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二章 时间如水,淡了恨意

第五百七十二章 时间如水,淡了恨意

邯郸城最奢华的一间酒楼里今天没有接待一位客人。

陈爷上楼的动作很轻也很缓,生怕惊扰了上面那位大人物。

二楼的雅间里,松檀清香,余烟袅袅,温暖如春,没有半点的声音。

这种味道只有中土的人士才会喜欢。

陈爷轻轻扣了两下房门,然后缓缓推开,又慢慢的关上,一切动作都是小心翼翼的,不敢惊扰到房间里的人。

他看着站在窗边眺望远方的干瘦青年,毕恭毕敬的拱手说道:“三爷,都按您说的办好了。”

被称作三爷的青年转身,露出了那张熟悉的面孔。

“退下吧。”

青年声音极淡,显得很沉稳。

陈爷不敢冒犯,躬身而退。

驿站里,阿离一直在后院徘徊,时而眺望远门处,露出担忧的神色,直到她看到如罕和阿古达木一行人平安回来后,这颗悬着的心才算放下来。

阿离跑上前,小手有些紧张的抓着如罕的胳膊,仰头问道:“怎么样,事情还顺利吗?”

如罕点点头,笑着说道:“嗯,还算顺利。”

傍晚的时候,天边很罕见的出现了一片火烧云,就像是刚刚被渲染过的绸缎,让人忍不住想要将这种暖色披在身上。

关外的冬天很少会出现火烧云,这也代表温度回升了几许。

如罕脱下了专属草原的兽皮绒袄,换上一件简单的银衫,敲响了阿离的房门。

阿离担忧了一天,此时略显疲倦,但看到如罕后还是不由眼睛一亮。

此时的如罕当真像极了不浊于世的佳公子,他最吸引人的地方不在外表,而是由内而外所散发出的气质。

淡然,沉静,就如这广阔的天空,可以包容一切。

这样的如罕是阿离最喜欢的,也是她心里的那个人。

如罕露出了笑意,说道:“走吧,带你去个地方。”

阿离问道:“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如罕卖了一个关子,牵起阿离的手走出了驿站。

阿离没有拒绝,俏脸微红,仔细算来这应该是如罕第一次主动牵起她的手。

阿古达木在角落里看的真切,他也看到了阿离发自内心的开心笑容,然后他也笑了,这辈子最大的幸福应该就是能够看到自己心爱的女人露出这样的笑容吧,哪怕这样的笑容不是对自己,那也挺好的。

摇了摇头,阿古达木拖着受伤的身子也走出了驿站,走入那条巷子,走近那处小院。

气温暖和了许多,街上的百姓也比往日要多一些。

这样的人流量是那些小商小贩最喜欢的,所以他们的吆喝声也比往日大了许多。

阿离的心情很好,本来是如罕把她牵出来的,此刻到换成了她拽着对方到处瞎逛。

在男人看来,女人走在街上就是漫无目的的瞎逛。

直到暮色渐远,街上华灯初上时,如罕才带着阿离来到一座宅院前。

这是林府的一座偏宅,里面住着林家曾经的大小姐,而今已到中年。

虽是偏宅,却也占地数顷,里面装典的极为奢华。

林家在邯郸也算是大世家,不论是地位还是财力都是首屈一指的。

如罕将阿离小心的抱到了宅子外面的一颗桑树上,借着夜色的掩盖,没人能看到他们,而他们正好可以看到宅子里的场景。

阿离很喜欢桑树,这个时节并不是冬天最冷的时候,邯郸城里的桑树还未完全落败,一阵微风拂过,吹动桑叶,味道仍旧很好闻。

可是此刻的阿离却无暇欣赏脚下的百年老桑树,刚刚的所有好心情全都一扫而空。

宅院里那个身穿华服的中年男子姓赵,其实她也姓赵。

都说血浓于水,即使再恨,那也是无法消磨的亲情。

阿离的眼睛开始有些湿润,身子也在颤抖。

如罕将她紧紧的搂进了怀里,开始时他还在犹豫,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究竟是对是错,但最后他还是说服了自己,他并不想让阿离的心里留有遗憾,来看看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有些心事不该搁在那个至关重要的位置。

“死男人,一天到晚就知道坐在院子里发呆,你要是真想那个贱人了,就回去找她啊,别赖在我这里!”

正厅里响起一道谩骂声,赵凌海的表情并没有多大的变化,这样的话语几乎每天都会在他耳边响起,而他早已司空见惯,成为了习惯。

他的确很爱那个女人,但为了更优越的生活他最终还是选择抛弃了那个女人,如今也算是对他的一种惩罚吧。

即使每天都受到这样的谩骂,他还是愿意生活在这里,因为在这里他要什么就可以有什么,他就是这样性格的人。

如罕看着赵凌海的反应,微微摇头,说道:“走吧。”

阿离泪眼婆娑,紧紧抓着如罕的衣角,轻声说道:“让我再看一眼,可以吗。”

如罕叹息,没有拒绝。

回去的路上,街上的百姓少了很多,冷风吹来,带着些许的凉意。

阿离低着头情绪有些低落,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走着。

如罕陪在她身旁,也没有说话,这个时候的阿离需要一些时间来说服她自己。

“以前小的时候,总是缠在母亲的身边,听她讲父亲的事情,父亲长什么样子,父亲喜欢什么啊,那时特别想像其他人一样,能够有父亲陪伴在童年的时光里。”

阿离仰起头,不再让泪水流下来,渐渐的露出了笑意,说道:“后来年纪大了些,母亲也病在了床上,可是父亲仍旧没有出现,而我也渐渐忘记了自己的姓氏,不再像母亲那样打听关于他的任何消息,我甚至开始恨他,恨他的无情,恨他的世俗,恨他到这个时候也不出现。”

“那现在呢?”

如罕的声音响起,很轻。

街角有两只老鼠缓慢的爬过,一只受了伤,另一只用嘴叼着它的身体,即使奄奄一息,那只老鼠也不曾放弃对方。

这便是情。

“现在不想再恨了,希望他能够越来越好吧,也希望我和母亲跟他今后也再无交集。”

阿离摇了摇头,今晚看到他之后,她突然发现先前所有的恨意就如退潮的海水一般,一下子恨意全无。

赵凌海的两鬓已经斑白,生活必定压抑。

而且他刚刚坐在院子里痴痴的望着月亮时,让阿离不由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当年自己的母亲也是这般望着草原的夜空,想着那个男人。

而今这个男人也在思念自己的母亲吧。

如罕点头,他这次的决定是对的,起码他解开了阿离的一个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