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一场暴雨后,天色始终阴沉,夜色漆黑,连家别院的凶宅格外透出一层阴森。泉盖心事重重,一会想着百丈冰,一会又想到凌虚度、小凌庄和赵州九库,漫步行至前院,才发现自己并不要出门,亦没打算去任何地方,自失地站住。呆立片刻,一阵夜风袭来,吹起一个寒战,一丝警觉敏捷地随寒战而入,似乎黑暗中有一双或多双黝黑的眼睛正紧盯着自己。
身体悄然进入备战状态,泉盖峙排除杂念,感念提升,留心搜索,这方面虽不如寒花笑得心应手,集中精神下亦很可以应付,迅速判明院中绝非只有他一个人在。
手落刀柄,感念倏忽清晰:右手那一株大槐树上有人息暗涌,在如此深夜隐身高树其来意自然不善。泉盖峙身躯蓦然绷紧,气势先行迫出,他一向果断,深谙先发制人之道,金刀一触即发。
一声夸张的喘息抢在他出击之前一瞬由老槐树上传来:“是你么?半夜不睡觉,一个人跑来这里做甚?还以为是只鬼呢,吓死人了。”声音清脆,原来是连镶玉。她丝毫没有下来的意思,待在树上,居高临下。
泉盖稍稍放松:“你自己半夜爬到树上又做甚么?出声晚些我已把你砍成两截。”
连镶玉:“吹牛,才没那么容易叫你砍到,我要暗算你才早就完蛋。”一个停顿,“我在这里等寒花笑,他去了哪里,这么晚都不回来?”
泉盖峙才不信她谎话:“你是猴子么,等人要待在树上?”
连镶玉煞有介事地:“没告诉你这里是凶宅?凶宅里有鬼呢,你又高又壮鬼不敢惹你,想怎样就怎样,我可没你那样威风,只好躲在树上,听老人说,鬼不会爬树。”
泉盖总觉这院中影影憧憧,还有别的生物潜伏出没,难说是人是鬼,还是别的什么险恶的东西,不管是什么总之令人不安:“你等他什么事?”
连镶玉闷一闷:“要你管,我们又不孰,问那么多做甚?”
泉盖不愿给她个半大孩子闹气,转移话题:“丫头,厨房里有没有什么吃食,我有些饿了。”
黑影一闪,连镶玉终于跳下树来:“我亦饿了,一起去厨房找找,我快一年没来过这里,或许我爹有储备些食物。”引路向院角走去,“你还没告诉我寒花笑去了哪里?别说不知道,他什么都不会瞒着你,我能看出来。”
泉盖峙:“我们既然不孰,为什么要告诉你呢?”跟进一间柴房,临时改变主意,“要我告诉你亦行,可你先须回答我一个问题,不许骗人:你知道小凌庄么?”
连镶玉打亮火折,适应光线后,生疏地找到油灯,点燃,举着,满屋搜寻食物:“怎么不知道?是我半个老家呢,先前同你们一起来的那个凌虚度就是庄里人,他没告诉你么?”
泉盖留心到油灯里的松油未干,厨房里颇为干净,显然此间一直有人居住,但肯定不是连镶玉,她对厨房并不怎样熟悉:“凌家现在是什么人在当家?”
连镶玉找到一篮红薯,欢呼一声:“喜欢吃烤红薯么?”走到灶边,手脚麻利地生起火来,“凌家呀?没有什么男人了,本来人丁就不旺,还出了几个败家子,都给赶出去,上一辈就剩下凌虚度老爹一个,又是单传,现在该只剩凌虚度一个吧?”一个顿挫,“小凌庄我从没去过,都是从我爹那断断续续听来,做不得数,说错了别怪我撒谎。喂,你怎么不去问凌虚度,他死了么?”
泉盖不答,自顾地问下去:“他爹还健在么?”
连镶玉摇头:“死了。这是第二个问题哈,该你说了,寒花笑在哪?”
泉盖摸了摸胡子:“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他这么回答时心中无端升起一丝愧疚,不是对连镶玉,而是寒花笑,他竟然没有关心寒花笑去了哪里,心思几乎被锁在了百丈冰身上。
连镶玉丝毫没有惊讶,更没有生气,很平静地接受了他的回答,话锋不留一丝痕迹地转开:“你是不是欢喜里屋那个女扮男装的人?”或许是百丈冰伤势太重的缘故,或者是与泉盖峙在一起的缘故,她流露出的女儿姿态足够连镶玉看穿她真实性别。
泉盖浓眉蹙起,哑口无言。她却“咯咯”一笑:“寒花笑亦欢喜她么?你们是情敌?”不等他回答,又一个问题,“他要是抢走她你会杀掉他们么?”
浓烟弥漫,泉盖吃呛不住,更不知怎样回答,索性退出屋子。回到院中一瞬,他几乎肯定地看见屋边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想追过去时,已消弭无形,难道此间真是鬼魂出没的所在?头皮不由一阵发麻,旋即推翻鬼怪想法,种种迹象表明此间有人居住,会不会是向赤侠群这样的浪子,将别人闲置的宅第当成了自己的居所?大有可能,费解的只是连镶玉人小鬼大,不可能没有发现别人占据了她家别院,为何她装聋作哑,甚至有刻意隐瞒之嫌?
静立片刻,再觉察不出院中有何异常,听听屋内,格外安静,半点声息全无,心想难道连镶玉这么快就完成烤红薯的全部工作,在坐等其熟?迷惑间翻身回到屋中,见稍稍淡去的浓烟中灶火点燃,一篮红薯依然放在灶上,连镶玉却已踪迹杳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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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团团火球倏忽由燃烧的屋中射出,投入敌群,敌群仓促闪避间,因彼此距离太近,互相碰撞,登时挤做一团,阵势再度混乱,寒花笑哪里有心去管这救命火球如何而来?瞬间推翻取义成仁念头,精气神再度攀至颠峰,身形如苍鹰疾起,敏捷至毫无道理可言地因隙就罅穿越几个单体的阻截,终于再一次成功登上墙头!
赤侠群承受压力多过鲍虎,此刻已摇摇欲坠,全凭一口意气支撑苦忍。寒花笑到得正是时候,略不停滞,足尖轻点墙头,催生新力,疾射敌酋身后,剑起虚玄,令对手完全捉摸不透,不得不放过赤侠群,回身全神应付。经一场恶斗,寒花笑早是强弩之末,硬撑起虚玄的门面,实则虚弱以极,欲振无力,哪敢与敌酋做实质性接触?剑花纷纭,大施迷雾,好叫敌酋一时弄不清虚实,给赤侠群争取片刻喘息。
性命攸关时刻,赤侠群从不糊涂,心知寒花笑和自己一样都是强弩之末,联手夹击亦不是敌酋对手,眼下首要之务便是逃命。猛喘一口粗气,不给敌酋做丝毫纠缠,身形疾绕,旋至鲍虎身前,借一声狂吼,激发出全部潜能,战刀穷极吃奶力量向前突击。打敌酋不赢,收拾喽啰还绰绰有余,拦路敌人吃他不消,被砸得猛挫数步,险些掉下墙头。赤侠群不容他喘息,乘胜追击,战刀挥舞,一鼓作气,沿墙头猛冲出一丈开外,硬是将拦路敌人打下墙去。
寒花笑见目的达到,哪还给敌酋纠缠?虚晃一招,纵身跃到街上,半空中留心敌酋反应。敌酋眼见他们由两个方向逃跑,分身乏术,只能顾得一头,深恨赤侠群那一记飞瓦,稍一迟疑,拧身向赤侠群追去。才一起步,却不料寒花笑去而复返,足尖点地催力,横向杀回,将敌酋速度计算在内,剑尖指向他身前。
敌酋若继续向前追击,势必撞到剑尖上,虽可以挥刀招架开来,却难保不被寒花笑横向的冲击力撞下墙去。当着属下给人削一记飞瓦已丢尽颜面,再给撞下墙去,丢第二次人不是敌酋的理想,无奈刹步,瞬间积聚力量,待寒花笑扑到身前,战刀挟怒狂击而出。
寒花笑提前料到,身形古怪一折,化解前冲之势,转为朝赤侠群方向侧冲,同时利剑向后一背,反手招架敌酋狂烈一击。刀剑首度驳实,金铁交鸣中,虚不受补的寒花笑登时狂喷鲜血,差点连心脏一起吐出,眼前发黑,若不是强大意志支撑,早昏厥坠墙,好在驳火前手法准确,身形借敌酋一击之力向前飞纵,直落已冲出一丈开外的赤鲍二人身后,意识在空中稍稍恢复,勉强落在墙头,向前一个踉跄,没有摔下墙去。
前方再无敌人,赤侠群隔着鲍虎无从援手,关切问一声:“撑得住么?只片刻就行!”
寒花笑开口都难,用行动说话,向前疾走。赤侠群眼见敌酋率先追近,豁出去也,拦腰一把拎起手慢脚慢的鲍虎,玩命沿墙头飞奔。寒花笑跟出十丈,气血稍定,轻功恢复得八,九成,奈何赤侠群久战之余挟着偌大一个鲍虎,速度大打折扣,寒花笑还需肩负殿后之责,听身后强硬的脚步愈来愈近,惟有毅然翻身,挥剑狙敌。
未曾交锋,敌酋强大的冲击力已令寒花笑窒息,倒不是敌人太强,实在是他此刻太弱,弱到哪怕换一个喽啰追来,他亦未必能够抵挡,可他别无选择,咬牙激催潜能,却收效甚微,所剩的仅是斗志。斗志不灭,手与剑坚如磐石,毫不犹豫地刺出。
战刀席卷而至,无论斗志如何强大,却改变不了力量悬殊的事实,一旦刀剑驳实,寒花笑势必再付出惨重代价!
一道黑影正当此际,如幽灵般由敌酋身后疾掠而至,快到毫无道理可言,冰冷的剑光一闪,狠狠刺向敌酋后心。敌酋若一意孤行,强击寒花笑,势将被突如其来的利剑随后穿心,这样亏本买卖任谁都不肯做,他无奈撤刀,身形敏捷一闪,化解前进之势,团刀自保。
寒花笑连乘势夹击都无力而为,顾不得伤敌,逃命要紧,翻身直追赤侠群,再出十几二十丈,随他跃落一家院子,认准院中枯井奔去,相继跳下。跳下枯井之前,寒花笑不忘回首一瞥,见敌酋已再度追到丈外,突袭的黑影旨在救人,显然不愿与寒花笑等人有过多接触,于一击之后便潇然隐退。
不出所料,敌酋不知枯井下情形,不敢贸然追下,三个累得光剩一口气的人在井底喘息一阵,听上面人越聚越多,却仅仅聚着而已,敌酋自己不敢下来,亦还颇通人情,没有逼着属下当替死鬼下来探路。赤侠群不去管他们,缓过些劲来,怕鲍虎走路动静太大,照旧将他提起,悄然向前游走,寒花笑无声跟上,内省伤势,还不算太糟,掌握了联手疗伤大法,静修一夜,明天即可大致修复内伤,恢复一两成战力。
潜行一段,听听后面没有动静,寒花笑这才掏出一枝小火把点燃,小心掩盖起行走过的痕迹,以防敌人跟来。赤侠群亦放下鲍虎,揉着酸痛的胳膊,忍不住抱怨:“怎么长这么大个子,不能矮点轻点?累死老子!自己走。”
鲍虎靠他回护,几次死里逃生,心中感激:“大哥你好本事,好不好教我轻功,下回就不会拖累你了。”想起宋清弦,心头说不出的滋味,大半天卿卿我我,到紧要关头却毫不犹豫地自顾逃命,倒是这位素昧平生的丑大哥拼死维护,死生一线仍不舍不弃。
赤侠群头前引路,没好气地:“你当一天就学会来?要学,先给我拿砖砸一年脑袋。”心想悬灯对自己爱理不睬的,多半是自己练铁头功惹祸,找个垫背的心里才平衡些。
鲍虎虚心就教:“要学要学,大哥别说砸你一年的脑袋,就是砸我自己一年脑袋我亦要学!”
赤侠群怒:“就是砸你的脑袋,我的脑袋凭什么给你砸!”来在另一处枯井下,示意噤声,侧耳倾听上面动静,确定安全,无声无息地攀上去。
鲍虎一只胳膊受伤,无法攀爬,又不敢出声呼唤赤侠群,忍不住看一眼跟来的寒花笑,一脸复杂:“原来你亦是个有本事的,那天太平会来闹事,不是我长了能耐,你暗中做的手脚对吧?”
寒花笑不置可否:“说来话长,我先背你上去。”示意他伏在自己肩上。
鲍虎:“你救了我我记你的情,早晚加倍还给你,不过一马算一马,杀齐四哥这件事没完,你从今往后都是我的仇人。”说完老实不客气地趴到他肩上。
寒花笑背着新任仇人攀上井口,发现身在一处寻常院落中,院中几间卧房分别传出有节奏的鼾声,主人分明都已熟睡。闪身到墙角与赤侠群会合,翻出院外,这才放下鲍虎,附在赤侠群耳旁:“这是哪里,离顺德坊近么?”
赤侠群白他一眼:“少套近乎,我们从现在起一拍两散,我走我的阳光道,你走你的独木桥。”撇下他,往东边下去。鲍虎看一眼寒花笑,欲言又止,亦步亦趋跟上。
寒花笑脸一红,不好意思跟去,四顾周围环境,一点印象都没有,多半没有来过,回忆加推算,顺德坊该在东南方向,等不见了赤鲍二人身影,亦向东边走去。走出十几丈远,来在半掩的坊门前,无声无息地溜出,抬头想看看此间是什么坊,略无光线,一点看不清楚,转念一想,自己又没有平棘地图,看清楚亦是徒然。一时无奈,茫然四顾一回,忽觉不远处有人息蛰伏,赶紧隐入暗处,小心侦察,迅速判明彼处该有两人,都没有刻意掩盖气息,估计是赤、鲍二人,不知何故停下。稍一迟疑,悄然靠拢过去,到近前看时,果然是这二人,各自拿白眼看他。他不由轻声干咳:“多巧,我路过,平棘城真小哈。”这么小的平棘城可惜找不到顺德坊在哪。
赤侠群学样小声干咳,白眼变成黑眼:“商量商量,我们现在虽说不是兄弟了,刚才亦算并肩作战一场,都只剩下半口气来,各走各大家吃亏,不如还一道走,联手把伤养好。”生气归生气,他还是务实地想念联手疗伤大法,杀手九重天不知躲在哪里,随时会蹦出来给他一剑,闹矛盾可没有保命重要,“这叫互相利用,两不相欠,光是拉个手儿,吃饭买东西各掏各钱,别想装穷白吃我的。”
寒花笑赶紧点头:“好呢,其实我先前是脚法没掌握好,要是这样踢就不会踢死齐选进来。”比划一脚之余,觉得有必要讲些比较乐观的东西,“不过,踢死亦好,你们平心静气想想,要是再背上他哪里有机会逃得……”见两个听众勃然变色,赶紧住口,“当我没说,你们吃不吃糖?”伸手到怀里乱摸一气,空着出来,上前握住赤侠群手,转移话题,“抓紧时间,你后天不是要去参加比武招亲么,这般模样可不行。”
赤侠群本要甩开他的手,闻言而止,积极配合:“主要还是我讲义气,看你给人打个半死,同情你,帮你疗伤,还白领你去顺德坊。”沿阴影,向东潜行,问,“顺德坊的什么地方?百丈冰是不是藏在那里?”心思昭然若揭。
寒花笑点头刚说个“在”字,鲍虎忽然轻呼一声:“等等,”拉住赤侠群,“我想起来,还有一个朋友在等我呢。”不由看一眼寒花笑,所谓“朋友”分明是小意,“我得去给她打声招呼,大哥你在哪里歇脚?完了我去寻你,对了,还不知道大哥怎样称呼?”
赤侠群:“走哪歇哪,没准地方,有缘大家总有再见面机会。我叫赤侠群。”
鲍虎欢呼一声:“你就是义薄云天的赤侠群赤大哥?难怪这样亲切!你早离开一步,我紧接着入的英雄会,正好顶了大哥的排行,说来我们还是孪生兄弟呢!”一把搂住他。
寒花笑听着耳熟,手上牵的家伙下午说过同样的话,不到半天时间就一拍两散也。冷眼旁观,比较两人体形外貌:“别说,你们都用刀,真有点像孪生兄弟。”
赤侠群不好叫鲍虎失望,亦反抱他一下,旋即松开:“我这两天该在顺德坊,是兄弟总有见面时候,你本事不到家,自己多加小心,等再见面我好生点拨你就是。”
鲍虎连声应承,再追问几句赤侠群可能会去的地方,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赤侠群待他走开,一拉寒花笑继续向东下去:“先去云祥客栈,悬灯没准回来了,别等不得我们又走掉,先给她会合再说。”忽然想到,“悬灯说她已经嫁人,还说你知道她嫁的是谁,是不是真的?”
寒花笑避重就轻:“问我?这个,就我所知,嫁肯定是没嫁,只是个约定,她都快二十岁,再不嫁怕嫁不出去,就找个人约好来,过个一年半载还找不到如意郎君,就胡乱嫁给他。”
赤侠群一听放下心来:“原来是个垫背的,给她找来做垫背可见这个男人她不怎样欢喜,多半是人还老实。”给出论据,“女人就是这样,找不到自己欢喜的就破罐子破摔,找个老实巴脚的窝囊废将就嫁了。”
寒花笑觉得这话简直是真理,自己当局者迷,先前竟没有想到此点。了解到自己只是个老实巴脚的窝囊废垫背,心情大坏,无声地叹一口气,没想到给赤侠群逮个正着,猛地刹步,紧紧盯住他:“等等,等等,那个垫背的家伙就是你对吧?”
寒花笑振作一下精神,拉他继续往前行:“她是一厢情愿呢,谁做她垫背?我半点都不欢喜她,就是不想给她纠缠不清,随便答应她一下。”
赤侠群不依不饶:“你不欢喜她叹什么鬼气?早看出你给她不太对劲。”
两人各怀心事,沉默下来,拐过两处街口,赤侠群忍不住:“你先前问我来历,你自己又是什么来头?方才在齐家救你那个黑影又给你什么瓜葛?不用我说吧,他就是下午刺杀我的那个家伙,杀手九重天的人。”挟鲍虎逃跑时,他仍关切寒花笑安危,回首观望时恰恰看见叶静出手。
寒花笑含糊地:“不是给你说过,我和九重天有些交情么?”
赤侠群头脑前所未有地清晰:“那个杀手是不是早就躲在旁边,想等着我给宰了才出手救你?”
寒花笑猜想亦是这么回事,不讳言:“或许是吧,你给我点时间,我会约他好好谈谈,包管他以后不会再给你过不去。”
赤侠群冷冷地:“随你,我们现在只是相互利用,你不给他说亦罢,有本事就来杀我!”话说得硬气,心里还是希望他能说通那杀手,那杀手委实太厉害,他即管天不怕地不怕亦不免有些心虚。
又拐过一个街口,前面地形有些眼熟起来,在赤侠群引领下三弯两绕,来在一处客栈模样的建筑前,翻墙进去。赤侠群先隐身暗处,向上张望一回,感觉安全,才松开寒花笑,趋近,飞身跃入楼上一扇敞开的窗户。寒花笑不急着跟进,留心上面动静,过一小会,见灯光亮起,这才腾身亦跃入去。
屋中,除了站在桌旁的赤侠群,悬灯亦和衣仰躺在床上,双手枕于脑后,略无睡意,却没有起身,弯起一条腿,另一条腿伸得笔直,自己看着自己的脚尖儿玩。
略显出一些尴尬地气氛中,赤侠群上前,踢一脚床腿:“起来。你倒睡得舒服,一声不响就跑掉,害我到处找你,差点丢了小命。”稀里糊涂地真相信自己刚刚差点丢掉小命是为了寻找她的缘故。
悬灯挺身坐起,狠狠盯住他:“你再敢踢我床试试!”
赤侠群犟脾气上来,连踢三下:“踢了怎样,你能剥了我脸皮不成?我一百多斤不是你这恶婆娘吓大的,欢喜你才让你,要打架绑起胳膊我都踩死你来!”
寒花笑赶紧上前圆场:“半夜三更都少说两句,小赤,这个不是悬灯的床,人家店里的床你乱踢什么,踢坏了还要赔。”帮赤侠群圆谎,“悬灯,他为找你险些丢了性命发两句牢骚你亦不该计较呢。”
悬灯只是虚言恫吓,拿赤侠群还真没什么办法,瞪他一眼,伸手:“把我面具还我!”
赤侠群豁出去也,反正英零娱投怀送抱,已有一个美人到手,翻脸就翻脸,一把扯下面具:“还就还,有什么了不起!”待要还给她,想想不解气,扔到地上,猛踩两脚,向寒花笑,“替我捡起来给她。”
寒花笑老实弯腰捡起面具,拍拍灰,纳入自己怀中:“多好的面具,别踩坏来。”转身回到桌边,见桌上有一包点心,正饿,不客气地坐下拆包进食。
那厢赤侠群与左悬灯怒目相向,又都不知道除了瞪眼外还能做些什么,越瞪越没有意思,赤侠群先吃不消,翻身亦到桌旁:“就知道吃吃吃,劝架都不会,巴不得我两个打得人死人亡是吧?”恶狠狠抓起一块点心塞进嘴里。
寒花笑:“不是劝过么,你们不听,叫我怎办?要不要点开水?”
赤侠群吃得太急,险些噎着,好容易咽下去:“要。劝一句就叫劝?人家劝架都是劝到不吵了为止,多劝几句会累死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什么心,假惺惺劝一句,一边冒充好人,一边巴不得我们吵翻天来给你白看热闹!”
寒花笑提起水壶掂一掂,晃一晃:“没了,这么晚伙计都睡了,你忍忍,等天亮再喝好么?”环视屋中,只有一张床而已,待要开口建议赤侠群同自己去连家别院休息,想想此情此景还是少说话为妙,噤声。
一块点心令赤侠群思路开阔,蓦然想到:“臭不讲理,还说是她的床,我付钱住店,床就是我的,除非她是我老婆才好说是她的床,”向寒花笑,“你说是吧?”
寒花笑装聋作哑,目不斜视地盯着手中点心,好像点心上暗藏春色。
悬灯哪里受得这个?腾地下床,快步走到窗前,稍一顿,回首:“寒花笑,你跟我走。”口气不容置疑,倩影一闪,穿出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