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刘振锁还在地上跪着。
兰嫔的宫女来了两回,都没有进去上阳宫,跟上阳宫里的太监们打听了一番,也没打听出什么来。
元烈帝是说了要去兰嫔宫里过夜的,可现在,到底去不去了,也没个信儿。
都已经快到子时了,兰嫔还在等着。
“娘娘,您就别等了吧。”宫女劝道。
兰嫔摇头,一张秀美的小脸上,满是疑惑和担心,“皇上若是不来了,总该派人来通报一声。上阳宫里的小太监也说,皇上坐在那儿许久了,也没说句话,更没有去歇下,别是在想什么紧要的事情。我再等等吧!”
宫女不好再劝,只好让人再去上阳宫那儿盯着,有什么情况好知道。
上阳宫里,刘振锁提醒道,“皇上,兰嫔娘娘还等着您呢,一切都是奴才的错,是奴才擅自做主,您处置了奴才吧!别跟自己过不去。”
元烈帝唤了一声,“去兰嫔宫里说一声,朕不过去了,还有,明日起,朕搬回梁园里住。”
“皇上,您真要囚禁自己吗?”刘振锁急道,眼眶都红了,“奴才陪在您身边有十五年了,知道您心中的大志,您的雄才伟略,哪怕您真的要将皇位给厉王殿下,就一定要付出您自己的性命吗?历代以来,就有不少君主是活着的时候,将皇位禅让给下一任。”
“您可以不站在天子的角度,只为您自己想一想,您不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吗?太后娘娘也盼着能够抱孙子。宋嫔娘娘和兰嫔娘娘更是对您一片真心,您对她们也是十分喜欢。您就算不为自己想,也为她们想一想啊……”
听着刘振锁的这些话,元烈帝微微动容,眸光晃了晃,对着案桌上的灯烛,他的心绪缥缈起来。
可以吗?
他甘心吗?
思索间,元烈帝站了起来,他想去外面看看夜里的天空,谁知道,一走出去,就看见兰嫔带着宫女过来,深秋露重,她披着一件单薄的碧绿色披风,里面穿一件翠绿金丝的轻纱长裙,整个人摇曳生姿,明媚动人的朝他走来。
兰嫔躬身行礼,担忧的道,“臣妾担心皇上,便过来看看。”
“朕没事。”元烈帝低声道。
兰嫔上前来握住元烈帝的手,满眼里都是担心,“那皇上早些休息吧,睡一觉醒来,或许担忧的事情都解决了。”
说完,她放开元烈帝的手,朝他行礼,就要退下。
元烈帝突然叫住她,声音有些发哑,“朕不是说了要去你那儿吗?你也不等等朕。”
话落,快一步追上去,拉住了兰嫔的手。
兴许是从兰嫔的兰蕤院过来上阳宫有些距离,兰嫔的手有些冷,元烈帝握住她的手后,搓了搓,甚是温情。
刘振锁从地上起来,跪得太久,他双腿早就麻木得没了感觉,完全不似自己的,站起来的一瞬,至极倒了地。
不过,他看着元烈帝和兰嫔离开的背影,还是欣慰的笑了。
皇上总算是想通了!
厉王府里,自然什么消息都传到了北寒川耳朵里,但他面色无异,什么都没说。禀报消息的人刚退下,就见南尽欢进来,苦着一张脸。
“我爹爹让南家药铺的人送了好些药材过来。”南尽欢不高兴的道。
“好好的送药材作甚?是你病了?”北寒川疑惑,也担心的看向南尽欢,自然的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也不烫啊?
难道是什么大病?
是她的心疾吗?
“我好好的,没病。我爹爹是送来给我调理身子的,还有就是他担心我的心疾,怕……”许多话南尽欢没好意思说出口。
爹爹派人送来的药有两大种类,一种是用来治疗她的心绞痛,说这病要是发作起来,会影响她怀孕生孩子。
重生以来,她的心绞痛一直都没有发作了,她都几乎忘了自己有心绞痛的毛病,倒是爹爹还记得清楚。
另外一种药,是替她调理身子,有助于怀孕的药。
……
爹爹这是在催着她赶紧生孩子。
可是,她跟北寒川成亲都快有半个月了,一开始温家的事爆出来,两人都在忙着如何将温家的消息平西下去,不然这事发酵起来,必定会影响当前的局势,乃至整个元凌国的局势。他们倆自然都没有心情去想同房之事。
温家的事情平复之后,她又去忙了生意,他也有很多公务要忙。
直到现在,成亲半月了,两人还没有圆房。
“忠叔,你找下人帮忙,把我爹爹送来的那些药全都捐出去吧!”南尽欢想到那些药,及其背后的意思,就头疼。
忠叔进来,微微躬身,“到底是您父亲送来的药,是他对您的一番心意,捐出去,恐怕不妥吧?”
南尽欢道,“那么多药放在那儿,万一受潮发霉就浪费了,不如捐给更需要的人。”
忠叔笑了笑,“府里有专门的药库,您就放心吧。”
“……”
南尽欢下定了决心,药决不能要,一定要送出去,不然,她真没脸!
这不是变相的暗示北寒川跟她同房吗?
要是让人知道了,她的脸还要不要?整个王府的人都该看她的笑话了!
“留下吧,到底是岳父的一番心意。否则,他该怪我了!”北寒川劝了一句,正好他现在手里没事,便道,“本王亲自让人将药送到药库里,定不会让它们受潮发霉。”
说罢,也不等南尽欢说话,就往药库那边的方向而去。
忠叔也赶紧吩咐了下人去将药往药库那边送去。
南尽欢追到药库的时候,正好看到忠叔吩咐着人把每一种药标上名字、功效,放到各个类目的箱子或者架子上。
厉王府的药库不小,比一个大药铺都大,里面摆了好几个大药柜,往里面一排走,还有几个药材架子。南尽欢只是随便扫了一眼药柜上的几个小标签,就看到有“人参、鹿茸、天山雪莲”等昂贵药材的名字。
忠叔那边还在点着数,已经将好些药材放到了女子专用药材的栏目上。
南尽欢总感觉时不时有火热的目光朝她身上瞟来,她的脸烧得发烫,却又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更是目不斜视,丝毫不往他们那边看。
一旁的北寒川将她这副窘态看在眼里,轻轻咳嗽了一声,“你们好好记录,本王跟王妃去探讨一些事情。”
说完,就拉着南尽欢走了。
药库里的人全都哄笑一声。
出了药库之后,感受到新鲜空气,南尽欢用力的呼吸着,觉得脸没那么烧了,装作什么事都没有问道,“要探讨什么?”
北寒川看看周围的环境,还是在院子里,附近有来往的丫鬟小厮以及护卫。
“你确定要在这里跟我探讨?”
南尽欢想想,北寒川可能是要跟她说一些重要的事,这人来人往的,的确不方便,便道,“那就书房说吧。”
“你喜欢在书房?”
“啊?”南尽欢没反应过来。
北寒川笑了一声,也不逗她,拉着她回了揽芳华里,把她推到书桌前坐下,书桌上放着好些南尽欢要看的账目,“今日赶紧把你要忙的事情办完,夜里本王有正事要与你一起办。”
北寒川说完就走了。
南尽欢也没多想,拿起账本一看,一碰算盘,她就全身心的投入到算账之中。
好在看的账本也不多,还没到傍晚,她就将所有的账本都核实完。让南霜将账本都送去蓝大掌柜那儿。
跟北寒川一块用了晚膳。
北寒川如往常一样,陪着她在院子里稍稍走动消食。
接下来,北寒川就该要去忙公务了。她知道从北寒川被立为储君之后,皇上管的事情就少了许多,北寒川每日都看不完的折子。
不过,今日北寒川并没有回书房,而是仍旧陪她散步,还问她要不要到外面去走走?
“好啊!去敛芳华吧,朱颜又写了新本子。”南尽欢点头,是有些时候没放松放松了,敛芳华茶社的环境是最舒服的。
“朱颜真是好才华。居然能够写这么多好本子,她写的每一出戏,都能爆!”南尽欢说道,心里却有些酸涩,心疼朱颜。
她写的那些戏,全都是悲剧收场。
每一场戏,都很彻骨心疼。
朱颜的身世,很苦吧!
“她能写出来,说明她放下了。”北寒川看明白南尽欢眼里的情绪,淡淡开口。
南尽欢的眸子瞬间灿烂,明亮,点头道,“对,放不下的,才会耿耿于怀记在心里。只有放下了,才会对人言,不介意为人所知。”
不过,她很希望,下回朱颜写的戏,会是一场喜剧。
他们来得真巧,刚进门,就见路如意跟她夫君也后脚到了,路如意夫妻俩脸色急,几乎是跑着进来,直奔后院,连南尽欢和北寒川都没注意到。
南尽欢知道路如意是个沉稳的人,见她这么惊慌失色,肯定是出事了,也就没心思去看戏,便也往后院而去。
南尽欢和北寒川一进去,就看到路班主瘫在长榻上,神色痛苦,身上还有血迹。
路如意两口子已经哭做了一团,戏班的其他人也都暗暗抹眼泪。
“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