综复杂的利益纠葛之中每次都找到最佳的平衡点,当真谈何容易。
自来组工干部就没有成为大派系第一掌舵人的先例。
由此可见这个工作的难度。
起来,今后几年,正是京师政治博弈最激烈的几年,当真是风云变幻,难以捉摸。
放了外任,固然是局限于一城一地,但身份也比较超然,dú lì自主权很大。封疆大吏,历来都是最高层领导十分看重,也必须要争取的力量。二叔如果能够如愿出任楚中省省长,主动权便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很多时候,都不需要明白表态,只要“不表态”就行了。
贾铭东忽然插口道:“江口的裴书记年龄到站了,盯着这个位置的人也不少啊……”
贾铭世微微一笑,不吭声。
贾锦博便扫了儿子一眼,神情比较严厉。
若在平时,贾锦博要争取上这个位置,或许是有不的阻力,别看副部到正部,似乎是一步之遥。但由普通副部到省委书记这个正部,那就是一道巨大的鸿沟,等闲绝对跨不过去。但眼下却是不一样的。老贾家做了正确的选择,理所当然要酬功。贾锦博不出任省长,就要上中组部常务副,正部级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在这样的敏感时期,以中组部常务副“交换”一个省长,储君是十分乐意的。拿不到中组部长的位置,拿到常务副也好。这对储君逐步确立自己的班底,非常有益。
只要老爷子略加示意,加上储君那边相呼应,这事就很容易办成。
也等于顺便向那边示了好。
自成体系的先决条件,就是要和现有的大派系处理好关系。在国内现有的体制架构之下,一家独大是不现实的。其他大派系对老贾家不能“收编”,自然也要和老贾家搞好关系。
贾铭东看不到这一点,证明他的眼光还有待提高。
“嗯,这么,也有道理……”贾锦博沉吟起来。
贾铭世道:“二叔,姑父不是也在中组部吗?我看让他留下来吧。毕竟老爷子在,只要有一个人上传下达老爷子的指示就可以了。”
姑的丈夫刘成爱,本就是中组部的司局级干部,贾锦博离开中组部,刘成爱如果能够更进一步,就算不能成为正式的部领导,级别上先上一个台阶,负责一个局也很不错了。担当“旗手”或许资历不够,居间联络协调,还是完全能够胜任的。
“铭世啊,要不,你回来算了,给你姑父做个帮手?”贾锦博转向贾铭世道。
这个问题,贾铭世也再三考虑过,当下毫不犹豫地道:“二叔,我还是在基层再待一段时间吧。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嗯,那也好……”贾锦博深深地望了贾铭世一眼。
※※※
“阳光”咖啡屋里,柔和的萨克斯管吹奏着柔和的曲调,贾铭世与云裳对面而坐。
云裳今穿得还是很简单,白sè的短袖恤,白sè的长裙,白sè的凉鞋,脸上薄施粉黛,端起咖啡杯来,右手的拇指微微翘着,宛如白玉雕成的葱白,姿势美妙。
贾铭世却不住地往咖啡里丢冰块。
云裳不由笑了起来:“咖啡不是冷饮,这样喝咖啡,一点意境都没有了,咖啡的香浓也品尝不到。你还不如直接叫鲜榨果汁好了。”
贾铭世笑道:“你是资,我是下里巴人。”
云裳好看的柳叶眉微微一扬,道:“什么叫资?”
贾铭世这才想起,现在还是八十年代末,所谓“资”这个词语,应该还没有流行吧。可能都还不曾起源,也难怪云裳不明白。
“资就是资产阶级情调……”
“好啊,你反资产阶级zì yóu化上瘾了是不?没事就要拿我上纲上线?”
云裳杏眼一瞪,嗔道。
云裳成熟的气质配上这样轻颦薄怒的神情,别有一番风韵。
这段时间,贾铭世在首都算是名声大振。
都贾家的混账二子,不知怎么就福至心田,办了一件正确得不能再正确的事情。
整个老贾家因此受益匪浅。
“姐,你也调侃我是吧?我是什么底细,你不清楚?”
贾铭世笑着道,不大想提这个话题。
他回首都也有两了,对眼下首都的政治格局,大致有了个了解。此番政治博弈,老贾家凭借贾铭世的文章,占据了主动权,除了储君之外,老贾家成为最大的受益者,目前正积极参与利益再分配的谈判,争取将好处落实下来。此外,老贺家也大有收获。贾铭世那篇文章就是贺竞强亲自推荐给《号角》杂志编辑部的,这样的机会,自是不会放过。
但老云家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云裳的父亲云汉民没有认清形势,与古华同志走得太近,当时贾铭世那篇文章一出来,云汉民便充当急先锋,对贾锦博进行“坚决斗争”。结果形势急转直下,云汉民措手不及。贾锦博哪还会客气,自然是牢牢抓住机会,向云汉民发动了一连串的反攻。不打得老云家没有招架之功,却也是相当的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