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道歪歪扭扭,时大时小,大时足容两人并肩挺身而过,小时一人都需侧身或者匍匐,好处是几乎没有岔道,少有的几处亦只岔出数尺数丈便断绝,地形简单得毫无悬念。
地势整体向下,弯弯曲曲出数里地,走在头前的叶迅煞地止步,擎火把四下照一照,回头,向寒花笑:“没路了。”
寒花笑趋前,此间宽度勉强可容两人比肩,四顾,果然峭壁森严,前方无路,只左边齐腰处有一处狭小洞口,比脑袋大不了多少。正想要过火把细看,胳膊先被叶迅一撞,顺他示意抬头,见上方依稀是个椭圆形出口,被一块石板封盖住。
叶迅将火把交予他,足踏石壁凹凸,升至石板下,双手托底,往上一推,石板纹丝不动。他再做两次尝试,脚下承力的凹凸处都为之松动,石板却依然故我。
无可奈何跳下,叶迅摊手:“像是被锁死了,弄不开。”
寒花笑将火把伸进左边狭小洞口,往里张望一下,再伏脸洞口,感觉到有微风拂面:“这个小洞是通的,要不要试试?”
叶迅亦伏脸感受一番,点头:“通的,你先?”
后面赤侠群不以为然:“屁大个洞,怎么钻?你们是耗子么?要不我做点善事,把你们劈成两半,一半一半往里塞。”
寒花笑:“比脑袋大,就能钻呢,很容易的。”让身后跟来的人就地休息,将火把交给离得最近的舞停匀,自己就着狭小空间,尽量活动一下四肢,浑身骨骼噼里啪啦乱响一阵后,双手为先导,探入洞中,而后是脑袋、双肩、躯干、臀部、双腿,扭扭曲曲,变戏法一般钻入洞中。
赤侠群两眼发直,明明看着远远大过洞口的部分,扭动几下莫名其妙便顺利通过,匪夷所思:“这都行,”望向叶迅,“他不会是蛇妖转世吧?”
叶迅不答,稍候,热身,如法炮制,以同样姿势钻入洞中,转眼没了踪影。
舞停匀紧随赤侠群身后,由衷赞叹:“他们两个真厉害,都不知道怎么钻进去的,我快迷死他们了!”
赤侠群一听就有些不服气,脑瓜疾转,福至心灵地想到:钻洞,亦就是看着蛮难,真钻起来,就容易多了,无非是扭来扭去,就扭进去。雄心万丈,学样活动四肢:“厉害吧?这个要有天赋的,一般人做不到,你和我差不多,亦蛮有天赋,我可以教你,先,热身。”
热身完毕,学样把手探入洞内,继续指导:“然后这样……”脑袋跟入,难度有些大了,看着寒花笑和叶迅轻轻松松,没想到自己做起来会这样吃力,还好有诀窍,扭来扭去,我靠,总算进来了,代价有点大,鼻子破了,脸破了,耳朵亦破了,后脑勺子生疼……,不管了,下面的问题是肩膀怎么进来?诀窍有点不好使了,怎么扭都不行,比例不对,奶奶的,不够意思,寒花笑和姓叶的原来别有诀窍,反正不是扭,需先退出去再说。问题是,怎么退呢?自己的脑袋好奇怪,一伸进洞里,忽地一下似乎就大了几圈,比方说过来之前是个鸡蛋,过来之后就变成鹅蛋也,鸡蛋的头过来都伤痕累累,鹅蛋的头再想过去,就很值得探讨了。
舞停匀还有另一个问题:“然后呢,然后怎样?”
赤侠群觉得这实在是有史以来最他妈不合时宜的问题,经过认真思考,他慎重地回答:“救命,快拉我出来。”
寒花笑此刻已破罅而出,由另一头钻出洞道。洞道虽小,却不算长,三四丈而已。离出口一丈多远,他就闻到一股臭味,越近臭味越重,半个身子探出洞口,摸出火折擦亮,四顾,所见情形很有些眼熟,不正是怪物居住的窑洞?难怪这么臭。
越原与乞四比羽抢先请缨搜索东边岔道,想必早已发现这个窑洞与东边岔道有暗道连通,有意利用此方便地形干些坏事。
洞口离地有一丈多高,他弄熄火折,扳住石壁罅隙,将整个身子探出洞外,轻轻巧巧跃落地面,稍稍活动下肢体,待要再点燃火折,寻找那块拦路石板搬开,放大家上来,灵觉却倏忽一跳,若有所觉。
轻轻巧巧溜出门外,一眼看见村口方向不知何时多出二三十人来,火把通明,却几乎没有一点声响,安静得有些古怪。谨慎地寻一处有利地形,隐下身形,定睛细看,心中叫苦,多出来的这帮人显然不是善类,他们留在村子里的五个人有四个已沦为俘虏,全都挂彩,被五花大绑起来,只有慕容襄倒在血泊之中,显见是凶多吉少。
惊疑之中,身后人息暗动,叶迅幽灵般跟到,藏好,一声不吭地关注村口情形。
新来的是一群黑衣剑士,寒花笑很快算清,他们共是三十一人,慕容襄身旁还倒着两具黑衣尸体,加上古村南北交界处的一个暗哨,他们加起来至少是三十四人,当然,暗哨恐怕不止一处,村子的每个出口都应该布置,即是说这伙人的总数该是三十六人,活着的还剩三十四人。他们难道亦是被连镶玉骗进来?连镶玉到底想干什么,下一步会不会索性把武懿宗的一万多卫军全骗进来?
黑衣剑士中为首的是一名矮个子青年,头发已经花白,气度沉稳,围着四名俘虏缓缓地踱步,从容安详,似乎忘记了身在何处。
叶迅附在寒花笑耳畔:“那个少白头认识么?无遮山庄的二号人物,延鹰的心腹胡起浪,据说很有些本事,文武双全。”
寒花笑一怔:“延鹰的人?你不会弄错?”越原亦是延鹰的人,人群中却没有他,亦没有乞四比羽,他们到哪里去了?
叶迅看穿他的疑惑:“越原和胡起浪不太对付,没准躲在哪里掩藏我捕来的猎物。”
胡起浪终于站住,停在那个大下巴青年跟前,语气柔和,带着稍许南方口音:“你叫什么名字?”其实并不关心答案,稍候,继续,“告诉我,那个寒花笑在哪里?”又是稍候,手缓缓一挥,指向小意。
一名黑衣剑士即刻趋至小意跟前,利剑出鞘,架在她脖间,望向胡起浪,只等他一声令下,便会毫不犹豫地斩落她的首级。
胡起浪安静地看着大下巴,不以一字威胁,却令大下巴迅速崩溃妥协,颓然举手,往东南方向一指。胡起浪的问题还没有结束:“他去那边干什么,去了多久,会回来么,还有谁跟他一起?”
坚昆呵斥声中,大下巴稍稍犹豫,黑衣剑士的利刃一划,鲜血自小意雪白的脖颈流下,坚昆待要破口大骂,另一名剑士已抢步上前,一掌切在他后颈,将他击晕。
大下巴彻底屈服,声音小得不能再小地回答起问题。
胡起浪似听非听地等他说完,取出一方手帕,上前,替小意揩净脖颈上的鲜血,再抹上点金疮药,细心地包扎好来:“抱歉,请务必相信,这不是出于我的本意。”他的动作很慢很优雅,令寒花笑感觉他似乎并不很关心大下巴的答案,他所作所为无非在消磨时间,打发等待的无聊。
果然,他没有采取任何的行动,只是继续来回踱步,半低着头,不知想些什么。
叶迅眉头微微皱起,他巴不得胡起浪会采取什么行动,一旦行动他们就可能被拆散,这三十几名剑手个个身手不凡,聚在一起绝对惹不起,只有分散来才好逐一消灭:“姓胡的到底想干什么?不管了,我去把那个暗哨先干掉,你去把舞停匀她们放出来,务必叮嘱她们,千万别弄出什么响动,等我回头一起商量对策。”不等寒花笑应诺,已悄然起身,鬼魅般消失。
寒花笑明白,他是怕困在洞道中的人等得久了,失去耐性,闹出什么大动静来。他亦有同样担忧,别人都好说,赤侠群可不是有耐心的人,而且嗓门很大。
悄然起身,狸猫般潜回先前的窑洞,进到内室,再度侦察四周,确定安全,寒花笑才重新打亮火折,点燃火把,上回来过,对屋内情形有些印象,很快在屋角找到石板,上面压着一个巨大石球,上前,一推,石球纹丝未动,其重量出乎了他的意料,要么是石质特别,要么是里面灌注了什么东西,难怪叶迅在下面无法顶开。手上加劲,用力再一推,毕竟是石球,顶起和推动所需力量悬殊,乖乖滚入旁边一处微凹的地面中,发出一些响动,惊得寒花笑赶紧将手中火把熄灭,倾听一回,断定没有引发任何恶果,这才重新点燃火把,看清石板中间有一处凹槽,方才石球便是固定在凹槽内,凹槽两侧还凿有把手,将火把插入石缝内,两手扳住把手,一试,石板颇重,却足以应付,用力,将它提起,轻轻放在一旁。
洞口开启,寒花笑拔出火把向下张望,与抬头仰望的舞停匀打了个照面,赶紧示意她噤声,再挥手让她后退一些,腾出地方,轻轻跃下,压低声音:“小声传下去,上面情形有些不对妙,叫大家不要发出声响,一个个上去。”这才看清赤侠群光剩下一个身子,脑袋去向不明,“他怎回事?”
舞停匀:“教我钻洞,失败,好久了,我亦不知道怎么把他弄出来,你快想想办法!”
赤侠群哀鸣声前所未有的虚弱,早顾不得在美女跟前逞强:“小寒,救命,我快要死掉了,这破洞真不是人钻的!”
寒花笑将火把交予舞停匀,上前,轻轻按摩赤侠群脖颈:“别急,放松,”宽慰,“我刚学时亦时常卡住,你听我话,很容易出来。”仔细观察洞口行装,解下外衣,由缝隙塞入,转动赤侠群脖子,至合适位置,缓缓引导,毕竟是专业水平,虽花了不少工夫,终究成功解救,将赤侠群的鹅蛋脑袋摘出洞来。
出洞的代价比进洞高昂,赤侠群的脑袋伤痕累累,惨不忍睹,双腿亦有些发软,若非空间狭小,非一屁股坐到地上不可,迫不及待地抱怨:“你个二把刀,还容易?容易个屁,差点把我容易死也!”
寒花笑做个手势,示意他噤声:“刚才我说话没听见么?小点声,上面有麻烦呢。”吩咐舞停匀,“弄熄火把,上去再说。”足踏壁间凹凸,升上,回到窑洞内室。
舞停匀等人鱼贯跟上,寒花笑竖起耳朵听点人数,都到齐,低声招呼大家靠近,介绍情况:“外间已被无遮山庄的人控制,领头的是胡起浪,拢共有三十几人,都是顶尖好手,来意不善,坚昆他们已被俘虏。”左手再被握住,自然是赤侠群,问,“小赤,你帮我想想,我哪里得罪了无遮山庄?”胡起浪不找别人,单问自己下落,一定其来有自,可他想破脑袋亦想不出哪里得罪过无遮山庄。
赤侠群:“延鹰个兔崽子不是把你打进水里差点没命?就这么得罪的。”
寒花笑有些后悔向这个铁头功受害者提问:“又不是问他哪里得罪我,是我哪里得罪他。”
赤侠群刚刚被夹过的脑袋还没清醒过来:“这么多人不问,你光问我,什么意思嘛?反正我跟他们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凭什么我就得跟他们有仇?”
寒花笑跟他扯不清:“谁叫你最近老是苦大仇深的样子。”也许自己没有得罪延鹰,胡起浪想必亦是被连镶玉哄骗进来,谁知道她都给他说了些什么?她现在恨都恨死自己,借胡起浪之手对付自己在情理之中。果真如此的话,倒是可以给胡起浪交涉一番,看能不能解释清误会,不过,稳妥起见,还是应该先救出坚昆等人。
沉思中,一丝难以觉察的轻响传来,这是师门独家暗号,显然是叶迅发出。寒花笑回应一个信号,后者应声靠来,会合,低声:“越原和乞四比羽就在附近,离这里只有几丈距离,小心点,别发出声响。”他的身上略带一丝血腥气味,不用问,已将暗哨干掉。
尽管向往和平,可事态如此,寒花笑早已没有能力去保全每一条性命:“我们得先把坚昆他们解救出来,人强我弱,硬拼不是办法,我想到个主意:小赤和我沿下面的洞道再回去,原路折回,引诱胡起浪去追杀我们,等他们大队人马都去追我们,你们再出去,把坚昆救出来。”
鲍虎反对:“不好,那你们不是危险?”
寒花笑:“不危险,他们跑不赢我俩,顺利的话,我们还能把他们引进洞道里,他们恃仗的无非人多势众,洞道里面狭窄得很,人多不管用,你们救完人后,很可以再抄一把后路,把他们堵死在洞道里。届时,他们人再多,亦只能束手就擒。”
英雄率先附议:“好主意,届时把两边洞口一封,活埋了他们!”
寒花笑眉头微微一皱,杀人不是他的初衷:“这样不好呢,只要制服他们就行,一笔写不出两个江湖,刀头舔血混碗饭吃,谁活着都不容易,不宜把事做绝。”
一致的沉默中,寒花笑感觉到一丝不祥,自己的话显然没有说服他们,除了赤侠群、鲍虎,连舞停匀在内的剩下几个人无一善类,他们只是把心思藏在肚子里而已。对此他无能为力,失控的局面中,他能做的亦只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跃回洞道中,前趋数丈,跟在后面的赤侠群展开批评:“你跟他们说那个顶屁用?都知道这鬼地方吃的不够,少一张嘴争食自己就能多活一阵,你不杀人家人家就杀你,少一个活人还少一份危险。”
寒花笑叹一口气:“那你呢,你会不会为自己活命,滥杀无辜?”
赤侠群:“不会。”想一想,放松标准,“至少现在不会。你就等着瞧吧,再过个一两天、两三天,就没有无辜的人也。”
寒花笑默默前行出一段,有些沮丧地:“早知道会这样,还不如把那道该死的石门给封死来。”封死入口,进不来人,此间自然就不会有更多的杀戮,可话说回来,进不来这里,迷宫亦照样吃人不吐骨头。归根结底,都是贪财惹的祸,否则连镶玉的小把戏亦不会无往而不利。
赤侠群有些心不在焉地:“你还是早点想出办法离开这鬼地方正经。”沉默着往前走出一阵,“给你说点事,你不许告诉别人。”
寒花笑闷头前行,他不愿承认却不得不承认,他们能够找到出路的机会其实相当渺茫,之所以咬牙坚持,只因为赤侠群、鲍虎,甚至舞停匀都将生存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他不能让他们看出自己早已心力交瘁。
赤侠群完全不知道他所承受的压力,有些夸张地叹一口气:“被卡在那个小洞里的时候,我好像看见小娱了,你不知道,我会被卡住,其实是她在惩罚我,怪我跟舞停匀眉来眼去。”满怀委屈,“你知道我的,要她肯嫁我,舞停匀就算光屁股在我面前我亦不会看一眼,”想一想,觉得这话连自己都骗不过,“顶多看一眼,顶多看两三眼,七八眼,反正不会做出格的事情。谁叫她跟我翻脸了?还拿那么大的石头砸我,她都翻脸了我还不可以找别人?非得愁断肝肠,一脑袋碰死不成?”
寒花笑明白,他不可能看见英零娱,只是心存愧疚罢了,他活得远比自己洒脱,可并不是活得没心没肺,一个重情重义的汉子怎么可能没心没肺?
又是一阵沉默,赤侠群决定不再为难自己:“你帮出个主意吧,我该怎办?你要说不行,我立马跟舞停匀划清界线,躲她远远的!”
寒花笑无辜承受起他的为难,沉吟半日:“英零娱不是什么好人呢,舞停匀好像要好些,可亦不算是好人,不跟你说了,她们一个爱权一个爱财,一对红粉髑髅。”左悬灯爱什么呢?
赤侠群哀鸣一声:“你要再跟我说一句话,我就咬死你!”
寒花笑默然,说别人容易,自己其实更糟,左悬灯比英零娱、舞停匀更加险恶,自己不是一头扎到她石榴裙下,无法自拔?自己还不如亲自把自己咬死算了!
两个受伤的男人一路无语地穿过洞道,往古村方向折回。赤侠群最大的本事便是忘记不快,转过两处弯口,他便将愁苦抛开,重新精神抖擞,一撞寒花笑胳膊,指指自己伤痕累累的面孔:“喂,帮我看看我的小脸蛋,还看得过去吧?”
寒花笑看一眼,有点看不过去,鉴于刚才说实话的后果严重,违心地点头:“蛮看得过去,姹紫嫣红。”
赤侠群就摸一摸自己的“小脸蛋”,很疼,往事重提:“还说容易拔出脑袋,骗我,两个耳朵差点被夹掉,还划了一脸伤,你是不是嫉妒我花容月貌,故意毁我容,好乘虚而入,夺取美人芳心?”
寒花笑严正申明:“不好乱说,我要故意,你现在还卡在洞里呢。”
赤侠群:“那倒是,你这人不错,蛮够意思,要不我爱给你混一块堆?不像那个姓练的,贼眉鼠眼,你说我不在舞停匀身边,他会不会乘虚而入?”
寒花笑默默加快脚步,想着自己的心思,不再理他,快接近古村,才压低声音:“待会你不要说话,听我的,我叫跑就跑。”
继续前行,灵觉微动,迅速捕捉到一处暗哨的气息,并逐渐清晰,完全把握到无遮山庄暗哨所处位置,假装了无所觉,直趋村前。暗哨很沉得住气,没有妄动,亦没有向村中发出任何警报,显然他相当自信,见他们只有两个人,打算先放他们过去,然后再抄他们后路。他实在很幸运,换做叶迅,一定早把他干掉。
胡起浪依然悠闲,却已不再踱步,停在了石碑跟前,很用心地看着碑文,深锁的眉头表明他亦不认得那些古怪的文字,无非想从字形上看出些端倪。深思并不影响他的警觉,寒花笑与赤侠群才一转过弯口,他便率先发现,目光猛地撩起,锁定二人。
寒花笑表演到位,煞地止步,惊愕恰如其分。
胡起浪肯定没有见过他们,却于一瞬间猜出了他们各自的身份,远远小行一礼,用他略带南方口音的声音:“是寒兄和赤兄吧?无遮山庄胡起浪有礼。”
寒花笑清晰把握到,身后暗哨正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掩向他们身后,试图切断他们的退路,卡位准确而生硬,显然训练有素却缺乏实战经验,只知道照本宣科。
这种生硬的卡位,一旦被识破便毫无意义,寒花笑放下心来,精神全部转移到前方,还礼:“久仰,幸会。”目光扫向胡起浪身后的四名俘虏,“我的朋友是否得罪胡先生?胡先生对他们好像不太有礼呢。”
胡起浪缓步趋前,单刀直入:“一些误会,胡某此来,是专为寒兄,想斗胆向寒兄要一样东西,寒兄若肯相赠,贵友自当完璧交还。”
赤侠群知道寒花笑能力恢复有限,义气地抢前一步,有点舍不得用大夏龙雀,掣出黑刀:“少来,不就是想要他的脑袋,哪多废话?不赠,有本事自己来砍!”
胡起浪识趣地在安全距离之外站住,一哂:“误会,胡某与寒兄素无过节,要寒兄脑袋做甚?所求……”目光忽然被他手中黑刀吸引,稍稍顿挫,问,“赤兄手中黑刀,可是包容之遗物?”
赤侠群炫耀地一晃黑刀:“是又怎样?姓包的不懂事,我一脚踢死他,刀就归我了,你要懂事,乖乖把我的朋友给放了,否则送你去见姓包的!”
胡起浪不以为忤:“这把黑刀和我有些渊源,赤兄可否相赠,卖给我亦行,价钱好说,听说赤兄已有一柄大夏龙雀,一柄多余黑刀不会放在眼里对吧?”
胡起浪在剑拔弩张之际,突然偏离主题,讨要黑刀,实在有些蹊跷,这柄黑刀想必对他相当重要。寒花笑不由亦望向赤侠群手中黑刀,先前看到黑刀,乞四比羽和越原都有些激动,乞四比羽和包容之很有交情,越原这种人不容易和谁有交情,他激动什么?难道这刀里面还藏着什么秘密?
赤侠群听到“价钱好商量”,怦然心动,本来他就打算把黑刀卖掉,有识货买主怎肯错过:“你开个价,合适我就卖你。”做生意不是他的强项,却是他热爱的项目。
胡起浪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钱袋:“我们无遮山庄不富裕,我更穷,再多钱拿不出来,这袋金豆子是我全部家当,赤兄不要嫌少。”
钱袋很小,油水有限,可包容之的黑刀亦不是什么值钱货,市值不高,这笔生意还是有点做头,赤侠群争取最大利润:“你再加点,偌大个无遮山庄,就给这么点钱,太小气也,多少再加点。”不加亦卖。
寒花笑有点不合时宜地开口,打断这场即将完成的交易:“胡先生,贵庄弄出这么大场面,不会只为了这把黑刀吧?”
胡起浪:“当然不是,这只是额外交易,谁让我喜欢这把刀?寒兄,我们交易另谈。”
寒花笑:“贵庄以剑术见长,贵庄主剑术绝伦,拜他所赐,我身上还有他留下剑伤,胡先生怎么会对刀情有独钟?”不给胡起浪说话机会,“既然是额外交易,待会再谈亦不迟,我们还是先谈谈正经生意,胡先生想问我要什么东西?”
胡起浪目光轻易从黑刀上挪开:“寒兄这是明知故问了,有个油纸包是不是被寒兄拿去?那是我的东西,还望寒兄物归原主。”
寒花笑怀中的确有个油纸包,按照舞停匀说法,这个油纸包分明是连镶玉给丁问二布设的陷阱,难道连镶玉并没有改变计划,这个胡起浪是丁问二的人?果真如此,他们不是有办法离开此间、走出迷宫?那么是否可以和他谈谈条件,让他们将被困在此间的所有人一并带出去?不对,连镶玉绝不会网开一面,内中恐怕还有更复杂的内情,没有搞清楚原由之前,不能随便将油纸包交出去,交出去了就再没有和胡起浪讨价还价的筹码:“是胡先生的东西么?物归原主是应该的,可阁下务必先说清楚这油纸包里是什么东西,有什么用处?我才知道是不是胡先生的。是吧?”
胡起浪:“何必这样麻烦?寒兄拿到我的东西,寒兄朋友又在我手里,正好交换,难道寒兄忍心看着自己朋友人头落地?”手一抬,几名黑衣剑士即刻上前,将利剑压在四名俘虏的脖颈。
寒花笑气短,屈服:“胡先生这样做可不够礼貌。好吧,东西可以给你,可你得确保……”蓦然色变,似乎刚刚发现身后暗哨,叫声“不好!”一扯赤侠群,翻身便走。
身后暗哨此时早已完全就位,反应迅速,应声拔剑,涌身而起,自信满满,摆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架势,利剑横斜,封锁去路。
寒花笑留意身后脚步,不急突破拦截,乱剑纷纭,抢攻一轮,待胡起浪脚步接近,才猛将身形一低,转攻暗哨下盘。暗哨果然疏于实战,对低方位的杀法全不适应,加之高方位还有赤侠群默契跟进的强攻,两人实力都高出他一大截,他哪里能吃得消来?登时手忙脚乱,疲于应付,脚步随之松动,被迫往一旁闪开,让出位置,眼睁睁看着寒花笑与赤侠群一穿而过,懊恼不已,浑然不知对方手下留情,否则早已命赴黄泉。
既然是诱敌性质,便不能将追兵甩开太多,这让寒花笑头疼不已,胡起浪有够谨慎,将就着手下剑士的速度,绝不肯轻敌冒进,而黑衣剑士们的速度相对寒、赤而言实在太慢了一些,想要不甩掉他们又不被精明的胡起浪看出破绽委实颇具难度。
所幸胡起浪先前没有给他们打过交道,不太了解他们的底细,诱敌之路亦不算漫长,寒花笑把握节奏,顺利抵达洞道下方时,身后追兵虽然还远在弯口以外,可胡起浪的耳朵想必足够能听到他们的动静,亦势必能够发现他们逃进高处的洞道,至于他会不会孤注一掷地率部追入洞道中,寒花笑并不十分在意,他的主要目的已经达到,叶迅、舞停匀此刻想必已经解救出坚昆等人。
飞身跃上洞道口前的狭窄平台,跟在后面的赤侠群习惯性抱怨:“寒圣人拜托你下回不要搅和我的生意,都快谈好,给你搅黄来,你赔我钱!”
寒花笑懒得理他,迈步向洞道钻入,腿才抬起,灵觉倏忽一动,可惜已然有些晚也,他的注意力集中于身后,本来就忽略了前面,又被赤侠群一吵,灵觉大失水准。
一柄利剑突如其来,由洞道内刺出,快到毫无道理可言,充满必杀的节奏,狠狠扎向他的心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