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当云晚妆与祭荼站在昆仑山下仰望山顶时,心中却平静得出奇。
托云玺的福,剩下的半年,她确实过得很安稳,不再有谁时不时来找茬,也没有麻烦惹上身。
她决定离开那天,并没有提前跟别人说,只有祭荼知道自己心里的打算,她没有跟绿悠姐姐道别,只是特意去看了眼父皇和夏哥哥,他们都是懂她的人,即使她不说,他们都猜到了。父皇拉着她,说了很多话,絮絮叨叨,听得云晚妆的眼眶都跟着红了。
是夏哥哥送她出的城门,他抱着茯苓站在她身后,拉过祭荼耳语了几句,后来紧紧地抱了抱自己,喊了声“好妹妹”。云晚妆一直将眼泪憋着,憋到眼睛都痛了,可她拉着祭荼一直往前走,不敢回头。
她怕她一回头,看见夏哥哥抱着茯苓站在城门口,想起这一年来发生的事,就忍不住想要回去,可是她不能,所以她真的就没有回头。
她特意提前了几天离开,是为了去诸罗国看看太后娘娘和十四,太后娘娘因为十四的死,又被太子刺激到,当即就疯了,她听到消息时赶去诸罗国,看到的,就是太后抱着十四和十四亲身父亲戚王爷的灵位,整日喃喃自语。这次去看太后娘娘,她的病情依然没有什么好转,不过好在当朝皇上很是孝顺,所以她的饮食起居一直都被悉心照顾,身体还很健朗。
当她站在十四的灵位面前,双手摩擦了许久,都没有想到说什么,紧紧抿着的唇被抿得发紫,她才叹了口气,十四,你等着师傅。
因为是提前出发的,师傅规定的期限并没有到,所以她和祭荼身上的法力都没有恢复,只得赶着车,一路问路,从云罗国赶到了昆仑山。越靠近昆仑山,她就越紧张,夜里也越发睡不着,她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直到他们渡过赤水,站在昆仑山底,她的心却突然静了下来。看着眼前熟悉的阶梯,她不禁笑了,“祭荼,还熟悉吗?”
“熟悉,每个月都要扫一次的阶梯,怎么会不熟悉。”
“走吧!”云晚妆与祭荼相视一望,笑了。
昆仑,我们回来了!
“奇怪,怎么没看到什么人啊,大家都干什么去了?”一路走上来,云晚妆与祭荼都没有看到什么弟子,直到回房换了各自的衣服出来,都没见到什么人,云晚妆疑惑地问道。
“想是又有谁来昆仑,大家都去凑热闹了吧。无碍,先去无上殿拜见上神吧。”
“嗯,说得对,算了算,今日正好是给师傅请安的日子,走吧,师傅的禁制应该开了。”云晚妆点点头,与祭荼一直上到了山麓,却看到许多蓝衣弟子围成了一个大圈,中间站着什么人。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大家都堵在这里?难道大家都想去无上殿吗?”云晚妆咂咂嘴,感慨道:“还是我出去一年,师傅脾气变好了?”
祭荼站在一旁,听着云晚妆的话,头脑中自觉地浮现出炁渊上神对大家微笑的样子,只觉得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随即摇了摇头,不可能,太不可能了。
“哎祭荼,我们也去看看,凑凑热闹吧!”
“我们还是先去拜见上神吧,晚妆。”
“她们都堵在那儿,就算要去拜见师傅,我们也要穿过这汹涌的人群啊,走吧!”云晚妆拽着祭荼的袖子,将他往人群里带。
“劳驾,问一下,你们在干什么啊?”云晚妆终于挤到了人群中,拍了拍其中一个蓝衣弟子的肩膀,好奇地问道。
那蓝衣弟子转过头一看,眼前的弟子穿着一件流云暗纹的镶丝白袍,可他却不记得,除了掌门和长老,以及茯辛帝君外,还有谁穿着白色衣袍,遂疑惑地看向云晚妆:“你是谁啊?来拜师学艺的?不对啊,我记得还有半个月昆仑才开始收徒啊,你怎么混进来的?还有,昆仑弟子不能随便穿白袍,就算你是来拜师的也不行!”
“啊?我啊……”云晚妆刚准备说话,就被挤向一边倒去,她眼睁睁看着人流将自己和祭荼分开,却来不及喊他,就觉得后背一空,她一下子被挤出去,跌坐在地上。
“晚妆师叔!”莫邪的声音从云晚妆背后传出,云晚妆疼得龇牙咧嘴,想着还是不要再丢人的好,立即站起来,转过身微笑地看向莫邪。
可一转过身,云晚妆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原来被围着的,是大师兄啊,那她刚刚岂不是在大师兄面前也丢了脸了?
天啊,赐给我一个地缝,让我钻进去吧,云晚妆祈祷道,她双手握紧又松开,试图让自己脸上的笑容不那么僵硬,还未开口,就被莫邪冲过来抱住了。
“小师叔,你终于回来啦,虽说一年转瞬即逝,可你突然离开了,我还有些不适应呢!你这一年怎么样,在人间还好吗?不过想也是啊,你好歹是一国公主,应该没谁敢欺负你,祭荼呢,怎么没看到他跟你在一起啊,他不是一向站在你旁边的吗?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
莫邪的话像炮弹一样没有停歇过,云晚妆被她这么抱着,恰好看到大师兄身边还有几人,她拍了拍莫邪,小声道:“莫邪啊,这个场合好像不适合我们叙旧诶,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就在莫邪说话的间隙里,祭荼也终于从人群中出来,站在了云晚妆身边。
“哦,好!”莫邪不好意思地笑笑,后退一步,看向周围的蓝衣弟子,这才想起现在是什么场合,拉着云晚妆走到茯辛身边,介绍道:“烛越上仙,这是炁渊上神的二弟子云晚妆。”
云晚妆这才注意到,大师兄身边不止站着慕荭俏和掌门师兄、紫羌师姐,还站着一个着一身青衣的男子,她一看过去,这男子也望向了她,朝着她走了过来。
“晚妆师叔,我跟你说啊,你不要小看了这个烛越上仙,他虽然只是个上仙,却是青丘之国的小王子,听说今日是来拜见上神的,可上神好像不想见他,设了结界在这里,连茯辛师叔都没辙,才在这么站着的。”莫邪小声地跟云晚妆介绍道,说着又指了指那些蓝衣弟子,“你看看这些小弟子,都是为了见一见青丘之国的小王子才来的。”
“云晚妆?”烛越围着她转了个圈,看着云晚妆微微窘迫的神情,不满地摇了摇头,不像她啊。当他一抬头,却又撞进云晚妆的眸中,这才笑了起来,“是了,就是你。”
“嗯?”云晚妆被这个烛越上仙看得很是不舒服,但他身上却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让她不自觉地想靠近他。当她真的跨出了一步,她立即清醒了过来,收回了脚,就看见他高兴的神色,还有那句莫名其妙的话,“你说什么?”
慕荭俏原本正和烛越说着话,大家的焦点都如她所料,聚集在了她身上,云晚妆一出现,大家所注意的,却不再是她了,连烛越听了莫邪的话,都好奇地靠近了云晚妆,她的话说到一半,尴尬地被烛越晾在了一边,怨恨地看向云晚妆。
又是云晚妆!慕荭俏握紧了双手,先是炁渊上神选了她做徒弟,后是伏辛帝君替云晚妆说话,现在连没见过她面的烛越上仙都撇下了自己,选择了云晚妆,她慕荭俏出身名门,长得漂亮,又会说话,能力又强,到底哪一点比不上云晚妆,为什么大家都宁愿选她而不选自己?
茯辛站在烛越身后,没有听见他的话,不明白他在搞什么鬼,见云晚妆无所适从地站在那里,想起烛越喜欢逗人的脾气,正准备开口将云晚妆解救出来,就看见慕荭俏比她更积极地走了上来。
“你是个凡人?”烛越向前微倾,嗅了嗅,满鼻子的人界味道,好奇地看向云晚妆。
“嗯。”云晚妆坦然地点点头,也好奇地看向烛越上仙,他到底是谁呢?为什么给她一种很熟悉很亲切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可是,在哪里见过呢?
“上仙可不要因此小瞧了我们的小师叔,毕竟她可是炁渊上神的二弟子呢。”慕荭俏突然上前,走到烛越身边,“上仙,要不你先去客厅坐坐吧,上神的结界在这儿,连帝君都没有办法,想是上神此刻不想见人呢。”
云晚妆见着慕荭俏的第一反应就是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退到祭荼身旁才住了脚,咬着唇不再说话。慕荭俏那日狰狞的面孔实在吓到了她,以至于时隔一年,她再次近距离和慕荭俏面对面站着,头脑里第一反应出来的,就是那日祭荼血淋淋地站在那里,被她的凤翎鞭鞭打。
烛越正和云晚妆说得兴起,突然被慕荭俏打断,又见云晚妆的神情有些不对,不高兴地偏着头看向慕荭俏,“本上仙正和上神的弟子打好关系,你过来干嘛?你能让炁渊上神撤了结界让我上去或者让炁渊上神下来吗?”