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在生死桥上,深渊之上,再加上隔着界面,蛮青牛纵然成神,也没有感应到长盛此时具体的境况,他只能感受到自己打出的法宝,击中了长盛。
察觉到自己在这冥界越来越虚弱,长盛才发现自己身上罩着的冥气已经消失殆尽,一种被天地大道自然压制的感受传来,他试图运转功法吸纳冥气,可,无法吸纳。
这怎么回事?
痛到神魂颤抖,长盛终于花尽最后一丝力气,把龙头杖拔了出来,此物刚刚离体,竟化作一个碧绿的发簪,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举目望去,长盛看见这冥界的地貌,其实和仙界差不多,只是其中充斥着冥气,整个天地看起来都要幽暗许多,那些花草树木,都是冥气凝聚化形而成,不是真正的花草,冥界众生,大多是冥气凝聚而成的神魂之体。他们在冥界不用担心外界的威胁,神魂之体状态下的他们,在冥界自得其乐,犹如仙界的生灵生长在仙界一般。
这冥界出入口,也没有冥界之人看守,举目荒凉,长盛拖着虚弱的身躯,一步步往前走去。
可自身失血过多,被无法再聚集起冥气护身,他体内的仙力此时在四肢乱窜,走着走着,倒在了地上。
在生死桥,白发老者对蛮青牛追击长盛的举动,假装不在意,专心地对付着黑雾里升起的巨魔幻象。眼看那两只大手就要抓住缚神锁,此时忽然飘来一个女子,她无视生死桥的禁空,一身圣洁,如玄女天降,手里托着一个小金钟。
远处的蛮青牛见到这玄女之身出现,有点意外,但并未出手阻拦,倒是生死桥上的老人看见玄女之身拖着金钟而来,一下就明白了对方的身份,可对方身上那明显的司衍圣地功法气息,让看见希望的老人又闭口不言,只是遥遥对着女子点点头,算是对玄女身份的起码尊重。
可女子看见老人的举动,忽然有些自怜道:“连你们这样的遗民,也看不起我这样的苟活?”
没想到自己这样了,对方还主动开口,老者手上不断结印打出法阵镇压而下,叹然道:“司衍圣地有心算计,玄女身不由己,小老儿并无其他意思,只是金钟历代玄女。”
她拖着金钟走近,脸上自怜的神色开始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独立于世、隔绝众生的圣洁和冷漠。
她这举动让老人都迷糊了,在他们的影响力,历代玄女都不可能如此的心思无定,对方走近,他飞快打出几个阵法,还是抽空致礼道:“伐神遗民,见过玄女殿下!”
他只是略微停手,脚下振荡的锁链就更厉害,不得已,他也不再看玄女,专心对付着升起的巨魔。
冷漠的玄女居然闭眼,享受了一下这老人对自己的尊敬,虽然这尊敬不是给如今的自己,她还是十分地满意。
“谈个条件,我给你混沌钟,你替我守护还幽冥界入口,三年之内,不许任何人由此进入幽冥界!”
明明巨魔的身形就要在眼下凝实,可一道遥远而雄浑的声音,在深渊之下传来,老人神色大变,知道事情比预料的严重,也顾不得谈论什么了,当即点头。
“好!”
“咯咯咯,你们还真是尽职尽责,我替玄门谢谢你们!”
满意这个大度,玄女把金钟往身前一抛,化作一个金色的巨塔镇压而下。巨塔发出万丈金光,穿过凝形的巨魔身躯,强大的金光飞快地净化着它的身躯,往深渊坠落。
从上往下看去,只能看见一点金光坠入了无边黑暗。
“啊!”
一道悠长的惨叫声从深渊底部传来,振荡的锁链顿时安静。
擦了擦额头密布的汗珠,老人对着玄女躬身道:“多谢殿下相助!”
混沌钟能顺利镇压深渊里的巨魔,玄女似乎也松了一口气,自顾拍拍胸脯,在老人还未抬头的时候,飞进了幽冥界入口。
“这?”
老人豁然抬头看向幽冥界入口,疑惑地看向蛮青牛。
“算你运气!”蛮青牛不屑地看一眼老者,语气淡淡,干脆就盘坐在虚空打坐,看样子,就是要死守着,等着长盛出来。
他一副高傲的样子坐下,老者本也没觉得他能说出个什么答案,只是没想到这蛮青牛,连基本的尊重都不给。
不过老者并不生气,有混沌钟镇压,无论蛮青牛屠戮多少生灵,血祭为引,深渊里被镇压的神明,再也无法冲破深渊作恶了。
想到此处,老人心情大好,背着手,在缚神锁上蹦蹦跳跳,嘴里哼着轻快的歌谣,还真就如一个老顽童,自得其乐。
打坐得蛮青牛一脸平静,可刚刚坐下不久,一个人忽然出现在他身前,气急败坏道:“玄女呢?”
这年轻人正是元通,他此时满脸愤怒的红色,看着蛮青牛,完全没有半分的敬意。
蛮青牛在老顽童面前装高手做冷漠,却被一个小辈当面质问,嘴角扯了扯,眼神扫一眼幽冥界,淡淡道:“混沌钟已经镇压无尽深渊!”
“她去幽冥界了?”
元通追问,蛮青牛都懒得理他,没有回答,闭上眼睛了。
看得出来这年轻人和蛮青牛关系不一般,老顽童跳着搓搓手,幸灾乐祸道:“玄女殿下去幽冥界的前一刻,刚好有一个身负破命之相的人族男子进去,嘻嘻,有意思,有意思!”
说着摇头晃脑,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至极的画面。
“什么?韩长盛!”元通恼怒至极,豁然回头看向蛮青牛,那样子,恨不得把蛮青牛生吞活剥了。
“我们给你脸,希望你自知一些,你若想死得快一些,我可以让清羽来寻你。”
元通一下顿住,神色挣扎了好一阵,缓缓推开两步,低头行礼道:“是晚辈怒急攻心,还望老祖恕罪!”
蛮青牛不说话了,元通转身看一眼无尽深渊,看一眼幽冥界入口,也不知道是为背叛而难过,哈是为了丢失混沌钟这样的保命神奇而难过。
他飞下去,踏上生死桥。
“抱歉,生死桥今日起不接待外客,为期三年,你还是哪里来,回哪里去吧!”老顽童脚下轻轻一跺,缚神锁上荡开一道微光,里面密密麻麻的细小符文翻涌,往元通冲击而去。
知道此时说狠话也没有意义,元通神色平静,飞速退回陆地,眼神定定地看着老顽童。
“怎么?你还能吃了我不成?”
见元通似乎跟自己就是过不去的样子,老顽童神色古怪地说道:“我看你这小子哪里都好,就是小心眼儿,没有破命之相怎么了,还可以做司衍圣地弟子嘛。”
没想到自己死穴被眼前的人一眼看穿,元通也不知道自己伪装出错在何处,此时方知,蛮青牛这样的存在不抹杀自己,完全是因为自己有利用价值。
他心思阴沉下去,看着这生死桥附近的天地,只感觉自己的命运被人死死地掐住,没有破命之相,如何逆天改命?
如今,连自己最不敢交出真心、却最依赖的人已经离自己而去,混沌钟,已经坠入无尽深渊,难道这就是我的命吗?这一身造化神奇,不过是作嫁衣裳!
一股无边的愤恨在心里升起,阴沉的元通二话没说,转身就走了。
老顽童抱着手,微微认真地思索着什么,等到元通走远,他才幸灾乐祸地道:“嘿嘿,当心被狗咬啊牛蛮子!”
然后他原地坐下,掏出一只金黄的鸡腿,就大口大口地啃起来,吃完了把骨头往深渊里一扔,不满道:“吃饭咯!”
接着,又拿出一个鸡腿。
蛮青牛就守在生死桥外,再也没睁眼开口。
醒来的时候,长盛发现周围都是黑色的,伸手不见五指,安静无声,他只听见自己强力的心跳声。
“我这是在哪里?”他不由得伸手,嘴里发出疑问。
可这一伸手,就触摸到一个柔软的所在,作为过来人,长盛太知道那是什么了,可他不敢信在幽冥界,居然有这样的女子,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
“我不是在幽冥界吗?”
也许是被触碰到,那隐藏在黑暗里的女子也不再隐藏,她身上开始发着圣洁的白光,照亮了这黑漆漆的一间屋子。
这屋子是长盛从赤府带走的那一个房间,隐藏在自己的自身乾坤之内,他记得很清楚,晕倒之前,他没有拿出来任何东西,那时候的自己根本屋无力召唤出什么!
女子不着片缕,双手抱着膝盖,安静地坐在床上,长盛明白自己刚刚所触碰的地方,正是女子的傲人之处。
乍一看对方侧脸,长盛赶紧感应了一下自身情况,发现恢复如初。发生这样的事,并非他本意,正要开口致谢道歉,可看见女子的动作,长盛脑海里忽然闪现过林雪的青灯。
就像被触碰到心里的禁忌,长盛一下翻身套上衣衫,喝道:“你是何人?”
站在床前,他自然看清了这是谁。一下就呆住了。
“你做了什么!”
或换作另外一个人,换作另一个地点,长盛都不会占了人家便宜,还如此质问,可看清眼前这个女子的样子,他都不敢确定,是自己占便宜,还是对方占便宜。
“原来,是这样的滋味么?”
玄女当着长盛面,缓慢起身,一身的泥泞痕迹还在,脸上是一种长盛也形容不来的古怪神情。
这一具身躯的曼妙,不输林雪分毫,长盛看着她起来,展示了所有的美好,不过他立即转身,只感觉多看一眼,都是对心底某一处的无边亵渎。
看见长盛眼里的欣赏,玄女心里是微微得意的,她不后悔做出这样的选择。这对她自己来说,也是不得已之下选择的保命机会,可长盛那转头自责的举动,让她一下神色冰寒,杀意笼罩着长盛。
“我知道我不是你对手,要动手就尽快吧,再过片刻,你就没机会了。”
长盛一边驱散这记忆里的画面,一边伸手从大椎里拉出一把五光十色的玄奥长剑。
这样的事,发生一次已经够了,长盛万万想不到自己有一天,被一个敌人给糟蹋了,偏偏此人身上的某种莫名道韵,总能让他心里浮现林雪的身影,这对他是一种极大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