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头这次真的溃散,在往下游冲击不远后变成随水道而走的一般大水。
长盛上岸把剑递给杨林森,提着猪婆龙的头颅往桥上走去,顺手拔出了小刀。
刚刚附近的人家在躲避风雨,现在风平浪静,有人松开门探着头往外看,很快桥看到桥上瘫坐的二人。
“大家快来看稀奇呀!”
“娘耶,这是什么怪物?”
“这是猪婆龙啊?”
“是谁砍下来的?”
“石桥上拿剑那个吧?”
“恐怕是那屋檐下坐着那个大人吧?两个小娃娃我不信。”
“反正不管谁宰了这畜生都了不起。”
几个扶着门框的人都点点头。
很快大家都出门,想围过来又不敢靠太近,看到桥上二人毫不在意,才仗着胆子围拢来,一边惊呼一边咒骂着猪婆龙死得好,刚刚岸上遭灾了几户人家,人畜不留。
正在这时人群外一阵喧闹。
“让开让开让开!”
镇上的几个镇长帮闲带着武器挤开人群,进来一看坐地上,靠着桥栏有气无力的长盛和杨林森,看到地上的头颅眼睛一闪问到:“王捕头呢?不是说他杀了水物吗?”
杨林森眼睛一眯杀气爆闪,就要拔剑。长盛轻轻拉了他袖子,现在二人没有多大力气,干起来不是对手。
听到百姓指点,那几人很快分出两人去把茫然中醒来的王捕头抬了过来。
“让开让开,别看了,我们要抬走了,要看的去镇上看去!”
说着便很快很简单做了两个担架,把王捕头和猪婆龙头颅抬走了。
百姓们跟着走了一段都散了,有几个胆大的年轻人跟着准备到镇里看热闹。
“这次协助王捕头杀蛟成功,县里的赏赐不少吧?”
“那肯定,镇长大人有好处怎会忘了我们?”
“不是我杀的······”一道微弱的声音。
“哪里哪里,我们都看到了。”
“王大人威武霸气。”
······
人群散去众人离开,桥上二人正想起身回村,长盛才发现自己一身酸痛难忍,忍不住地哼出声来。
“小师弟,你怎么样?”
“我没事的大师兄,就是浑身酸痛没力气,站不起来了。”
杨林森没下水,但是极度紧张奔跑那么远,自己也没多好受,路还是能走。
他把长盛抱起来放在桥栏上坐稳,半蹲身体,把自己的腰带解下在长盛背后一绕,在腋下穿过,搭在自己肩头在胸前交叉,往背后长盛的腿弯也交叉一绕,把两头在腹部打结固定。背着长盛提着剑蹒跚着往回走。
“小伙子,小伙子你等等。”
在即将走出木棉寨寨头的时候杨林森被叫住。
一个老奶奶松开门端着一碗姜汤,拿着一条经纬稀疏的毛巾向他们慢慢走来。
“来,你们俩把这碗姜汤喝了,得了风寒不得了啊。”
说着递过姜汤,用毛巾擦擦了擦长盛的脸。
杨林森用剑拄着地蹲了蹲,接过来几口喝了一半。
“奶奶,麻烦你喂一下我师弟。”
老人家接过碗凑到长盛嘴边。
“啊······把它喝完,这就对了。”
长盛闻到老人身上特有的一股暮气,心里想着这个老奶奶一定要长命百岁。
“你们是哪家的娃娃哟,倒真是勇敢,长大了一定是勇敢的男子汉,我刚刚在窗子口都看到了,你们真是不得了啊。”
“奶奶我们是高山上安稳村的,麻烦你帮我小师弟保密。”
“要得,要得,你们没事了下来耍,我们园子里有几棵香桃,就快吃得了,你们来我摘一些给你们背回去家里人尝尝,高山天候不好怕是不出产这个。走,去我家吃饭,衣服干了再回去。”
“心领了奶奶,我师父受伤了,还在石拱桥,我们要先去看看他。”
“那好嘛,记得下来耍啊,我给你们留着。”
老人接过碗和毛巾,杨林森背着长盛抱剑认真一拜,转身离开。
老人看着慢慢走远的背影,皱纹密布的脸上堆满笑容。
“现在的小伙子些,真好啊,唉这天收的畜生!”
长盛转过头看到老人还在看他们,鼓起力气挥了挥手。
“奶奶,你快进屋吧,我们好了就下来看你。”
老人这才笑着往家里走去。
暴雨冲刷路难走,筋疲力竭差口气。
杨林森背着长盛足足花了近两个时辰,在天擦黑的时候才看到师父。
杨志安静的靠在路边一块石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挪过去的,刀还在原来的位置,伤口已经自己包扎了,就这么闭着眼对着木棉寨方向的路。
背上的长盛见师父闭着眼,小声说道:“师兄,放我下来,你先看看师父。”
杨林森把长盛放地上站稳,快步走到师父面前伸出手背往鼻下一探。
“你在干嘛?我还死不了呢?”
“师父你没事就好”
“你们去了老久都没回来,我休息了一下就挪在这,好看你们回来。”
后面的长盛活动下手脚,有只腿还很麻,一跳一跳地过去。
“师父,我们把牠杀了。”
“小师弟太厉害了,我都佩服他。”
“嗯,你们做了件大好事,在阎王那儿会增加大功德的。我们得回去了,免得家里人担心。对了,王捕头呢?”说着艰难的要起身,师兄弟二人赶紧搀扶。
“被镇长的人抬走了,还说龙是他们杀的,我差点没忍住,好在小师弟拉住我。”
“做好事嘛心安即可,其他的不要太认真。”
“哦。”
长盛可不这么想,好事是我做的,功劳也该是我的,即便我不要,那些狗腿子也不该抢,想着就对那个镇长印象坏了。
杨志有伤在身,三人走得小心翼翼,很慢。
“师父,我背你。”
“伤口不能挤压,你这个都忘了?”
“师父大师兄还是怕你累着嘛,嘿嘿要不大师兄背我?”
“想得美,起开去。”
“等我们回去村子里都不知道咋样了?”三人顿时沉默,恐怕大家都不用说了。
路上有月亮,妖物走水后山林鸟叫又恢复,三人走到半夜还没到村里,饿的腿颤颤。
艰难的爬上一个坡,前面突然火把明亮人声嘈杂,原来武馆弟子和众衙役见几人迟迟未归,白天找了沿河没找到,找到天黑。
回村后又跟着山路找了出来。
最前头的狗蛋看到三人,兴奋地跑了过来,转头大喊到快把担架拿过来。狗蛋粗中有细,早就预料怕几人受伤,没想到还真用得上。
四个担架就用了一个。
长盛要走路,杨洪到:“你又不重,爬上去我们抬你回去。”
长盛拗不过只得被狗蛋推着上去。
“大师兄你那么重又没受伤,你就没福气啦。”
众人一阵哄笑。
“去,谁要你们抬。”
这时候衙役王镇甲走到杨志旁边一拜:“杨前辈,我们王大人呢?”
“王捕头受伤了,被镇长的人抬回镇上。”
众衙役聚成一堆商量片刻,派出三人去镇上看望,其他的人回村救灾,若是都去镇上,以王大人的脾气保管一顿臭骂,是真的骂。
往村子里赶去,都很沉默,一路上大家都没再谈村里的情况。
长盛在摇摇晃晃中睡着了。
众人到村口已经是第二天大早,长盛跳下担架。
村口高处那些自以为安全的人家,早已经人畜皆无,只剩一点地基基础挂着一些破布、水草等杂物。
往村里走就越惨,有办法的人家黑瓦石墙,墙倒是大多就倒在地上,家里财物已经泡水,大部分被冲走。贫穷人家灰土笳壁,才是真的一贫如洗,啥也不剩,好在周边没有垮山,地里还有点希望。
平坦的村子里到处是积沉的泥土,连路上都是,大家只得踩着以前的脚印,深一脚浅一脚的上山去,路过南溪河的时候队伍默契的一停,站在岸边看着奔涌的河水大家无言,这是靠着你吃了多久,你就要拿回多少吗?
上山的人都活着,不信邪的人都消失。
众人聚集的神庙山愁云惨雾,几乎没有声音。
安置好杨志,保长指挥众人。
一部分拿上柴刀砍树搭建草棚,一部分去山上地里寻找能吃的粮食,一部分在村里看看能不能找到残留的财产物资,充作公用。
大家没意见,村长在灾难中的表现已经彻底失去民心。
村里的惨状已经报进镇上县里,最多坚持半个月,县里的赈灾物资就会到达。
现在的钱没有用,大家要的是能吃饱穿暖,有地方安身,山下的村子已经没地方落脚了。
众人忙活半天饥肠辘辘,找粮食的人在村子里找了些螃蟹、鱼、黄鳝和一些山蛙,加上在地里找到的粮食,一群人倒也饱饱的吃了顿饭。
吃了饭,就要商议村子的事情了。
现在大家无立锥之地,怎样安置村民成了天大的问题。
村长看到大势已去干脆甩手不管,都叫大家有事找保长,他只等着县里下来一张免职官书了。
保长威望品行足够,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不得已只好请出还在病床上的武馆馆主杨志。
杨志被抬了出来,看到闹哄哄难以统一意见的村民感到一阵无力。
几百口人,一天就吃喝拉撒都是大问题,何况时局险恶之下,谁能都约束得住自己吗?
揉了揉太阳穴,唉,脑瓜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