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夫人的手腕一动,酒杯落在了地上,君若和君湘早已快要哭到失声,君旭阳的身影也已经消失,四夫人的身子一个踉跄,像是一张纸片,悠悠倒在了床榻之上。
君然伸手,抓住刚才端来毒酒的小厮的领子,眼角一片猩红,向小厮一吼:“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她?”
小厮一愣,双腿颤抖,哆哆嗦嗦地跪到了君然的面前:“四小姐,小的不敢,刚才那杯酒,是无毒的……”
君然一愣,眼睛又是转到了床榻上的四夫人的身上,如今的她,早已经生无可恋,像个被人抛弃的玩偶,静静地躺在床榻的一边,泪水已经流干,计谋已经算尽,她在梁国侯府呆了这么多年,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如此的狼狈。
谢燕看着她的模样,本该高兴,却又高兴不起来,如今自己和四夫人应该算是两败俱伤,想想自己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握在手中的钱财和权势竟是一夕之间被抢夺的干干净净,谢燕的心便是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可如今显然是四夫人的事情更重要一点,谢燕上前,伸手握住了四夫人的手掌,脸颊上面还带着两丝安慰的笑容,不过一夕,两个本就不再年轻的女人又老了十几岁。
四夫人的眼神空洞,不知道有没有感受到谢燕,谢燕开口:“妹妹,你也想开一点,不要再这么折腾自己了。”
四夫人没有说话,眼神之间依旧一片空洞,如今的她,刚才的那杯酒里下没下毒又有什么区别。
君若看着四夫人的模样,脚步一踏,向着屋外走去,她从没想过要针对四夫人,怎知道四夫人却偏要用自己扬州瘦马的那一套来对付她,既然都是拼,君若一个不怕死的人,貌似拼起来更有胜算。
君若带着玲珑回了自己的宅院,毕竟,这样伤感的地方,最是让人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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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国侯府这么一大家子的事情,如今君若接管了账房的事情,自然不是一下子就能够看的清楚明白的。
君若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又看了看快要天亮的天色和屋内的书,突然有些懂穆晟轩为什么每晚都要那么疲惫了。
君若喝了一口浓茶,低下头继续看着手中的账本,上次卿衣带回来的账本,多是和谢燕挪用钱财有关的本子,这一次却要全都好好看一遍,工作量在不知不觉中就大了许多。
君若这般想着,不禁又是低下了头,想要快些处理手头的事情,账本只是翻了一页,却是门外想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君若一愣,看了看桌边的蜡烛,这个时辰,还会有什么人来访?
虽是这般想,君若还是想着门外看了看,开口道:“谁?”
敲门的小厮喘了几声粗气,声音里面带了几分急促:“六小姐,四夫人走了,今晨的丫鬟发现的。”
君若一怔,果然还是走了,君旭阳说了那般绝情的话,如今的她,也只剩下死亡一条路可以走了吧。
君若定了半晌,还是对门前的小厮开口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小厮应了一声便走了,独留君若一个人坐在房中,手中的毛笔轻轻落下,险些在账本上面落下一个墨印。
蜡烛刚好烧到了尽头,火光猛地熄灭,君若一愣,屋内有些黑,君若放下手中的毛笔,眼眸顿了顿,今天,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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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府死了一个妾室,虽不是什么大事,可是安葬和仪式还是需要些许的银两,如今君若负责账房的事情,自然事事都需要从君若这边看了才能继续进行,君旭阳一大早便是去了朝堂,听说小厮告诉君旭阳这个消息的时候,君旭阳轻轻地哦了一声,不过加了一句:“不是昨个中午便已经死了?”
凉薄程度,让人无言,便也没有人敢再和他提有关四夫人的事情了。
君若忙前忙后,再加上昨夜一夜未眠,实在是有些累了,君然在一旁瞧着,眼眸之中带了几分嫌弃:“六妹妹,如今娘亲逝世,你这披麻戴孝还真是不像样子,连跪安都不会了吗?在这地方跑来跑去,你可曾想过娘亲的感受。”
君湘在一旁跟着接话,君湘和君然怎么说也是君旭阳的女儿,四夫人这一连串的遭遇自然是不会怪罪到君旭阳的头上去,在她们的眼中,君若才是那个害死了四夫人的凶手。
君若还未开口,却是谢燕走到了君若的身侧,君旭阳不在,她倒又是做起了掌家的模样,昨日的事情实在是乱,也没人注意谢燕没有去后面领板子的事情,再加上要参加四夫人的葬礼,便连着门禁也解除了,可惜了她最在乎的掌家之权,却基本上被君若夺了个干干净净。
谢燕的眉头皱了皱,看着君若的模样,却觉得越看越气,明明站在这个位置上的人该是自己,谢燕开口,带了几分刁难:“若儿,你四娘的葬礼,实在是太单薄了些,若是不知道你是第一次主管这样的事情,为娘倒是要觉得,你在故意刁难你四娘,连走都不想让她走的舒坦一点。”
这话刚落了音,君然和君湘眼中的怒气不禁又是浓了一些,君若的眸子一冷,瞧着谢燕看了许久却是冷冷开口:“不知二夫人觉得,这个葬礼和君宁的相比,哪个更隆重一点?”
谢燕一愣,还未开口,却是君若又道:“不知二夫人觉得,侯府嫡长女的葬礼,要办得多么寒碜,才配的上嫡长女的身份,而侯府一个偏房夫人的葬礼,要办得多么风光,才配的上她妾室的身份?”
嫡长女三个字咬的又真又切,字字扎进谢燕的心里,这无非就是在告诉谢燕,不管她再怎么努力,在君旭阳的眼中,她不过还是那么一个妾罢了。
君湘恶狠狠的瞪着君若的侧脸,咬牙开口:“君若,不要把我娘和那个恬不知耻的婊子相比!”
恬不知耻的婊子?真是可笑?
君若唇角一勾,眼眸偏向了君湘,头向着前面探了探,君若的唇轻抵在君湘的耳边,声音轻的只有两个人能够听见:“若是三姐姐还是这么喜欢嚼碎了舌根子的话,若儿倒是不介意,让你也变成你娘亲最初玉臂万人枕的模样。”
君湘的身子狠狠地一抖,向着后面退了一步,君若的眉目一挑,懒得看这些人的模样,转身继续去安排别的事情了。
君湘的脸一瞬涨的通红,眼眸死死地盯着君若的背影:“君若,你不要脸。”
君若闭了眼眸,这样的话,干嘛要听进耳朵里面,她们要骂就让她们骂,只是,总有一天,她们都会为他们所说的话付出代价!
君若依旧吩咐着小厮一件一件的事情做下去,手中的账本一点一点,唯有姑娘眉宇之间的干练,刺入人的眼眸,让人觉得,她天生就是该做这样事情的人,这一刻,没有人怀疑,她只是梁国侯府年纪最小的女儿,她只是一个还未及笄的孩子。
君若瞧着眼前的一切,忽觉得眼前一片漆黑,身子一个踉跄,险些向着后面倒了过去,还好伸手有一双手扶住了她,让她站直。
君若摇了摇自己的脑袋,眼前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估摸着刚才是因为有些疲劳,才会出现那般的情况。
君若的身子向着后面一转,看了看身后刚才扶住了自己的人,刚想说一声谢谢,却是瞧见了谢瑾瑜的脸颊。
君若勾了勾唇角,带了一丝甜美的笑意:“表哥,谢了。”
谢瑾瑜向着君若摆了摆手,却看见姑娘转过身去继续有条不紊的做着没一件事情。
昨日的宴会之上,谢瑾瑜亲眼看了君若的干练和机智,他游历江湖,自然知道大户人家的每一次大事都不是那么好解决的,君若第一天接手,就碰见了四夫人离世这么大的一件事情,怕是连三年前的谢燕,都做不到今日这般的程度。
谢瑾瑜瞧着君若的背影,只觉得三年未归,变化最大的人,或许就是眼前的君若,莫非,她曾经也藏好了这么长的一条尾巴。
君若的眉头一皱,细细地点着一项项的支出和收入,谢瑾瑜在一旁瞧着也是不言语,只是站在她的身后默默地瞧着。
事情还在继续,玲珑心疼,为君若端来了一些饭菜,君若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事情总算是忙的差不多,再瞧瞧时辰,早已过了饭点不知道多少时辰,桌上的饭菜已经有些凉了。
谢瑾瑜瞧着君若总算是忙的差不多了,眼眸一动:“我吩咐小厮去给你热一下饭菜吧。”
君若点了点头,身子向着后面倚了倚,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出来,她不管君然君湘对她今日的表现是有多么的不满意,她也不管谢燕会说出多少的风凉话,她只是想让她们知道,她,君若,从不是一个可以让她们小觑的人。
谢瑾瑜瞧着君若的模样,自然也是知道这一天没少折腾她,眉眼一眯,也随着君若的模样向后倚去:“你知道吗,你这个样子,倒是和你姐姐很像。”
君若一怔,沉默半晌,只是开口:“哦?是吗?”
谢瑾瑜点了点头,天色微微有些发黑,谢瑾瑜瞧着远方的夕阳西下,唇角一勾,眉眼一眯,像是想到了什么难忘的回忆:“你姐姐真的很倔强,什么事情都要做到最好,只要是交给她的事情,她一刻都不肯放松,她还很善良,想帮别人把所有的事情全都揽下来,哪怕她后来为了权势做出了那样的事情,那天听了你的话,我想,她一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必须要成为四皇子妃才能好好的解决吧。”
君若哦了一声,眼眸却是暗了下来,正是因为善良,才造就了君宁的傻。
谢瑾瑜没有发现君若情绪上的不对劲,看着天空倒是笑的又大了一些,眉眼一动,仿佛看见了那个女子,谢瑾瑜笑了笑:“你可能不知道,小时候我觉得君宁像是天上下凡的仙女,那年夏天,倒也是这样的日子,我和她,差一点就许了一个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